50 番外二

番外二

兩個人在一起，也不是沒有吵過架。不過嚴格定義，就言語間的磕碰來說，其實算不得是吵架。只是一個念念叨叨，苦口婆心，一個安安靜靜，有時候還能破功笑出聲來，最後惹得溫應堯哭笑不得，馬馬虎虎也就過去了。

平昇性子實在安靜，什麽大吵大鬧到面前，都是葫蘆收聲，悶得嚴絲合縫。溫應堯又是個嘴巴毒的，緊要事情真到了跟前，不給人說得七竅流血，粉碎性內傷，那算他輸。

但是對平昇就沒了這層攻擊性。有時候溫應堯也嫌自己婆媽。

所有問題關鍵就出在兩人不是同一個部門。

雖說埃爾博瓦事件結束後，平昇被暫時性調到二部協助，這裏更深一層的緣由還是平昇有着作為事件直接參與者的身份，溫應堯的讨要也顯得順理成章。就是讓任斐漁憋了段時間。不過後續工作結束後，文英明裏暗裏催得緊，平昇就回了一部。

人不在跟前彙報，平昇之後随便出個差溫應堯都得念叨。

平昇知道溫應堯心底的擔憂。

上次在埃爾博瓦拔槍，溫應堯說他好幾個晚上做夢都能夢到，直到醒來看到人在身邊才踏實。

溫應堯說這話的時候語氣玩笑，樣子一如既往，帶着點壞痞，眼神卻專注。平昇在溫應堯的視線裏低下頭，沒有看溫應堯，過了會輕輕伸手抱住了他，想了想安慰：“我會處理得好，你放心。”

溫應堯沒有回答。

不過念得次數多了，平昇也學精了，先斬後奏好幾回，刺激得溫應堯臉也黑了好幾回。好在去的都不是像埃爾博瓦之類的動亂國家，形勢瞬息萬變，随時都可能丢了性命。

可也總有擦邊的時候。

年終的時候，溫應堯在日內瓦開會，會間給人打了個電話，顯示無人接聽。溫應堯沒有放心上，只當他忙，便回去繼續開會。等到傍晚和幾個大使在環境優美的露天食堂簡單吃了頓後，回去的路上再撥電話，手機那端自動成忙音。

憑着久經鍛煉的神經，溫應堯幾乎冷笑，擡手就撥通了何次源的電話。一問，人居然跑去了拉美。某兩國間的港口争端愈演愈烈，最後突發緊急狀況。再一問，還是平昇主動要求，任斐漁吭都不吭一聲，活就自動被領了。

溫應堯咬着牙查看何次源發來的事件概況，目前形勢倒說不上有多嚴峻，只發生了小範圍交-火，尚可控制。但未知太多，尤其治安狀況，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埃爾博瓦事件的起因，就是胡磊一行根本沒有料到國內會突發暴-亂，而且最後會演變得如此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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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得七竅生煙已經是家常便飯，溫應堯氣他商量都不與自己商量，風險評估從來都是口頭算數。

但再怎麽擔心，人都跑了，溫應堯也只能幹等。

三天後，說是航班停運，還得滞留12小時。

第四天，溫應堯回國，人還沒回來。

孫部也有些擔心，不過比溫應堯鎮靜多了，雙手捂着泡枸杞的保溫杯，望天思忖：“不應該啊……就是去趟大使館，能出什麽事？”轉頭安慰溫應堯，“去的時候已經評估過風險了，你也別太緊張，我看平昇這小子應付得來”，轉而眸光一閃，話中有話：“應堯，你要相信他。你越在意，到最後，別弄得平昇也畏畏縮縮，什麽都不敢做了。”

溫應堯靠在窗邊，聞言嗤笑：“你看他這是畏畏縮縮的樣子嗎。”

好在人最後回來了。平平安安，胳膊腿俱在。笑得也燦爛。

這次有驚無險，滞留的時候協助當地外事官簽訂了使館中立協議，也算立了功，文英高興得不行，破格放了他三天假。

平昇樂颠颠跑來找溫應堯的時候，溫應堯後腳就飛去了德國，說是臨時有什麽商貿洽談。

平昇聽着何次源尴尬到極點的聲音，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他在生氣。

溫應堯是很生氣，不過剛坐上飛機，整個人就後悔得不行。滿腦子都是平昇站在走廊裏傻兮兮的笑。

人都瘦了一圈，有什麽可笑的……

等他回去，再晾個兩天，看長不長記性。

不過，溫應堯再怎麽盤算，也沒有想到平昇會追到德國。

平昇剛到德國的下午，剛下過一場雨，天氣陰霾，冷得很。圓形廣場旁的咖啡館沒有幾個人，兩三點的光景，大家都在樓裏開會。

路邊還積着水，到晚上估計要結冰了。

忽然，不遠處作為地标性建築的會議中心的大門從內向外推開，三三兩兩穿着職業，金發碧眼的美國姑娘縮着身子一路笑着跑過來，有一兩個不小心踩上了積水，忙不疊地低頭拿紙巾，先推門進來的幫着點了幾杯熱咖啡和甜點，便坐在一旁解圍巾，一邊脫下厚重的大衣。

平昇聽了會她們的交談，總算得到了點有用的信息：會議還沒結束。她們是偷偷溜出來的。估計還得等一個小時。

這麽想着，無端有些洩氣。平昇趴在桌上，轉着早就涼了的咖啡，轉頭看向玻璃窗外陰沉沉的天色，想着今晚是不是會下雪。

殊不知，溫應堯也是個開小差的。

從鬧哄哄的會議室出來後一時也沒覺得天氣有多冷，圍巾簡單搭着，動作熟練地從大衣口袋裏掏出包煙，叼上一根就要點火。突然，視線瞄到不遠處咖啡館裏一個頗為熟悉的身影，窗戶玻璃上泛起白色的霧，面目模糊，但細細分辨，也能看得出到底是誰。

心不在焉的不知在想什麽。

溫應堯先是錯愕，片刻就想明白了緣由，低頭點煙的時候笑了笑。兩人隔了一段距離，溫應堯也沒有下一步動作，就這麽虎視眈眈地盯着人抽完了整支煙。

單獨坐着的平昇對面忽然來了一位格外漂亮的姑娘，平昇擡頭，說了句什麽，那姑娘就笑着坐了下來。

溫應堯眯起雙眼，想起來了，是負責同傳的美國工作人員。

這小差開的，會議還沒結束就出來。

溫應堯皺眉琢磨着待會怎麽不失風度地打小報告。

兩人看起來談得還不錯。平昇剛開始似乎有些驚訝，身體坐直了，笑容腼腆，态度格外認真地聽着對面的詢問。美國姑娘上身傾斜，好看的手指尖一圈圈繞在杯沿，語速很快。過了一會，平昇點了點頭，笑容也大了些，拿出手機點了點，似乎在找着什麽。

溫應堯忽然覺得氣溫有點低，兩手插進兜裏，靠着牆撐着面子。

霧氣蒙蒙的窗內，熱情開朗的姑娘看了眼平昇遞過來的手機，目光便更加直接地落在平昇身上。

這樣子發展下去，下一步就是交換聯系方式了。

溫應堯磨牙。

輕微的推門聲。

坐在離門不遠的幾個美國姑娘随意回頭，一下就認出了是誰，場面頓時有些尴尬。過了會，齊齊反應過來，慌亂地穿衣圍圍巾，就要趕回去。後面一個穿着墨綠毛衣的姑娘小聲招呼着還在平昇那桌的同伴。

平昇跟着轉頭看發生了什麽，只一眼，身體就忘記了怎麽回轉。

連帶姑娘說的“later”也忘了怎麽回。

直到場面再次安靜，溫應堯氣定神閑地坐上對面。

平昇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麽，過了會，望着溫應堯黑了半邊的臉直接笑了出來。

每次都是這樣。

只要這人在自己面前笑，腦子就不大清楚了。

溫應堯略帶強迫地撇開視線，暗自下定決心，這次堅決不讓這小子得逞。

平昇沒有察覺，只是問道：“不是開會嗎？你怎麽現在就出來了？”

溫應堯懶得沒理他，擡手生硬要了杯咖啡，自顧自喝着。

微微一愣，看着低頭心無旁骛喝咖啡的溫應堯，平昇不知為什麽，一下又笑得不行。

溫應堯擡頭警告性一盯。

知道不能再惹，平昇憋得眼睛都紅了，咬着唇好歹安靜下來，也學着重新點了杯熱咖啡。

不過越想越好笑，最後，平昇差點嗆着自己。

咳個不停，臉都紅了。

溫應堯實在無奈，遞上紙巾，給人順背，半晌放棄道：“有這麽好笑？”

離開咖啡館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不出所料，下起了絨絨的雪片，落在地上一會就不見了。先前的積水結了薄薄一層冰，平昇沒注意，視線全在跟在身後的溫應堯身上，笑着說文英準他三天的假，沒防備，腳下趔趄，整個人就要往後摔。

溫應堯聽得心不在焉，動作卻關切，見狀不耐煩啧了一聲，直接伸手就把人拽進懷裏，嘴上習慣性數落：“看什麽呢？”

平昇還是笑着的，順嘴有恃無恐：“看你呗。”

溫應堯快要沒脾氣了。

平昇知道溫應堯來這裏開會肯定有住的地方，但他不是很想問溫應堯待會去哪，一時便乖了許多，話也少了。兩個各懷心思的人，到了吃晚飯的點，就像心有靈犀一般，竄進一家小餐館，随便吃了點，便又溜回了街上。

雪下大了。

一時間看不清四周匆忙而過的行人，就連街邊閃爍的招牌也變得昏昧，一切都暗了下來，黑浸浸的天幕洋洋灑灑，兩個人才走了一會，肩頭都落滿了雪。

平昇仰頭望了望，轉頭小心問身旁一言不發的溫應堯：“你回哪裏？”

溫應堯挑眉，眼神很壞：“你想我去哪？”

平昇：……

忽然，眉上一暖，接着傳來溫應堯嘆息的聲音：“小昇。”

落在眉上的雪在溫應堯的掌心很快就化了，平昇低頭看着，應了聲“嗯”。

“下次別這樣，我真的會瘋的。”

平昇擡頭，愣了幾秒後，眼睛瞬間紅了，在眼淚跟着雪一齊落下的剎那，溫應堯把人抱進懷裏。

“好。”伸手抱緊，平昇用力點頭。

“我愛你。”

“我最愛你了。”

溫應堯笑，低頭吻了吻平昇發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