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死亡

死亡

“仙姑！仙姑！開門啊！！”

深夜，松夜明被一陣叫喊聲吵醒。

墨珩已經前去開門。她披了一件秋水黃的外衣來到門口，只見郎朗明月下，閃閃發亮的銀蛟盤踞在門前，眼中流露出焦急之色。

“怎麽了？”松夜明打了個哈欠，看了看天色，“現在應該才五更天吧。你這個時候過來幹嘛？”

雖然她允諾過以後他們就是朋友了，可這個時間來拜訪朋友也有點太過分了。

“仙姑，你快跟我來看看吧，那個女妖又回來了！！”銀蛟焦急道。

松夜明的瞌睡頓時醒了一半。

墨珩皺着眉，問：“你看見她了？”

“我哪裏敢去看啊，我看見她的宅子裏又有了動靜，就趕緊來通知你們二位了。”銀蛟說。

“說不定只是些好事之徒搬進去了。”松夜明說。

“不可能，我感覺到裏面有妖氣。仙姑，你就去看看吧，我可不敢在那待着了！”銀蛟說。

松夜明之前去講宅子搜檢過一遍，沒有發現什麽特別的東西，估摸着錦零應該不敢再回來，而且那宅子裏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也就沒有去管它。

“好好好，我跟你去看看。大半夜的，就不能等到早上再來麽？”松夜明道。

她回房間穿好了衣服，出來之後墨珩已經穿好衣服等着她。

兩人跟着銀蛟回到了山中，遠遠地就看見林子裏透出亮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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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宅子上空徘徊，銀蛟不敢靠近，就回到自己的住處等候。

院子裏雖然燈火通明，但卻看不見一個人，松夜明覺得奇怪，如果說進來的是好事的人，那這個排場也太無聊了，跑別人家裏點那麽多燈是好玩麽？

可是如果不是的話，錦零回來點那麽多燈也沒有理由啊，除非是為了吸引他們的注意。

松夜明讓墨珩留在院子之外，自己做了結界降落在院中。

“有人嗎？”她大喊。

四周靜悄悄的，池塘裏的流水依然在淙淙作響，池子裏的金魚仍然在歡快地游動。

松夜明順着游廊往宅子深處走去。之前錦零就是住在東廂，不過那邊已經被她給毀了，若是她要住也只能留在正殿或西廂內。

宅子中一片寂靜，所有的燈柱都點亮了，讓這座宅子顯得格外輝煌壯麗。

松夜明走近一間廂房，看見裏面有兩件裙子挂在架子上，在風的吹拂下微微飄蕩。

奇了怪了。

她有些摸不着頭腦。

“有人嗎？”松夜明繼續大喊，法力載着聲音穿過院子，讓幾乎整個宅院都能聽見。

“師父！”忽然，上頭的墨珩喊了一聲。

松夜明擡頭去看，卻見他神色古怪地指了指前面。

松夜明飛了上去，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只見在一片空闊的正殿之前的院子中站着一個人。

兩個人飛到院子裏落下。

之前第一次來時，兩人就是從這裏進宅子的，那時還有個被女妖迷惑的灰衣男人在收拾院子。

此時，這個穿着錦衣的人站在院子之中，低着頭，一動不動，好像在沉思。

松夜明和墨珩對視一眼。

這個人的臉被披散的頭發擋住，看不清臉，但他們能夠看出這是個身量瘦小的人。

松夜明問：“喂，你是什麽人？”

那個人站着沒有說話。

“聽到就說句話！”松夜明說。

“師父，你說他還活着麽？”墨珩低聲問。

看這個人的模樣，松夜明心裏也有些犯嘀咕。來到這裏這麽久了，她還沒見過這種不帶邪氣卻如此詭異的東西。

“我看我們還是去把他先放倒，至于他是什麽人，後面再說。”松夜明說。

墨珩同意地點點頭。

松夜明手上結了個印，一道風托着這個人飄飄蕩蕩飛了起來，然後躺倒在地上。

風吹開了他的頭發，露出了一張蒼白的臉。這張臉看起來有點眼熟。松夜明仔細打量一番，忽然發覺這個人就是之前送回去的趙祥！

“他怎麽在這？！”松夜明驚異。

趙祥應該還是女兒身，但因為作了男兒打扮，他們一時沒有認出來。

此時他一臉蒼白之色，嘴唇發青，顯然是去世已久。

松夜明走上前。

墨珩略擔心地說：“小心有詐！”

松夜明給了他一個“你放心”的眼神，騰飛起來，慢慢從上方接近。

趙祥閉着眼，但臉色還算平靜，顯然死之前沒有發生什麽讓他感到驚駭的事情。

松夜明用法力解開了他的衣服，看見裏衣上有一個血洞。

這個血洞正在心口中央，趙祥顯然就是被這個害死的。

“你看這個形狀像不像是一把匕首？”松夜明問。

墨珩飛到她身邊，從上向下觀察着傷口，“如此圓滑的邊緣，倒像是一根棍子。”

松夜明心裏覺得奇怪，好端端的，他怎麽會被一根棍子殺死，而且還立在這？

這不可能是普通人所為，必定有妖在背後作怪。

可是，這件事若是錦零做的，她為何還不現身？

“出來吧！”松夜明大喊，“我們已經來了，還不現身麽？”

燈火通明的大宅之中一片死寂。

等了片刻，墨珩忍不住問：“會不會她只是想讓我們來看看她做的事？”

松夜明抱着手臂觀察着四周。

如果錦零只是想用這具屍體來向他們表明這件事是她勝了，那她的确做到了，可這樣做有些小家子氣。以松夜明對她的了解，她覺得她不是這樣無聊的人。

房中忽然出現了一個影子。

因為房門是關着的，裏面點着燈，所以窗戶紙上投上了影子。這個影子看起來像是一個纖瘦的人，只是在上面不斷晃動。

松夜明用法術打開了門，看見裏面晃動的是一個被細線吊起的人。他穿着一件朱紫色的衣服，體型有些富态。細線繞過他的脖子将他懸挂離地兩尺左右，一看他就已經沒氣了。

吊起他的細線是女人常用的做女紅的線，只是不知用了什麽法子，竟能承受一個人的重量而不斷裂。

松夜明用法力探了探他的氣息，确定他已經沒氣了。她注意到他的手上有老繭，地上還有一把切肉刀。

“這個人……難道就是那個朱老板？”松夜明說。

雖然沒有任何指認他的身份的東西，但是她莫名覺得這個人應該就是朱老板。

“師父……”墨珩的語氣裏忽然透出幾分緊張，“你說……會不會我們救的那些人，都被帶到這裏……殺了？”

一陣冷風吹過。

松夜明打了個寒顫。

這麽說的話……

“我們去其他地方看看。”她說。

兩人飛到旁邊的房間，房中原本只是明亮的燈光，現在卻紛紛顯現出人影。偌大的宅子，每間房裏都有人影閃動，看起來頗為詭異瘆人。

松夜明随意撞開一間房的門，看見一個人身首分離，腦袋放在桌上，身體則靠在窗紙上。

她又推開另一間房的門，一個人趴在桌子上，像是喝醉了，但身下卻流了一地的血。

他們又推開第三間、第四間房……

每一間房裏都有一個他們之前救走的男人。他們死狀各異，而且死亡的時間也并不相同。有些人的身體已經開始腐爛，但有些人顯然才剛死不久。

松夜明心裏翻江倒海，一股強烈的惡心感讓她幾乎嘔吐出來，但憤怒之感又讓她格外清醒。

為什麽她會如此殘忍？

這些人即使不好，也不一定犯得是死罪，為何要如此殘忍的殺死他們？！

松夜明在院中停下腳步，說了一句，“夠了。”

墨珩在她身旁停住，頗為意外地看着她。

松夜明飛到半空，手中結下之前在掬芳鎮時用過的法術。

天生的烏雲散開，露出明亮的月亮。

她的衣服在召喚而來的風中烈烈飛舞。

大片的金光從她身上散發出來。

墨珩不由自主眯上了眼睛。這是……她的淨化術？

一瞬間，明亮的光爆發開來，照亮整個宅子。不知從何處傳出來的詭異的尖叫聲剎那充斥耳膜。

原來這裏不是沒有妖邪，而是它們都躲了起來！

墨珩看見一道道黑影在光的照耀下飛上半空然後化為烏有，他頗為擔心地看向松夜明，但她的臉龐卻前所未有的光彩照人。

一個赤色的光團突然從宅子某處飛了上來，飛到了前方不遠處。

松夜明偃旗息鼓，但靈力仍在指尖萦繞。

赤色光團中籠罩着的是一張熟悉的面孔。

一身素色華服，面孔清秀。

不是錦零，卻是趙家那位看起來溫婉柔順的女子。

趙祥的姐姐！

松夜明吃了一驚。她萬萬沒想到出來的會是這個人。

她神色凝重地看着她，說：“你是妖？”

趙翠的臉色冷若冰霜，眼中有刀鋒一般的神色，與從前那個腼腆的女子判若兩人。

“不，我不是妖。”趙翠說，“但我也不是人。”

松夜明皺起眉頭，“你殺了你的弟弟？”

趙翠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屍體，冷笑一聲，露出不屑一顧的神色，說：“他是我弟弟？他不是我弟弟！我沒有家人，他們也從來沒有把我當成過家人！”

墨珩本是仰頭看着上方的動靜，此時忽然發現地底開始湧現出大量的紅霧。

“師父！”他立刻飛上去，“你看！”

地面被紅霧籠罩，明亮的宅院迅速被淹沒，屍體與房屋都在紅霧的籠罩下消失不見，只有三人立于半空，是這個地方唯一的生命。

“你說他們不是你的家人是什麽意思？”松夜明問。

趙翠偏了偏頭，好像不明白她為何有此一問，“你不知道？”

松夜明皺了皺眉，“知道什麽？”

“我還以為全城的人都知道了。”趙翠忽然笑了一下，但笑容有些凄慘，“我是趙家的養女，當年趙老太收留我，也只是為了能祈福換來一個兒子。我，只是她求子的工具。”

松夜明說：“可她畢竟将你養大，讓你衣食不愁。”

“養大？”趙翠突然激憤道，“不，你一點也不明白，我對她而言連人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