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肅殺

肅殺

松夜明見她如此激憤，有些震驚。

這個看似文弱的女子，身上難道有什麽難言的過去？

趙翠繼續道：“我六歲來到他們家，替她端茶遞水，掃地捶腿，和下人沒什麽分別。不，下人還要比我好。下人還能有工錢，我卻只是一個沒有希望的奴隸！”

她身上的紅霧欲盛，仿佛因為她的怒氣而變得更強。

“她有了兒子，就把我當成最好的工具，幫她照顧孩子，幫她守夜，趙祥哭了就是我的錯，趙祥生病了就是我照顧不周。我整日被她責打，連一分喘息的機會也沒有！好不容易熬到他長大了，我以為一切就可以結束了，但是——”

她忽然頓住，臉色漲得通紅，胸膛不停起伏。

“趙祥這個畜生，竟然與他的朋友打賭，看他們能不能抓住我，讓我……”

松夜明皺了皺眉，“你……”

趙翠凄然道：“他們四個人奪走了我的貞潔，還将這件事傳得滿城風雨。我本以為趙老太或許會為我主持公道，但她卻只是說，這是小孩子胡鬧！”

松夜明心中一緊。

她從未想過這個女子身上竟背負着這樣的痛苦過去，看她的模樣，她還以為她一直是在趙家養尊處優的。

“我報不了官，沒有人為我作證。我想過要一死了之，但是想到這些畜生還活着，我就恨，我知道還不能死！”趙翠說，“還好蒼天有眼，讓我遇到了她！”

松夜明皺了皺眉，“你說的是……”

“錦小姐她為我出了主意，本來我只是将他賣掉，讓他也嘗嘗身為女子經受的恐懼，可是你們卻多事将他帶了回來！”

“你就殺了他？殺了所有的人？！”松夜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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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全都該死！姓朱的在外面勾三搭四，自己的老婆卻只能吃糠咽菜！林四打老婆打斷了她三根骨頭，害她從此成了廢人！我若是能早點動手，她也不會跳水而死！不過，一切都已經結束了，我已經将這些害人的東西全都送走了，他們的姐姐妹妹、妻子女兒再也不用受他們的禍害！”說完，趙翠大笑起來。

“錦零呢？她現在在哪兒？”松夜明問。

“你永遠也別想找到她。”趙翠獰笑道，“她是我們的救星，她還會去拯救很多的人！”

真是個瘋子，松夜明心想。

“師父。”墨珩忽然道。

松夜明低頭一看，紅色的濃霧此時像是受到了召喚，竟開始顯露出一張詭異的笑臉，就好像在随着趙翠的笑而笑起來似的。

“現在，我要為這件事寫下最後的結局！”趙翠眼中閃爍出紅光，“我本來不想殺了你們，但你們卻又回來了，天意如此，那你們就來給他們陪葬吧！”

“錦零呢，她怎麽不在這裏，反而叫你一個人來送死？”松夜明說。

“錦小姐才不屑與你這樣的人相鬥——”趙翠說。

“我看你是被她利用了吧！”松夜明打斷她的話，“你不過是被她選中的殺人用的工具，你是在什麽時候遇到的她？是事發後？她看見你的痛苦，覺得你是一個合格的工具，然後就從你這裏得到了你的弟弟。她不費吹灰之力就有了一個販賣的商品，而你卻把她當成恩人！”

“你胡說八道！”趙翠身旁忽然爆發一股強烈的邪氣。邪氣沖擊到松夜明的結界，将她推出兩三尺遠。她能感覺到趙翠的力量不如錦零，不知她們之間做了什麽交易會讓她擁有這樣的力量？

“錦小姐是好人，就算她是妖，也是比你們還要善良的！你們幫着這些臭男人還要來傷害我們，你們比惡魔還不如！”趙翠尖叫起來。

“過來。”松夜明對墨珩說。

墨珩不明所以，但還是上前一步。

“待會千萬不要離開我的結界。”松夜明說。

她覺得這個趙翠已經失去了正常的腦子，此時的她就像是在崩潰邊緣的人偶，或許錦零給她說了什麽煽風點火的話，讓她對這些人的恨無限放大。雖然她也很同情她的遭遇，但錦零和趙翠的做法卻讓她無法認同。

紅霧開始向上迅速攀升。

趙翠眼中紅光越來越強，“我會将你們一起送到那個世界去。不要以為你們能逃脫我的懲罰，你們不是我的對手！”

松夜明本來控制着結界向上飛升，但是飛到一半忽然感覺有一股力量拉扯住她，讓他們停了下來。

低頭一看，濃霧仿佛變成了粘稠的粘液，沾滿了結界的底部，拉扯住它讓他們無法離開。

邪氣透過結界開始往裏滲透。

怎麽回事？！

松夜明沒想到自己的結界會被穿透。

趙翠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臉上是快意的笑容，“既然你們這麽同情這些人，就和他們一樣，永遠埋葬在這個地方吧！”

“師父……”墨珩往上飛了一點。

“待會你立刻往上飛，越快越好。“松夜明說。

墨珩看着她，眼裏有驚疑之色，“你是想？”

“它只是拉住了結界，我解除結界後，這個毒霧一定會立刻上升，我會阻擋一會，你立刻去安全的地方，然後撐開結界。剩下的事情交給我。”松夜明說。

墨珩張嘴想要反駁，但想了想，點點頭，“你千萬小心。”

松夜明手中印結一轉，結界瞬間消失。

紅霧果然立刻上湧，就好像海水倒灌一樣迅速。

墨珩頭也不回立刻朝外飛去，同時身上結出一層結界。

松夜明放棄結界，身上爆發一陣金光，淨化的光芒壓制住了紅霧，甚至将它層層逼退。

趙翠在紅霧的結界之中皺了皺眉，手上開始結印，一股寒意陡然出現，空中出現了無數的光點，就好像被凍在了半空的冰雹一半。

看來錦零不僅給了她邪氣，還教了她法術，她們兩個接觸的時間不會短。

松夜明邊想邊飛到半空。她的靈力很充足，這一段時間的休養讓她的能力更上一層樓。

接觸到她的淨化術的“冰雹”都紛紛消失，可是她卻忽然聽到了外側傳來一聲痛呼。

轉頭一看，墨珩在空中蜷成一團，結界雖然撐開了，但上面卻有無數的小孔。他在大口喘着氣，身上開始有鮮血滲出。

松夜明心裏一驚，這些東西難道會吃掉結界，傷害修煉者？！

看墨珩的樣子，他似乎因為這些東西而失去了反擊的能力，身體只能不高不低地停在半空。“冰雹”雖然行動并不迅速，但卻在朝四周飛去。若是再多一些，他恐怕就要給穿透成篩子了！

一道銳利的銀光突然自趙翠朝她射來。

松夜明順手回以一道風刃，劈開的銀光沒有消散，反而朝兩側急飛而去。

松夜明瞳孔猛地一震。

其中一道銀光正正射向墨珩！

她不及多想，立刻畫出一道結界護住墨珩，但電光石火間她忽然想到這道銀光說不定也能穿透結界，心急之下她又揮出一道風刃。

銀光被擊碎，光點落在她的結界上。松夜明立刻感覺身上好像被無數火星燙着了一般。

真是奇怪，錦零修的究竟是什麽妖法？

不過這麽一分神的功夫，又一道銀光已來到眼前。

松夜明立刻豎起了一道結界，但銀光還是擊中結界穿透進來。

她覺得自己的左肩仿佛被一把燒紅的劍穿透，一股灼熱的痛感瞬間流遍全身。

趙翠臉上的笑容帶着一絲妖冶之色，原本清秀的臉龐顯得猙獰。

“去死吧！”

她手中再次揮出一道銀光，紅霧也從地下湧了上來。

被擊中的地方讓松夜明的身體無法動彈，她知道是妖毒在彌漫。

可惡，她怎麽會被這種人打倒？！

松夜明嘴裏念起咒語。

她想起自己在仙魔大戰時曾經也有過這樣的情況。那張俊美的臉上亦是帶着這樣的笑容朝她飛來，手上卻是奪命的招數。

她眼中爆發一陣金光，一道天火驟然自天空落下。轟然落在她自己身上。

這個火劫本是自殺用的死招，但此時趙翠為顯露自己的能耐，執意要上前來殺死她。她身上的紅霧最先被天火引燃。

天火一旦燃燒，立刻就會吞噬最先接觸到的修煉者。松夜明的結界被破，身上又中了毒，這個殺招落下後，身體已近虛弱。

底下的紅霧因為天火的降臨也一起燃燒起來，瞬間，整個大宅都化為一片火海。滾滾的熱浪将周圍的樹木都給灼得發黑。

趙翠沒想過她會用這樣的招數，在天火降臨的一剎那便被天火吞沒，尖叫聲從火團中傳出，不過片刻便再難聽見。

紅霧在片刻後亦燃燒殆盡。

天火威力極強，所燒之物一旦消失，自身也會立刻消失。

松夜明從半空直直墜下時，地底的火已熄滅。她半睜着眼看着迅速遠離自己的天空，一抹晨曦已從天際顯露出來。

她心想，這樣落下去怕是要摔成重傷。不知道墨珩還來不來得及讓萬藥師來救她。

這個念頭還未想完，忽然，她感覺自己身體一涼。

松夜明感覺自己好像落在了一個冰涼滑膩的東西上，然後順着什麽東西滑落下去。她安然無恙地躺到燒黑的地面上，感覺到身下傳來一股餘溫。

一個銀色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銀蛟睜着一雙大眼俯視着她，“仙姑！仙姑，你沒事吧？！”

松夜明看着它，頭一次莫名覺得它的身影有些偉岸高大。

“咳……”她的手似乎又能動了，“把我扶起來。”

銀蛟将她推起。

松夜明坐在地上，墨珩此時飄飄蕩蕩落了下來。

他受到妖毒最早，但似乎并不太多，現在行動沒有受到影響。

他臉色驚慌地跑到她面前，跪下來上下打量着她，“師父，你怎麽樣？”

松夜明頭一回在他臉上看見這樣關切的神色，心裏莫名湧出一絲暖意。

“我沒事。”她說，“帶我回去。”

銀蛟自告奮勇背着他們往山外飛去。

松夜明原先只以為它是個沒膽子的妖怪，現在看來倒也有幾分可靠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