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同學聚會

第十九章 同學聚會

從酒館辭職後,梁好在家發了三天呆,一時間,她竟然不想出去找新的工作。就這樣讓時間流逝吧,流逝得快一點,這樣心裏的傷口也能愈合得快一些了,她想。

“怎麽不去上學,你翹課?”梁岩皺眉。

“沒心情。”她面無表情地看着窗外的雲。

“怎麽?學校還有人議論你?我本想去那家網吧找監控錄像看看那天都誰在網吧的,誰想到那網吧老板死活不肯給我,死腦筋,我這幾天再去磨磨他。”梁岩道。

梁好沒什麽心情聽下去,起身鑽進被窩裏悶頭睡覺。

梁岩坐在她床邊,捅了捅她:“你什麽情況?不說要談戀愛了嗎?你男朋友呢?”

“出去行不行?”梁好從被子裏探出頭,怒道。

“好好好。”

梁岩一走,她就哭出了聲,自己也不知道為何。

這一陷入人生低谷,她情緒不高,吃得就少,最近還接連下了兩場暴雨,空氣潮濕陰冷,她忽然發起了高燒。

梁岩陪着她在醫院輸了一天的液,寸步不離地坐在旁邊跟她說話:“得,這一看就是戀愛沒談成,不然這個節骨眼能有我什麽事兒?黃了吧?”

梁好蒼白着一張臉,艱難地斜眼看了他一眼,有氣無力地道:“你妹都這樣,你能說點好聽的嗎?”

“說吧,出什麽事了,怎麽就沒談成呢?”梁岩嘆口氣,摸了摸她的頭。

梁好輕輕搖頭:“不是良人,而且那男的是我閨密前男友,我梁好再沒人要也犯不着挖閨密牆腳吧?”

“真是,看着就可憐,放心吧,以後你萬一沒嫁出去,我頂多跟你未來的嫂子美言幾句,讓你跟我們倆一塊過得了,哥養你吧。”梁岩假模假樣地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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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好覺得又生氣又溫暖,也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幹脆傻笑了一下。

這時,手機響了起來,她伸伸手對梁岩道:“快,遞給我。”

梁岩把電話給她,她一接聽,居然是她們計算機一班的班長:“梁好?明天晚上,我們計算機系的打算聚餐,你來嗎?”

梁好心有餘而力不足,道:“我就不去了,我病了,估計明天也未必能好。”

“啊?什麽病?”

“沒事,小感冒,下次吧。”

真是,好好的聚會,本可以放松心情大吃大喝的機會也溜掉了,她直感慨。

“行了,哪天想吃什麽我帶你去吃,明天好好在家休息吧。”梁岩見她一臉失落,忙勸道。

還好,在這個冷漠的世界裏,她還有一個不錯的哥哥。

第二天晚上,她覺得身體稍微輕松了些,卻還是覺得頭昏沉沉的。

鄒曉音打了電話過來:“聽說這次聚會你不來?怎麽了?”

她怕鄒曉音擔心,編了一個理由:“哦,我打工,有點忙。”

“不是吧,你老板不是你男朋友嗎?通融一下啦!你不來,我會被那些壞小子灌酒的!”鄒曉音道。

想到淩霄,她只覺得堵心:“別瞎說,我們倆最後沒成,我覺得還是不太合适,你讓歡歡幫你擋酒!”

“歡歡怕被灌,早跑路了!江湖義氣,講不講?”鄒曉音威脅道。

梁好就怕別人說她不講義氣,一拍大腿:“行,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了!”

她挂了電話,看了看時間,還好,能趕上。

她出卧室時,梁岩剛好笨手笨腳地端着一碗粥站在她房間門口:“幹嗎去?”

“愛心粥?”梁好賊兮兮地笑。

梁岩有些不自在:“我新學的,拿你當小白鼠呢,你這上哪兒去?”

“去幫閨密擋酒。”梁好一邊穿衣服一邊道,“說真的,哥,我覺得自己可能是一個男人。”

梁岩把粥放在客廳桌子上,眼皮都沒擡:“不用懷疑,弟弟。”

梁好氣得一腳把拖鞋甩在他小腿上。

“行不行啊?不行給你哥打電話!”梁岩站在大門口啰裏啰唆地問。

梁好嫌煩,揮揮手就走了。

晚上七點鐘,計算機系的人大多數已經到了,很多人是打車或者坐地鐵到達的聚會餐廳,所以當陸競骁坐着私家車到了餐廳門口,很多女生心裏可就不那麽淡定了,這麽大的香饽饽,誰不想納入囊中?人與人之間就怕對比。

安冉一眼看到了身穿西裝、面容冷峻的陸競骁走過來,剛想上去打招呼,有人已經捷足先登,其中一個女同學一臉谄媚地湊上去:“陸競骁!沒想到你會來,你怎麽穿這麽正式?同學聚會不至于吧?”

陸競骁吐出簡單的幾個字:“剛開完會。”

女同學立刻反應過來:“哦,對,你要給自家公司打工來,我都忘了!”

說完,那人還自認為十分可愛地吐了吐舌頭。

見人都到得差不多了,一幫人往包間裏面走,來的人多,分了兩個包間,安冉走在最後面,看着陸競骁進了左邊的包間,一并跟了進去。

她看準時機坐在了離陸競骁隔着一個人的位置,他們倆中間夾着一個看起來不怎麽起眼的眼鏡妹。

聚餐剛開始,就有人起身勸酒,一群人跟着能喝的喝,不能喝的忙把酒推給自己男朋友,其間有人起哄、逗趣,氣氛融洽。

安冉跟坐在旁邊的眼鏡妹聊了起來:“對了,你畢業後有什麽打算?”

眼鏡妹愣了一下,覺得平時和安冉關系沒這麽要好,但對方起了話頭,她也只好聊起來:“還沒計劃,你呢?”

“我也沒有,我宿舍好多人都找好門路了,好羨慕。”她笑笑。

“真的?誰啊?被內定了嗎?”果然,眼鏡妹一下子就來了興致。

畢竟對于大學生,最不會尴尬而有興致聊下去的話題就是畢業就職,安冉心裏笑了笑。

“我們宿舍的梁好。”安冉道。

坐在眼鏡妹另一邊的陸競骁一晚上都沒什麽表情,耳聽到兩個女人的對話,此時,眉峰稍稍一動。

“那麽好?她找到什麽軟件公司之類的了嗎?哪家?”眼鏡妹天真地問着。

“她家境不好,找到了一家,不過是她男人給介紹的,我還勸過她,既然男朋友那麽有路子還有點錢,幹嗎不結婚當家庭主婦算了。”安冉皺皺眉。

陸競骁握杯子的力度稍稍加重了。

眼鏡妹一臉驚訝:“她男朋友那麽厲害,不怕門不當戶不對嗎?是不是她男朋友家裏人不同意他們?”

安冉嘆氣:“誰知道呢,畢竟她家裏還欠了一屁股債,哪個男人找她不是掉進了一個無底洞?”

眼鏡妹點點頭:“那倒是,現在的男人也老現實啦!那既然兩人不結婚,她幹嗎不和她男朋友分手?”

“還能為了什麽,錢呗,而且工作還是人家找的,總不能剛找到工作就分手吧?”安冉認真地分析着。

眼鏡妹點點頭,還半信半疑地問:“沒想到……梁好是這種人啊。”

安冉把食指放在唇邊:“噓,別說出去,我不想讓別人戴着有色眼鏡看她,這個社會那麽現實,她也只是沒辦法才這樣。”

眼鏡妹趕忙點頭:“我知道,我懂。”

陸競骁霍然起身,轉身走出包間。

有人見他要出去,忙問:“跳級的那位尖子生幹嗎?”

“透氣。”

他站在包間旁走廊的拐角處,迫不及待地翻出香煙,點上,看着地面發呆。

在來時的路上,又趕上了這個季節的第三場暴雨,司機嫌棄餐廳門口不好停車,堅決不同意把車子開過去,梁好沒辦法,只能下車抱着包往對面餐廳跑。她本身就虛弱、頭疼,這回再淋了雨,估計今晚能不能回去都是一個問題,可是一想着鄒曉音有可能被人灌酒,她腳底如生了風,跑得飛快。

梁好濕漉漉地跑進餐廳,把人家餐廳門口踩髒了一塊,服務員跟她抱怨,她無奈,只能在餐廳外面蹭幹淨鞋,又耽誤了一會兒。她心急火燎地蹭完鞋就往包間裏跑,正好撞上拿着包準備去衛生間補妝的安冉。

安冉見到她的那一剎那,表情僵了一下:“梁好?你……你不是不來了嗎?”

梁好被雨淋得渾身發抖,嘴唇都凍紫了,磕磕巴巴地道:“這不是怕曉音被人灌酒嗎,咱們班那幫壞小子我還不知道嗎?”

就在這時,梁好擡頭就看到了安冉手提的那個包,她皺着眉頭仔細看了一眼。

安冉注意到她的視線後,急忙把包藏在了身後,神情慌張。

梁好愣了一會兒,直視她:“你到底哪裏來的錢買這個牌子的包?”

安冉勾了勾唇,勉強笑了笑:“假的,才幾百塊。”

“假的你藏什麽?”梁好挑眉,直覺敏銳。

安冉猶豫着,沒說話。

梁好感覺一股氣忽然就蹿到了頭頂:“安冉,有些話我不想提是因為我尊重我們的友誼,如果你有錢買這些奢侈品的話,能不能先把我借你的兩萬零八百塊還上?我的情況,你都清楚,你這樣欠着我的錢不還,有沒有想過我的難處?”

這時,包間裏陸續出來了兩三個準備去洗手間的人。

安冉見狀立刻一臉無辜地看着她:“梁好,你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那幾個人見兩人這架勢可能是鬧了點矛盾,洗手間都不去了,直接站在旁邊好奇地圍觀。

梁好在聽見安冉這句話的時候,心已經寒了一半,她盡量忍着怒火:“安冉,我不想當着同學們的面說太多,咱們都是學生,都沒什麽錢,我理解你,你第一次找我借兩萬塊錢,我東拼西湊,加上自己剛打工賺的錢,冒着大雨給你送到學校;第二次……你有急事,我把身上能拿出來的現金都給了你,一共八百塊,現在這事兒過去這麽久,你一直沒提過還錢的事情,到現在我問出來了,你說你聽不懂我在說什麽?”

同學們一致看向安冉,各種表情都有。

安冉的眼圈漸漸泛紅:“梁好,咱們在一個宿舍生活,彼此關照那麽長時間,你總用這種無中生有的事情诋毀我,這樣對我的傷害真的很大!”

同學們一臉驚愕,又齊刷刷地看向梁好。

梁好只覺得自己的頭都要炸裂了,她聽到自己的太陽穴跳動的聲音。

“我知道你家境不好,每個月都要還銀行一大筆錢,但是這不是你訛錢的借口。”安冉哭哭啼啼地道。

我的媽……世界欠安冉一個奧斯卡小金人啊……梁好竟然在心裏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到現在,到這一刻,她居然才看清跟她同住一個宿舍近兩年的人。

她真的特別後悔當初沒聽梁岩和淩霄的勸告,當初為什麽就那麽信任安冉,沒讓安冉寫一張借條呢?

梁好氣得已經發不出脾氣了,臉色蒼白,無可奈何地看着她:“安冉,你記住了,我借你錢是因為拿你當姐們兒,不代表那錢是我送你的,不讓你寫借條也是因為信任你,你不要把我對你的信任當成你不要臉的資本!”

安冉捂着自己胸口,指着她問:“你怎麽能這麽罵我?就因為你誣陷我不成?你缺錢告訴我,我會借給你的,你這樣訛我有意思嗎?”

觀衆們看得起勁,完全沒有要來勸架的意思。

梁好看着那些人幸災樂禍的嘴臉,不由得冷笑。

“出什麽事了?”這時,鄒曉音從右邊的包間裏探出頭來看。

她一看見這場面,腦子立刻蒙了:“什麽情況?安冉?梁好?你們倆怎麽了?”

梁好心裏的酸水像發了一場洪水般,她頭暈得厲害,感覺世界天旋地轉起來。

“我看見了。”

這時,所有人都是一愣,走廊拐角處,一個男人剛剛掐滅一支香煙,雙手插進西褲口袋裏,面無表情地從陰影處走出來。

安冉表情一怔,他居然沒走?

鄒曉音愣了一下:“陸學長,你來了?”

梁好雙眼蒙眬,想哭卻哭不出來,再次看見陸競骁,沒想到竟是以這樣狼狽不堪的模樣。

“梁好送兩萬塊錢到學校的那天,下了大雨,我開車經過正好看見她,就捎了她一程。”陸競骁依舊沒什麽表情地說道。

瞬間,所有在場的人都看向了安冉,安冉慌張起來,搖着頭,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你怎麽能因為你們倆是一個高中的就助纣為虐,幫着她诋毀我?你看到她把錢給我了?”

陸競骁目光一寒:“你再說一遍?”

那天,陸競骁雖然沒看到梁好把錢送到學校門口給安冉,但是他依稀記得她站在餐廳門口躲雨,懷裏抱着一個紙袋子,小心翼翼的,根本不需他費腦子想就知道真相。

安冉愣了一下,卻仍舊嘴硬:“我知道你是她的客人,你們合夥欺負我是吧,那随便吧。”

這一剎那,全場靜默。

梁好只覺得自己的靈魂都從身體裏抽離了,只覺諷刺。

她本以為平息下去的謠傳又被人挖了出來,她不得不說,安冉很厲害。

窗外的雨絲毫沒有停歇的意味,滴答滴答下個不停,每滴雨珠落地的聲音似乎都在奏響着一篇惱人的樂章。

梁好再也承受不住,扭頭就跑,跑到餐廳門口時,她扭過頭來,沖着安冉冷一笑:“安冉,兩萬零八百讓我認清你這個人,值了!”

說完,她匆匆往外跑。

她本身就發燒,再加上這番刺激與心理的折磨,早就承受不住,剛跑出去一步,就差點暈倒。

她看着雨夜的街景在眼前變得模糊,霧蒙蒙的。在她閉上眼的剎那,身體就被人抱住了,她竟然奇跡般地找回了意識,她睜開眼,就看見陸競骁被雨淋濕的額頭,還有他眼睛裏充斥的種種情緒。

那雙眼睛包含了太多情緒,她讀不出來。

她只記得他曾經對她說過的那句話,猶如帶着致命力量的一記暴擊,她重傷倒地,體無完膚,甚至不想再看見他。她要把心裏那份關于他的青春回憶錄統統撕扯下來,一頁一頁用火焚燒。

她覺得自己從未這樣清醒過,瞪着眼睛看着他,眼底充滿憤恨:“你走開!”

這時,那些同學也一并從餐廳門口冒了出來,一個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們倆。

梁好一把推開陸競骁,沖着他大吼:“你沒聽見安冉說什麽嗎?你是我的客人,就只是一個客人!你這麽緊張我幹嗎?你有病啊?”

陸競骁終于怒了,霸道地用力一把揪住梁好的衣領,将她提溜了過來,不錯眼珠地盯着她,瞳孔裏充斥着憤怒的火焰,卻又包含着深情和疼惜。

“我喜歡你,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沖着她低吼道。

天地黯然失色,連雨簾也在這一刻仿佛消失得無影無蹤,那些密密麻麻的雨點一聲一聲敲打在梁好的心上,她的心在停止跳動幾秒後又被這聲音激活,找到了跳動的節奏。

她不敢呼吸,只是凝視着他淩亂的、被雨打濕的碎發,還有他炯炯有神的目光,以及他開口說喜歡她的那雙薄唇。

鄒曉音和其他同學站在餐廳門口,個個張大嘴,驚得一個字都不敢說。

安冉站在餐廳的窗前,透過玻璃看着雨中的兩人,終于苦澀一笑。

當時陸競骁說出去透風的時候,安冉就溜了出去,她找了他半天才在走廊拐角處假裝偶遇他,一臉驚訝地看着他:“你在這兒啊,我想找衛生間,沒找到。”

陸競骁倚在後面的牆上,一只手插進口袋,一只手抽煙,目光涼涼地掃了她一眼,沒說話。

她又笑道:“剛才我和姐妹的對話你沒聽見吧?”

陸競骁挑眉,終于舍得開口:“你指的哪句?”

她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梁好家境不好的事情,要是你聽見了,別外傳好嗎?”

陸競骁冷哼了一聲:“你的目的不就是讓我聽見嗎?”

安冉的面容瞬間僵住,很快又恢複常态:“這話什麽意思?”

“上次在食堂,你不就故意說給我聽了嗎?‘她家境不好’這句話你打算重複幾次?”陸競骁冷笑。

她沉默了。

“跟每個人都把她說得一文不值,再戴着正義使者的面具告訴其他人別外傳,你花樣倒是不少。”他邊抽煙邊看着她冷笑。

安冉咬了咬下唇,狡辯道:“你不要把我想得那麽壞,我只不過是……”

他懶得再聽她說一個字,眼神冷漠地看着她,直言道:“你這個女人很賤,你知不知道?”

她的臉“唰”地垮下來,再也無法僞裝,她聽見自己的尊嚴被陸競骁一腳踩爛,稀裏嘩啦變成碎片。

她若無其事地回到包間,味同嚼蠟地吃了幾口飯。

旁邊的眼鏡妹見她臉色不好、眼圈有點紅,連忙問:“你怎麽了,臉色那麽差?”

安冉驚了一下,拿出鏡子照了照,起身準備去化妝間補妝,推開包間門的時候就看到了渾身濕漉漉、剛趕過來的梁好。明明是同學聚會,梁好卻穿着随意,渾身上下沒有一件衣服上得了檔次,還是一副淋過雨、慘兮兮的模樣,在驚訝的同時,安冉的內心感到了一陣快感。

梁好的腦子一片空白,她試着開口說話,卻頓覺頭昏沉得厲害,她還是支撐不住在他的懷裏暈過去了。

陸競骁擡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二話不說抱起她上了一直停在餐廳門口的私家車。他摟着她坐在車後面,對着司機就是一聲低吼:“去最近的醫院,開快點!”

“好好,少爺。”

車子在雨夜的街道飛馳,沒一會兒就到了醫院。

司機幫忙在醫院忙上忙下,挂號之後又去取藥。陸競骁抱着梁好去輸液室輸液,他脫下西裝外套披在她的身上,看着她慘白的臉,心疼地用拇指溫柔地撫了撫她的臉頰。一陣疲倦襲來,他起身出了輸液室,準備吸煙。

司機把一袋子藥拎過來:“醫生說輸過液就沒事了。”

陸競骁接過來,應了一聲:“你回去吧。”

“我送少爺您回去吧?”

“不用,我守着。”

“那您用車給我打電話。”

“好。”

梁好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半夜了,她覺得身體輕松了不少,怔怔地看了看周圍的景象,才發覺自己在醫院的輸液室,她忙叫來護士給她把針管拔了,起身時發現陸競骁的西裝外套,幾個小時前的記憶猛然湧入腦海,她心裏一陣暖流淌過,臉頰的溫度極速蹿升。

走路發飄的她晃蕩到門口,就看到了門邊雙手抱胸、背靠牆壁睡着了的陸競骁。他連睡着的時候都眉頭緊鎖,她定睛看着這張熟悉的臉,認識他五年的這段冗長的時光似在心裏完整地流淌了一遍。她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聽着他輕淺的呼吸聲,看着他的唇,她湊了上去,想偷偷親一下。兩人嘴唇距離不到一厘米時,口袋裏的電話猝然響起,她被吓得趕忙撤離,心髒撲通撲通地跳。

她接起電話的同時,陸競骁也被電話聲吵醒了,他擡頭看她,目光深邃。

梁好努力保持鎮定:“喂,哥?”

“這都幾點了?你喝大了吧?”對面的梁岩急得跳腳。

“沒有,我馬上回去。”說完,梁好就把電話挂了。

兩個人幹瞪眼看了對方半天,梁好感到自己的臉燙得厲害,忙輕咳一聲,把西裝遞過去:“外套還你。”

陸競骁接過外套,又把手裏的藥遞過去,吐出一個字:“藥。”

“哦。”她接過藥,“謝謝。”

然後氣氛一陣尴尬。

陸競骁起身,走在前面:“我送你回家。”

梁好沒說話,跟在他後面。

出租車上,兩人一句話也沒說,梁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頻率極快,卻又找不到法子讓它安靜點。

快到家時,陸競骁打了一個噴嚏,她一下子緊張起來,忙問:“你感冒了?”

“沒事。”他坐在她旁邊,看起來極度疲倦。

她急忙從袋子裏翻出幾盒藥塞到他手裏:“你記得吃。”

陸競骁瞟了她一眼,街燈的光芒掃過他黝黑的瞳孔,他把藥放回袋子裏:“你吃,我不用。”

她很想開口問問他,他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她的,為什麽從來都不讓她知道,他心底的秘密是否也如她一般埋藏了好幾年,久到這份感情融化在最隐秘的一角,她可以輕車熟路地自由操控,不讓它泛濫,不讓自己失去理智。

可是這一刻空氣暧昧而溫暖,她不想驚擾這段時光。

她又想起了青澀而美好的高中時代,每到下課的時候,女生們喜歡湊在一起聊八卦、聊男生,每到這個時刻當然少不了聊陸競骁,女生們笑嘻嘻地道:“我們來打一個賭,看看咱們三班女生最後誰有本事能把陸競骁追到手。”

梁好垂下眼皮,沒參與這場賭局中,她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也不喜歡不自量力。當時,陸競骁對于三班女生來說就猶如天上星河,遙不可及。而且,因為梁帆給她的家庭造成的傷害,讓她漸漸失去安全感的同時也對愛情失去了少女該有的熱情和渴望,她覺得自己的天空一直是昏暗無光的,又怎敢奢望那顆耀眼的星辰駐足于此。

梁岩站在家門口來回踱步,急得眉毛都擰了起來。他一看到遠處出租車的車前燈就忙迎了過去,一眼就看到了車裏的陸競骁,不由得愣了一下。

“你出來幹嗎?我又丢不了。”梁好下車抱怨着。

“怎麽他送你回來的?”梁岩好奇地問。

梁好面露尴尬神色,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簽約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麽樣了?”陸競骁打開車窗對梁岩說道。

梁岩一臉傲嬌:“我仔細考慮了一下,畢竟這也算是我未來工作的一部分,既然有合作關系,我和你之間以前的那些過節就當算了。”

“那就找個時間來公司簽約,帶着你妹。”

陸競骁說完關上車窗,示意司機離開。

梁好愣在原地,心裏的那股溫熱又冷卻下來,這男人怎麽這麽冷淡,前幾個小時表白的不是他?

她跺跺腳,扭頭上了樓。

臨睡前,她打開微博,帶着複雜的心情寫下了一段話:我不貪心,星河中,願做最渺小卻只屬于你的那一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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