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花開夢醒

花開夢醒

上官飛燕已經完全呆愣在那裏，她望着花滿樓的眼睛，這才注意到他的眼神有些空洞，他竟然是瞎着的，可是他知道自己的到來，他能接下崔一洞的刀，他能自如地在屋子裏活動，甚至随時準備着幫助他人。

百花樓裏鮮花滿樓，主人竟然根本看不到鮮花，這真是讓她不敢相信。上官飛燕看着仍舊微笑着的花滿樓，腦子裏閃過一些片段，很快就消散而過，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她本想說花滿樓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一個瞎子，但是她自己從來都沒有見過瞎子，從清醒過來到現在，她不過看過兩個人而已，甚至連自己的長相都不知道。但是她閉上眼睛，想着自己永遠都看不到任何東西，再睜開眼睛時，已經能感覺到瞎子的痛苦了。

這五彩斑斓的世界，對于他們來說只是一片黑暗。就像是海倫凱勒一樣……诶等等，海倫凱勒是誰？飛燕對于腦子裏忽然冒出來一個外國人名覺得很震驚。難道是她的記憶麽？

“你是不是覺得一個瞎子絕對不會過得像我這般開心？”

花滿樓見飛燕久久沒有說話，笑得更加燦爛了。他從七歲就成了瞎子，雖然看不見這個世界了，但是他可以用耳朵來聆聽，用心靈來感受。這麽多年下來，他早已可以一個人照顧好自己，甚至比普通人更加靈活。若是他不開口，甚至沒有人能發現他是一個瞎子，這般生活，他又有什麽能不開心的？

“我只是覺得，也許你能體會到更多一般人體會不到的東西。”

飛燕看着花滿樓臉上幸福而又滿足的笑容，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她可以想到花滿樓的想法，他也許過得比一般人幸福多了，不需要別人的憐憫和同情。兩個人的距離很近，飛燕看着花滿樓摩挲了一下手指，然後說了一段讓她一直到很久以後都還記得的話。

“你有沒有聽見過雪花飄落在屋頂上的聲音？你有沒有感覺到過春天的蓓蕾在風中慢慢綻開的聲音？你知不知道秋風中，常常都帶着種從遠山上傳過來的木葉清香？……”

飛燕閉着眼睛慢慢感受，她懂花滿樓的意思，但是當她閉上眼睛時，只有一片空白。她什麽都沒有經歷過，無論是春風秋雨，還是夏日香氣，她所擁有的，不過便是這一日的夕陽與這百花樓裏的芳香，還有花滿樓。

“我聞到了花香，我聽到了風聲，但是那些都不屬于我，而屬于你。”

飛燕睜開眼睛，眼角有些濕潤。她因為花滿樓的話傷感起來，而花滿樓也想到了飛燕失憶的事情。怕是飛燕根本回想不起四季的景色吧。飛燕的臉上淚水點點，花滿樓輕輕地撫去她眼角的淚花。

“你身上也有花香，那是屬于你的味道，你身上還有夕陽的味道，那也是你的，飛燕，一個人能不能活得愉快，在于他是不是真的喜歡他的生命，是不是想真的快快樂樂地活下去。失憶了也不要擔心，我相信你會很快想起來的，你的親人也會過來找你。”

花滿樓安撫着上官飛燕，對于這個女子，他多了幾分憐惜，也多了幾分照拂之意。也許陸小鳳可以查清楚她的身世，至少她還記得她的名字，這便足夠了。

“那如果以後你再見到我的時候，能認出我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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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恢複了記憶，飛燕覺得她一定會離開的，這裏不是她的家，她不可能一直留在百花樓。如果他們很久都沒有再見，花滿樓會不會認不出她來？

“當然能，每個人的聲音，每個人身上的味道都是獨一無二的，我已經記住了你的聲音，下次再見，我一定第一時間就能認出你的。”

花滿樓笑得很愉快，很少有人會問他這種問題，而這樣的問題聽着，他覺得心裏很愉快。飛燕是希望自己不要忘記她不要認錯她麽？

“那如果我不能說話呢，我啞了呢？”

飛燕的腦子裏一下子閃過這句話，她好像在哪裏聽說過這句話，又好像在哪裏見過這個場景，她甚至不受控制地握住花滿樓的手，将它放到了自己的臉上。

“你摸摸我的臉，以後就算我不能開口說話，你摸摸我的臉便能認出我來了罷。”

花滿樓的指尖觸碰到飛燕光滑細膩的皮膚，他的心裏湧起一股難以消退的觸感，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花滿樓細細地摸着飛燕的臉，他能感覺到飛燕長得很漂亮，非常漂亮，若是陸小鳳在這裏，說不定已經把持不住了吧。

“飛燕，你長得很漂亮，你有沒有看過自己的臉？”

想到飛燕失憶的事情，花滿樓忽然懷疑她是不是還不知道自己長什麽樣子，若是知道的話，還會做這件事情麽。

松開手，上官飛燕看着花滿樓的動作有些忐忑不安。剛才見到自己的手，已經知道自己是一個注重保養的人，那麽這張臉應該也是不賴，花滿樓都這樣說了，她會不會是真的很漂亮？

屋內點起了燈，上官飛燕走到水盆前照了照自己的樣子，一下子愣住了。倒映在水中的是一張非常美麗的臉龐，溫柔而甜蜜，當她揚起嘴角微笑時，仿佛是從畫中走出來的仙女。

上官飛燕的美，幾乎已經接近每個男人心目中的夢想。不同于煙塵女子那種風.騷之味，上官飛燕笑起來純潔而又天真，當她看着你的時候，你便會感覺你是這世界上唯一的男人，而她就是那唯一的女人。

上官丹鳳的笑可以讓你引起很多幻想，而上官飛燕的笑，卻可以讓你忘記一切。

這是後來陸小鳳在見到上官丹鳳和上官飛燕之後得出的結論。

此時的飛燕呆愣愣地望着水中自己的樣貌，頭一下子疼了起來，腦子裏閃現出很多人、很多東西的樣子，金碧輝煌的座椅、高大健壯的男子、滿屋子的金銀珠寶、一個雖然老但是很有氣質的男人，最後是一具瞪大眼睛望着她，和她長相有三分相似的女人的屍體……

“飛燕，你怎麽了？”

花滿樓聽着周圍的動靜，感覺到上官飛燕有些不對勁，他走到她身邊的時候，她竟然把頭往牆上撞去，花滿樓這一擋，飛燕直接撞到了他的懷裏。

“我頭好疼……”

飛燕掙紮着，只覺得頭疼欲裂，剛才看到自己的臉之後，仿佛腦子裏就開了一道閘，亂七八糟的東西全湧了出來，在腦子裏鬧騰起來，也使得飛燕的頭一陣又一陣的刺痛。

“是不是想起什麽來了？放輕松，一切都會好的，我會陪着你。”

花滿樓抱着懷中的飛燕，幫她揉着太陽穴，他很少和女孩子這麽親近，他的鼻子裏充斥着飛燕身上的花香，一時之間心跳也加快了起來。

被花滿樓抱在懷裏，聞着空氣中淡淡的花香，飛燕慢慢平靜了下來，腦子裏的東西多了很多，她覺得整個人亂極了，那些記憶，她就像是在看別人的生活一般，一共三十六年的記憶，一下子全部在她腦子裏綻開，混雜在一起，讓她不知所措。

時間慢慢過去，上官飛燕不說話，花滿樓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幫飛燕揉着穴道，讓她的腦子舒服了很多，漸漸地，平穩的呼吸聲傳來，飛燕竟是花滿樓的懷中睡着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飛燕揉了揉還有些疼的腦袋，穿好外罩出了客房。她還記得昨天的事情，也記得花滿樓這個人，而昨天以前的事情，經過一夜的修正，她也知道了七七八八。

她是上官飛燕，卻又不是上官飛燕。她有着作為金鵬王朝的皇族上官飛燕十八年來的記憶，又有着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普通的大學生上官飛燕十八年來的記憶。她就像是一個空無的容器，容納着兩份記憶，她不知道她究竟是哪個飛燕，亦或者她一個飛燕都不是，只是一個虛空而來的人格。

上官飛燕，她記得的不過就是這麽一個名字，她的身體是金鵬王朝的那個上官飛燕，思維卻是和兩個人都相差很大。金鵬王朝的上官飛燕陰暗而毒辣，不可不說是個壞女人，但是她又有讓人憐惜的一面，一切的一切不過起源于對于表姐上官丹鳳的嫉妒。

而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上官飛燕從小就是個武俠迷，對古龍更是有着很大的偏愛，他的小說和小說改編的電視劇游戲一個不拉，全部都看了不止一遍。她的性格大大咧咧，可以說有些中性化，只恨此生生作女兒身。

這樣相差很大的兩個靈魂互相沖擊，誰都沒有贏過誰，最終的後果便是各自消散，産生了此時的上官飛燕。她就像是一張白紙，會染上什麽顏色，會變成什麽樣子的女人，只有天知道。

“花滿樓，我現在應該做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