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偶遇

偶遇

古代的夜晚雖不如現代明亮，但昏黃的燈光斑駁映在人們的臉上身上，卻顯得更有韻味一些。

沸騰的人氣，食物的蒸汽，都讓整條街的溫度上升了好幾度。

穿過擁擠的人群，明淵開心的在馄饨攤子前站定。

她的運氣不錯，剛好有一張桌子的客人剛走。

搶先一步占了座位，扭頭招呼紅薔她們過來的時候就看到落後幾步，原本也想坐過來的人遺憾地停下腳步，掉頭往其他攤子走去。

明淵讓紅薔她們跟自己一起坐下，至于侍衛，則就近在其他攤子找了位置，坐了下來，不過注意力還是緊緊關注着她以及周圍的情況。

“這位姑娘，想吃點什麽？”頭發花白的老婦走了上來，她是攤主的母親，素日裏都在幫攤主打下手。

“我們都要三鮮馄饨，謝謝。”明淵答道。

“好的，馬上就來。”老婦笑眯眯地應下了，轉身朝攤主走去。

明淵好奇地看過去，還沒看到攤主，卻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是五公主明子寧。

她此時正跟着另外一個男子說話。

與明淵一樣，她估計也是覺得仆從太多有點礙事，身邊站着的除了一個貼身婢女，就是對面那名男子了。

不過，那些明面上沒有看到的侍衛，一定在暗處保護着她。

在五公主跟那名男子說着話時，周圍還有其他人也時不時就看過去。無他，因為那名男子的相貌實在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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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耳琇瑩，會牟如星。

一個年輕的靓仔。

也是五公主将來的驸馬爺章爲。

章爲是靖國公府唯一的嫡孫，他還有另外一層身份，就是五公主的表哥。沒錯，靖國公府是五公主明子寧的母親端妃母家，現任靖國公是端妃的父親。靖國公獨有一子一女，女兒章雯入深宮做了端妃，兒子章峯則通過科舉進了戶部，現任戶部侍郎。章爲是他的獨子。

在和親消息剛傳出時，五公主明子寧就與章爲定了婚事。

旨意是歷帝下的，顯然，五公主作為歷帝最疼愛的女兒，歷帝是不希望她被送去和親的。

但是，即便是匆忙下的旨意，這個女婿的人選卻是早就看好的。

五公主已經定親，按照序號，就應該看六公主了。只是，六公主還未及笄，且從未受過宮廷教育，這是宮內上位者皆知的事實。

不過，不受寵的公主，他們又怎麽在意她以後會過得怎樣呢？

于是，六公主作為和親人選的事情就這樣定下了。

旨意下達後，皇後思來想去，還是派了幾個人過來教導六公主，起碼不能讓她因為不通禮儀而在東國丢了歷國的臉面。

明淵腦子裏還在想着這些事情，鼻尖卻忽然嗅到一股霸道的香氣，瞬間奪取了她的注意力。

是馄饨出鍋了，香飄十裏。

攤主在衆人目光的注視下，不緊不慢地将馄饨乘好。攤主的母親，則将馄饨端到明淵的桌上。

原本坐在角落的明淵，一下子就得到了衆人的注目。

衆人目光随着馄饨移動，最終将目光投放到馄饨主人的身上，卻一下愣住了。無他，是因為這張臉實在是太過绮麗，竟如夏夜之雷霆，悶悶地砸到衆人心上。

對于別人的目光，明淵直接忽略，拿起湯勺，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湯，将它吹涼，再送入口中。

好吃！

明淵眼睛一亮，被驚豔到了。

圓潤飽滿的馄饨在清澈的湯底沉浮，幾撇翠色的蔥綠點綴。

好看又好吃，明淵開心的化身成幹飯人，動作迅速而又不失優雅地将這碗馄饨解決掉。

主子心大，作為伺候人的婢女，卻不能如此，紅薔飛快将馄饨吃完後掃視了周圍的食客一圈，不期然對上一雙震驚的雙眸。

是五公主的貼身宮女桂蘭。

她記得她現在是在五公主身邊服侍的。

那麽，那位衣着華麗的女子，就是五公主了？

紅薔目光往下移，看着那位端莊秀麗的女子。

紅薔與桂蘭是同一批進宮的宮女，但二者的境遇完全不同。桂蘭人較為靈活，在進宮後不久被調去伺候受寵的五公主，并升為一等宮女。而紅薔人更為老實木讷，就被派去禦膳房當差，即使被派給明淵當一等宮女，也都是因為這是別人不要的差事，才推給她。畢竟，如果跟了明淵，以後可就要跟着去東國了。與故國相隔萬裏，路途遙遠，此番別離，恐怕餘生，都不能回歸故土。

紅薔萬般不願來到翎章宮，伺候六公主數日，卻驚訝地發現這位公主的行事與宮中其他人有諸多殊異之處。

許是自幼鮮少随侍之人，這位公主幾乎凡事親力親為。素日裏氣态平和，遇人時，對上不卑，對下不驕。只是可惜了，明明最适齡的公主應該是五公主，卻因為她有母妃為她們盤算，使得還為及笄的六公主被推去和親。可是，自己與其他幾人又何嘗不是被推出來的呢？萬般都是命，半點不由人。

思及此，紅薔又看了一眼桂蘭，見她正俯下身子與五公主說着什麽，五公主驚訝的望着六公主。

她是将六公主的身份告訴五公主了吧？紅薔想，她應該提醒一下六公主。

“公主。”紅薔輕聲喚了一下吃得很認真的主子。

明淵聞聲，不緊不慢地放下手中的湯勺：“何事？”

“公主，我們遇到五公主了，你看。”紅薔将五公主的位置點明，讓六公主看過去。

明淵聞言望去，恰巧對上五公主的眼睛，對方眼神透出的欣賞與驚豔讓她微微一怔。

如果對方沒有發現自己也就算了，可以裝作沒看見。可是對方都看過來了，就要去打個招呼了。

“五姐安康。”明淵過去，行了禮。

五公主同樣回了一禮，她看着眼前這個年紀尚小，卻顯露出不俗風姿的六妹，有點不可思議，這等美人，縱使年幼，在宮中怎會沒有傳出一點風聲？

“六妹，我沒想到，今日竟會在這裏遇見你。”明子寧深色複雜地說道。

身後，已經站起身行過禮的章爲同樣是定睛注視着這位容貌頗盛的六公主。

誰能想到，六公主會長成這樣呢？若能，若能早日知曉六公主長得如此绮麗，尚未及笄就已壓過如今的明江城第一美人，今上一定不會送她去和親的。只可惜，和親人選已經定下，也反悔不得了。

明淵快速地掃視了周圍人的神色，将他們眼中的驚豔與惋惜都看在眼裏。自己長了一副好皮囊自己是知道的，可是這又有什麽用呢？歷國朝廷可能會因為六公主容貌姝絕就改變與東國确定了的和親人選嗎？不會。他們不會因為她長得好看就擅自改變人選，去得罪勢大的東國，重新面臨東國虎狼之師。

內心不以為意，面上依然帶着笑意的答道：“我也沒想到能在這裏遇到五姐。”

明子寧微晃了神，內心又一次為對方過盛容貌驚嘆，六妹這模樣，去和親真的可惜了。可惡，為什麽之前沒有見過六妹妹，如果見到了，自己一定會努力不讓六妹妹去和親的。長得那麽好看，經常陪自己玩多好啊。“既已相遇，不如把臂同游如何？”

明淵自無不可的答應了，反正剛剛的馄饨已經吃得差不多了，走就走吧。

這一場同游，對明子寧而言，是盡興而歸。

是夜，明子寧斜躺在睡塌上，身後的桂蘭拿着細帛幫她擦幹頭發。

“你說要是早點遇到六妹該多好，早知道她長得那麽好看，我就求父皇讓別人去和親了。”明子寧長籲短嘆。

桂蘭手頓了一下，并沒有作答，而是繼續細心地給她擦頭發。

“要不我們偷偷換個人？反正東國又沒有見過六公主長什麽樣，換了人他們也不知道。”明子寧對無人回她毫不介意，反而産生了一個異想天開的想法。

桂蘭依舊沒有搭腔，公主向來是想一出是一出，這等異想天開的法子，不用勸阻她什麽，她自己就會想通。

“也不行，六妹妹這些天經常去皇後娘娘那裏請安，皇後娘娘應該早就知道六妹妹長什麽樣子了，就算我把她換走，以後也不能再回宮陪我玩，唉。”想到最後，明子寧惆悵地嘆了一口氣。

她不知道的是，雖然明淵被尚宮提點着去給皇後請安，但是皇後一直都未見過明淵。明淵每次請安都只是在殿內坐坐，就回去了。

宮中規矩森嚴，即便宮女太監知道六公主長得很美，也不會多加議論。加上明淵自身行事低調，因此在皇宮衆多上位者中，知道明淵長相的，幾近于無。

明淵不知道明子寧回宮以後還在想她的事，她只是在計算今晚的支出。

泥人給了定金，今晚的馄饨一份二十五個銅板，三人就是七十五個銅板。

不得不說，今晚這份馄饨的物價有點超出明淵的預料。她記得之前聽人說過，一份馄饨最貴的也就十五個銅板，今晚去吃時，竟然比之前還貴了将近一倍。

想起在吃馄饨時聽見的旁人讨論聲。

“唉，今日糧價又漲喽，比上個月還漲了八個銅板。”

“可不是，為了買糧食，今年過年我家都不裁新衣裳了。”

“今年大旱，田裏減産，糧價上漲也是正常。而且城中還湧入了那麽多難民。”

“主要是，糧價上漲了，又繼續加稅，這讓人怎麽活呀。”

“挨一挨總會過去的。”

……

明淵想到路上看到庶民消瘦的模樣，忍不住将頭埋進被子裏，這古代的平民，就如那首詩詞說的：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東國與歷國境內均有大旱，但歷國比東國好點，氣候更為濕潤，北邊的糧食欠收，南方的糧食作物卻是收上來了的。

為赈災，朝廷派人運送了一部分糧食去了北邊。未曾想這一批糧食未進歷國國民的肚子裏，就直接被東國軍隊搶走了。不僅如此，歷國被東國攻破的城池，幾乎都遭遇到了東國軍隊的劫掠，所有糧食都被搜刮一空，唯留遍地餓殍。

海內沸騰，民生煎熬。

為了活下去，歷人開始南逃，明江城湧入了大量的難民，明淵這次出門的時候，就看到路邊多了不少乞丐。

窗外的月光柔和的灑在她的身上，仿若給她披上了一層銀紗。

清風徐來，蟋蟀聲不時響起，在這靜谧的氣氛下，明淵緩緩墜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