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紫藤花開
他拉着她在人群中穿梭着,如同兩只淡藍色的蝴蝶似的飛舞在校園裏。手腕處的鈴铛聲,附和着他們急促的心跳聲。
宿願回頭看了她一眼,忽然停下腳步,盯着她不語。
“怎麽了?你累嗎?”她憂心忡忡地看着他。
誰知他突然一下子靠近她,她感覺到他的氣息撲面而來。從她的發間取下後,對她攤開手掌。
“紫藤花瓣!”那小小的兩片淡紫吸引住君禾的視線,紫藤是她最喜愛的花,小時候她會搬張搖椅躺在紫藤架下睡覺,她想這樣做夢應該會夢見美麗的紫藤。
宿願翹首望着南邊,“花瓣是被風吹來,好像是迫不及待要告訴我們它開花了。”
君禾拿起一片花瓣,“嗯,紫藤是最有靈氣的花,它往下生長的,像拖着長尾巴的流星。”她激動道,恨不得用所有美好的詞去形容紫藤。
看着她眼中閃動的琉璃光彩,宿願不禁愣了一下才笑道。“所以,它是……天上來的嗎?”
“嗯,是長留人間的星熒。”她擡起手,任由花瓣飛走。
宿願也擡起手,任由風卷起那點淺紫。花瓣先是輕輕飄下來,半路又被風吹了起來,與先前的那片花瓣交錯着擦過兩人的臉龐,飛向了遠處。
環形廊橋。
一步一步踩着,隔着厚實的鞋底都可以感受到那累積出來的柔軟。
花雨鋪成的小路發着淡淡的紫光,躺在上面看不見一絲絲藍色,像是被層層紫色的絲絨包裹着,身處在與世隔絕的繁星洞天裏。
“沒想到它真的起死回生了。”每一根藤條都充滿着生命力地攀附着木架,這都是他們這一年裏風雨無阻,細心呵護得到的回報。“紫藤倚架而存,春季開花,青紫色蝶形花冠,花紫色或深紫色。李白曾有詩雲:“紫藤挂雲木,花蔓宜陽春。密葉隐歌鳥,香風留美人。”暮春時節,正是紫藤吐豔之時。”
一如她在自己的花園裏種植的那片紫藤,每當她熬不下去時一看見在黑夜中抖擻的花簇,讀着關于它的詩歌,就感覺它的生命也融進她的生命裏,就像他在她身邊從未離開過,給她溫暖。
“蒙茸一架自成林,窈窕繁葩灼暮陰。南國紅蕉将比貌,西陵松柏結同心。裁霞綴绮光相亂,剪雨萦煙态轉深。紫雪半庭長不白,閑抛簪組對清吟。”
微風徐徐,花瓣洋洋灑灑落在他們臉頰和身上,君禾閉上雙眼感受着呼吸裏的芬芳。陽光激活身體中的血清素,是來自紫藤的祝福。
君禾見他滔滔不絕地說着不自禁彎起唇角。“紫藤是我最愛的花,還有它那唯美的花語令我沉醉。”
宿願聽她如此說倒生出幾分好奇:“紫藤的花語是什麽?”
“紫藤的花語是……”邊說她邊從書包裏拿出一個精美的小本子,想翻開給他。
忽然一聲急促的喊聲響起:“前面的人小心!”這聲音很熟悉,只是現在容不得他們細想了。
宿願看着朝他們撞過來的自行車,大腦還沒轉過彎來,身體卻早已作出反應,一把抱住她朝旁邊一撲。
“啪!”他們之前站着的位置出現一條明顯的輪胎印,不遠處的自行車平躺在地上,車轱辘正轉着。
正想問被他護在身下的君禾有沒有事,卻見她額上直冒冷汗,宿願急忙問:“你哪受傷了嗎?”他四處查看發現她的左手臂滲出鮮血,挽起袖子一看裏面的紗布也浸透了。
十厘米左右的傷口裂開,血還在不斷淌出。
這不是新傷。
“是什麽時候弄的?”
見他擔心的樣子,她沒再隐瞞。“前幾天在圖書館,被倒下來的書架砸到的。已經沒事了,傷口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你……”聽她如此雲淡風輕地說着,他心裏升起一團無名怒火,正要說話卻被人打斷。
薛凡見自己撞到人立馬過來道歉,誰知居然是君禾他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吧?”一句話說的結結巴巴。見宿願擋在前面,心裏很是不滿。
君禾還是沒有察覺到薛凡的心思,以為他是因為撞到自己而內疚,于是站起來朝他笑笑示意自己沒事。豈料又扯到傷口,君禾下意識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叫出聲,強笑着對薛凡說:“我沒事。”但是她顫抖的指尖出賣了她,看來躲閃的時候,不小心把傷口弄裂開了。
“別說了,先處理傷要緊。”薛凡推開宿願,抱起君禾朝醫務室走去。
在剛剛薛凡擦過他的目光中宿願僵住了,他盡量忽略心裏的不舒服。可看見他靠近君禾心裏就更加不舒服了,應該是他想多了吧?
抿緊雙唇,最終他緊握的拳頭還是無力松開。
君禾不喜歡別人碰她,被薛凡抱着覺得很別扭。她轉頭,見宿願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麽沒有跟上他們。
她出聲:“宿願。”大概是因為痛,聲音小到她自己都幾乎沒聽見。
但是,他卻似乎聽見了與她一下子四目相對。
此刻,薛凡在君禾眼中看見宿願的身影,很清晰。
想起,每次都是如此。
她總是看着宿願。因為每一次他看着她,而她卻在看他,所以他知道。
而他的失落,她總是看不見。
但是這不代表他要放手!所以,這一次他不想讓宿願追上他們。想到這裏,薛凡不等宿願跟上,大步朝前走去。
身後那挂在花間的銀十字架熠熠生光。
醫務室。
“艾護士!”話音剛落下醫務室的門就被薛凡的一腳踹開了。艾護士正在配制新藥,看見薛凡和他懷中的君禾以及在後面氣喘籲籲的宿願。她無奈道:“薛凡同學,雖然比起直接讓我的門報廢來說是要好一些了,但其實你還可以更溫柔的。”
“哼!”薛凡懶得理會這些。
“手受傷了?”血跡早已凝固一團,薛凡将君禾放在病床上,轉身對她說:“幫她重新上藥,包紮。”
“抱歉,我現在不方便。”她衣服上、手上沾着藥液,不便直接接觸人。“宿願,藥箱在簾子後面的櫃子裏,你是時候該盡量去克服心理障礙。”她對他說道,說完不等他回話,她摘下手套和口罩去盥洗室潔淨。
宿願從進門就站在門邊沒吭聲,直到艾護士點名他才有所行動。他取出藥箱,看見薛凡主動讓開後坐過去給君禾拆紗布。
“有點疼,你忍忍。”他對君禾說着,一點一點剪開舊紗布。傷口有些紅腫,中間有膿水流出,消毒液塗在傷口處然後纏上繃帶,末了他才說道:“這幾天別沾水。”
“嗯。”君禾沖他笑笑,但是回應她的是他走到旁邊沒有再看她一眼,她垂下眼簾隐去擔憂。
艾護士這時出來看了他們一眼,好像沒注意到這詭異的沉默般,說:“宿願包紮傷口還是這麽快,也不知他私下練過多少次,可惜就是差一點。”說完若有似無地瞥了君禾一眼。
嘆道:“真是辛苦他了。”
君禾微微點頭,回敬一笑。
艾護士這時又說:“君禾同學,要不休息一會兒再走吧。”
床邊的薛凡明白艾護士有話要對君禾單獨說,于是拉開身後的簾子一看,果然還是一樣,宿願又暈了。“他暈過去了。”說着想要叫醒縮在牆角的宿願時,君禾出聲阻止了他。
他沒說什麽看了看她,然後才離開。
艾護士關上門,上前為宿願搭了一下脈。“看來他的病……”她的話被君禾截斷。“只是瞌睡症而已不算太嚴重,艾護士難道忘記了?”
後面的話明顯帶着警告的意味,至于她在警告什麽她很明白。
可她卻無視君禾的警告,嬉笑。“暈血加上瞌睡症,這還真是厲害呢。”在君禾越發冰冷的目光中她感覺四肢像凍僵了似的,想想,還是順着她的意思說了句:“是啊,他的瞌睡症還是沒有一點好轉。”
君禾還是從她的話裏,聽出一絲幸災樂禍,又一記凜冽的眼神射過去,起身和她一起把宿願扶到床上,給他蓋好被子。
“把藥拿來。”
“你想好了嗎?還是你只是在拿他做實驗?”
艾護士知道她的底線就是宿願,可她就是看不慣始終淡然的君禾,想故意拿話刺激她。
“那你來試吧。”君禾早猜到她的心思,眨眨眼說道。果不其然,艾護士不動聲色地後退,讪笑道:“不用了,你快給他注入吧。”
君禾沒再理會她,俯身拉起宿願露在外面的手,将針慢慢紮進血管,推着針筒淡淡的藥液流進去了。
她的手指劃過他的額角到鼻尖再到唇邊,細細地勾勒着,想要記得更加清楚。
艾護士覺得不好意思,卻又不得不打擾道:“這次體檢中,我發現有極少數同學也感染了白毒。”這件事極為嚴重必須讓她知道。
聽到這話後手頓時僵半空,君禾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
此時,睡夢中的宿願不知怎麽,深深皺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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