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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後就是大兒媳王香找到她,說:“媽,小妹來了。”
秋槐花停下動作,拿着鐮刀就快步走出高粱地,只見戴着草帽的閨女和孫子孫女齊齊站在高粱地的溝裏。
旁邊在抱高粱的大嬸,早看到了放在田埂上的綠豆水,羨慕的說:“蘇大姐,還不快去喝綠豆水啊,你閨女大老遠給你們送來的。”
秋槐花都沒空去想哪兒來的綠豆,滿心都是閨女被曬着沒,大嗓門有些尖銳:“溪溪,你怎麽來了?不是叫你下午別出門嗎?快躲進高粱地,高粱稈多少遮點太陽。”
蘇溪溪揉揉耳朵,“媽,小聲點,我耳朵都麻了。我和阿柳她們來送水啊,我煮的綠豆水,可好喝了。”
蘇溪溪連忙哄着生氣的秋槐花,忙接過裝着綠豆水的碗,遞在她嘴邊。
秋槐花心一下就軟了,閨女煮了綠豆水,還頂着大太陽來送水,怎麽忍心說她。
“快進去躲着,媽自己來。”秋槐花又望向孫子孫女,就沒多好語氣了,“你們也進高粱地歇會兒。”
一碗綠豆水下肚,再多的氣也散了,這綠豆水是要比水更清爽解渴些。
秋槐花嘗出了綠豆水的甜味,也沒訓人。
那幾個小兔崽子再給她們幾個膽子,都不敢偷鑰匙拿白糖。除了閨女,還能有誰。
蘇溪溪知道不能歇息太久,見時間差不多,就從高粱地鑽出來,“媽,嫂子們,你們繼續忙。我和阿柳她們去給爸和哥哥們送綠豆水去。”
秋槐花雖擔心她曬着,但也沒阻止:“他們沒多遠,往前走一段路就到了。田埂不好走,看着點路。”
蘇溪溪笑眯眯點頭,“嗯嗯,知道啦。”
秋槐花幫她草帽戴正,“快去吧,早點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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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爸和哥哥們幹活的地裏,不等蘇溪溪幫着舀一碗綠豆水,就被連着侄子侄女一起攆回家了。
一大片高粱身後是已經砍掉高粱稈的田地,沒了高粱杆的遮掩,綠油油的野草混雜着紅薯葉在烈陽的照射下有些奄奄一息。
再過個把月,紅薯就能出土了。
給紅薯地鋤草,是今天安排給知青的活兒。這活沒什麽難度,交給村裏十多歲的孩子都能幹。
高菲怕曬,這幾天上工死活不聽勸,非要穿長衣長褲。在地裏沒多久,衣服就被汗水浸濕,袖子和褲腳上沾上了泥土和紅薯藤的漿水。
汗水流進眼睛裏,澀澀的。她下意識用手揉,眼睛進泥了。有異物進入,眼睛被刺激的想流淚。
高菲一想到這幾天晚上沒睡好,吃也吃不好,搖搖晃晃的直接一屁股坐在紅薯溝裏,不幹了。
喉嚨幹渴的要冒煙,記起洪蓉她們中午帶了水出來,但她知道洪蓉肯定不會給她喝,便看向沉默寡言的王小花。
一副理直氣壯:“這麽大的太陽,是想曬死我們嗎?王小花,你那水給我喝一口。”
王小花性格軟,幹活兒也賣力,默默無聞的拔草,領先每隔幾分鐘就要偷懶的高菲一大截。
聽見身後高菲說的話,看了眼只剩小半瓶的水瓶,猶豫了下,還是走過去,把水瓶給了她。
高菲一點也不客氣擰開水瓶,就往嘴裏倒。
“別喝完了,離下工……”王小花話都還沒說完,水瓶就空了。
王小花嘴唇動了動,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垂下眼把水瓶蓋好,不再說話。
洪蓉見不得高菲欺負人,趕過來皺着眉頭說:“王小花,你的水給她喝幹什麽,渴死她算了。每天她都不帶,渴了就問你要,喝完了你喝什麽。”
高菲得意洋洋的昂起下巴:“洪蓉,勸你還是少管閑事。人王小花都沒說什麽呢。”
邊上有人看了過來,王小花頂着曬得發紅的臉,局促的拉拉洪蓉衣角,音量很小:“沒事的,洪蓉姐。”
相處了幾天,洪蓉對知青們有了個大概的了解。單從王小花的穿着和怯弱的行為,就能知道她的家境不是很好。
高菲肯定也看出來了,遇到髒活累活都使喚王小花幹,末了再拿點吃的給王小花。
其他人都看在眼裏,最開始洪蓉還說了幾句。多了幾次,她就看出來兩人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但帶水這事,中午裝水的時候,另一個女知青安夢還好心提醒過高菲。
高菲就裝耳聾,聽不見。
聽王小花這樣說,洪蓉心裏湧起一道火氣,也不知道是對王小花還是對高菲,亦或是兩者都有。
“你們愛咋樣咋樣吧,真的是。”洪蓉丢下一句氣話,轉身就回了自己幹活的那塊地。
高菲小勝一場,心頭冒出偷懶的好主意,“王小花,等會兒有人問,就說我上茅廁去了。”
這麽熱的天兒,她才不要跟個傻子一樣老老實實的幹活。
剛上田埂,和回家的蘇溪溪幾人遇上了。
沒等高菲說話,在監工的柳青山就轉悠了過來,大聲叫住不幹活的高菲:“那個女知青,你不幹活在幹啥呢?不想要工分了?”
不用細看,柳青山都知道是那幾個知青中的一個。這群知青活兒幹不了哦多少,鑽空子的把戲還多。
高菲臉一僵,和柳青山還隔着大老遠的距離。她要面子,不可能當着這麽多的人面把找的借口說出來。
柳青山見人不說話,又不回去幹活,幾乎是跑過來的。
看清是高菲後,柳青山的臉立馬就黑了,不留情的說:“又是你,高知青,這次你又怎麽了?”
不能怪柳青山這副态度,短短兩天上工時間,高菲已經有兩次找借口偷懶的案例了。一天下來,掙的工分還沒十多歲的孩子多。
兩人站的地方,是蘇溪溪回家的必經之路。
柳青山問這話,蘇溪溪剛好就走到了旁邊。
高菲瞅着蘇溪溪那張白淨的小臉、身上幹幹淨淨的衣服,和當下的自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就好像在一個生活在鄉下的小村姑面前丢了臉,莫名感覺矮了一截。
高菲咬緊牙,不甘落下風,強逞着嘴硬:“柳大叔,我就是頭暈。以前沒幹過這些活兒,一下子适應不了。能讓我去休息休息嗎?”
柳青山見她臉色确實不太好,這群知青要是生個病比什麽都麻煩,不耐煩的開口:“行了,去樹林那兒歇着吧。高知青,這裏不是城裏,既然你選擇來了,還是趕快适應吧。”
高菲難得聽話:“知道了,謝謝柳大叔。”
褲腳裏小腿癢癢的,像是有蟲子扒在小腿上。高菲渾身僵硬,一聲刺耳的尖叫後,跳起來蹦跶了好幾下。
把只離她一米不到的蘇溪溪吓了一跳,恰好腳下那塊田埂邊松軟,沒踩穩,直接從田埂上往下一階梯的地裏直直摔去。
蘇柳蘇梧根本就來不及去拉住,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小姑姑快要摔進還沒砍高粱杆的旱地裏。
因地勢原因,大山生産大隊的田地基本上都是以階梯田地為主。
男女知青不在同一塊地裏幹活,男知青就在下面一塊地裏幫着砍高粱杆。
剛好砍到田壁這塊的容言初,正低着頭幹活兒,對上頭的動靜半分不關心。即使尖叫聲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高菲的這聲尖叫,把除容言初外的知青們的視線全都吸引了過來。
挨着容言初的是鄧安,當然記得入村時看到的少女。在蘇溪溪去送綠豆水時就認出了她。
鄧安焦急的跑過來,一邊沖容言初喊:“容知青,快接住她。”
容言初砍掉一根高粱杆,沒反應過來,就被從天而降的蘇溪溪砸個正着,兩人齊齊摔倒高粱地裏。
蘇溪溪意識到砸到了人,不顧臉撞到身下人脊梁骨的痛意,迅速的往旁邊滾了滾,和容言初保持距離。
這年代的男女關系管得嚴,她可不想因為和人有了肢體接觸就要嫁人。
蘇柳吓壞了,和蘇梧從田埂上跳下來,把小姑姑扶起來:“小姑姑,摔倒沒有啊?有沒有哪兒痛?”
蘇成陽急得也想跳下去,被柳青山一把拽住了,“你這小孩兒跟着跳什麽。”
蘇桐急的就想往蘇家人山工的地方跑:“小姑姑不怕,我這就去告訴奶。”
蘇溪溪吐出嘴裏的高粱葉,叫住她:“我沒事,阿桐不用去。”
柳青山聽到這句,也不過多詢問。
鄧安穿過高粱,見人還是摔了,口中醞釀了好幾秒才張嘴:“你好,我叫鄧安,是下鄉的知青。剛才看到你摔下來,都怪我離的太遠了……”
蘇溪溪不認識他,這話說的怪怪的,出于禮貌打斷他:“鄧知青,這不關你的事。你快去忙吧。”
被砸的容言初面無表情的爬起來,拍拍身上沾着的雜草,撿起鐮刀繼續幹活。
蘇柳撿出小姑姑頭發裏的枯草碎,蘇梧把草帽撿起來抖幹淨,又給小姑姑戴上。
蘇溪溪看向彎腰的容言初,眨眨眼,誠懇道歉:“對不起啊,我腳踩滑了,不小心砸到了你。”
容言初不說話,仿佛砸到的人不是他。
蘇溪溪過意不去,摔下去是臉朝下的。要不是有他在下面墊着,她這張臉擦傷是少不了的。
容言初接連砍掉五六根高粱杆,再往前就是蘇溪溪三人站着的地方了。後腰處隐隐泛疼,許是剛被撞到了。
他不想耽誤幹活,這才擡頭看向前兩天見過兩面的小姑娘,漆黑的眼眸沒有一絲情緒,許久沒進水的喉嚨有些幹澀發緊:“麻煩讓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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