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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知青或多或少都有些看不慣孫茂的做派,但容言初拿到了輕松的工作,使得他們的心裏産生了微妙的變化。
高菲靠在門框上,頗有興致的看着這場好戲。
為避免和男知青傳出風言風語,洪蓉一向和男知青的接觸很少。但孫茂的做法,讓正直的她難以坐視不管。
“孫知青,你這樣做不怕大隊長他們知道嗎?”
孫茂滿不在乎的說:“一群沒見識的鄉下人,我會怕他們?給點錢,不就能搞定嗎?笑話。”
容言初瞳孔微沉,眼眸閃過一絲厭惡,“讓開。”
孫茂嚣張:“我就不讓,怎麽?容知青生氣了?”
看不下去的趙庭,流着汗的精壯手臂一擡,輕松把耀武揚威的孫茂從門框上拽下來。
“容知青,我和你一起去撿柴。”
孫茂猛的沒站穩,摔了個狗啃泥,半邊臉看着容言初和趙庭的背影走遠。怒氣沖沖的大吼道:“姓趙的,我草尼瑪……”
無數污穢不堪的詞語從他嘴裏罵出,一邊爬起來想追上去。
錢偉業耿直的說:“孫知青,你下巴流血了。”
臉朝地摔,牙齒嗑在了嘴唇上,血混雜着地面上的泥土,下半張臉慘不忍睹。
痛意不斷從嘴唇上傳來,孫茂捂着下巴,痛的他龇牙咧嘴。
眉目兇狠的看向旁觀的其他人:“看什麽看,再看老子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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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庭追上前面的人,側頭才發現在他眼裏瘦弱的容知青,竟比他還要高一些,頓時有些接受不了:“不是,你居然比我高?!”
容言初沒搭理他,加快了腳步。
趙庭很快接受了這個事實,追上去叭叭:“我跟你講,孫茂就是個欺軟怕硬的辣雞。他就是看你平時不愛說話,好欺負。”
越說越激動:“你放心,以後哥罩着你。他要是再敢堵你,你就告訴我,我去揍他一頓,他就老實了。”
容言初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很不理解他的腦回路,“不用。”
趙庭一巴掌拍在容言初肩上,固執的認為他是個弱雞:“別跟我客氣,我就是覺得你和我弟很像。”
說起弟弟來,趙庭就跟開了閘的洪水一樣,滔滔不絕:“我弟叫趙樂,知道他為什麽取這個名字嗎?他小時候特喜歡哭,我爸媽被哭的煩,就給他取名趙樂,就盼望着他能開心快樂,別再整日整夜的嚎哭。”
“我弟成績也好,我這個當哥的初中都沒讀完就讀不下去了。有機會我介紹你們認識,你們肯定有話題聊。”
容言初有一瞬間無語住,不是很想和他一路。
趙庭沒察覺出他的不願,自顧自的說着:“我有點想我弟了,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幹什麽。我弟長大後就不愛哭了,在我下鄉那天,他哭的稀裏嘩啦的,哈哈哈,還說什麽想替我下鄉。”
“他那小身板,下鄉後我看養活自己都難。唉,容知青你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嗎?”
容言初腳踩着這片逐漸熟悉的土地,淡漠的說:“沒有。”
趙庭又說:“雖然有些時候挺煩的,但分開了還是怪想念的。可能等我回去那一天,我弟都結婚有娃了。”
語氣裏,充斥着失落和對前路的迷茫。
容言初想到了被他竭力忽視在心底的容父母容母,一個月沒見了,不知道他們的處境怎樣。
遠處孩童玩鬧嬉戲的聲音,夾雜着林間清脆悠長的鳥鳴,天邊懸挂着将要落山的夕陽。
這是他以前從未見過的風景。
不知為何,這種生活他似乎沒那麽讨厭了。
蘇家。
當蘇家人得知,今天下午蘇溪溪帶着容知青來家裏後,成為小學老師的喜訊都沒能讓他們高興起來。
一個個,表情嚴肅,一話不說,探尋的眼神都要把蘇溪溪給看空了。
即使蘇溪溪說了原因,說了周老師也知道,但也經不住他們亂想。
想起下午蘇桐的童言無忌,再加上蘇家人灼熱的目光,蘇溪溪甚至都開始懷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和容言初有一腿了。
蘇明家見蘇溪溪坦誠的模樣,就清楚自家水靈靈的大白菜,還沒被死豬拱。
頓時松了一口氣,出口解救她:“爸媽,容知青只是來家裏為教學做準備,這麽多人都知道的。”
蘇溪溪忙點頭:“就是就是,周老師說教材還沒到,知道家裏有課本,就讓我和容知青提前把課本看熟。之後還要考我們的呢。”
秋槐花不是擔心現在閨女和容知青有什麽,而是擔心以後。
哪個當爸媽的,沒有擔心過自家閨女人生大事。
容知青能在知青中脫穎而出成為小學老師,這足以說明他的能力不比閨女差。而且以容知青的相貌,也是數一數二的好。
從別人的閑話中,別看容知青高高瘦瘦的,上工從不馬虎。
不是秋槐花說大話,抛去知青這層身份,容言初會是個百家求的好女婿。
蘇大強拍拍她的手:“溪溪有分寸的,容知青目前看也是個好的。甭瞎擔心了。”
秋槐花看着蘇溪溪黑白分明的眼眸,還是不放心的叮囑:“溪溪,私底下盡量別和容知青待一塊,村裏有些人嘴碎,會說閑話。對你不好。”
這世道,流言蜚言能壓死人。
蘇溪溪乖巧應聲:“知道啦,媽。”
就算她心裏對容言初有那麽一丁點想法,那也還早。她才十五歲,慌什麽。
秋槐花沒制止容知青來家裏的行為,閨女找到了适合她的工作,自然是不能因為這些小事去打擾了。
私底下,和幾只小的再三囑咐,不能留蘇溪溪和容知青單獨相處,至少要留一個人在旁邊看着。
院子門要大大敞開着。
容言初的加入,讓孩子們的複習和預習進度,直線上升。
蘇桐是這群孩子中,最先對容言初改變态度的。
蘇桐問的問題,千奇百怪,五花八門。蘇溪溪是真被折磨的夠夠的。
看着她拿着書過來,蘇溪溪就心肝發顫,指着容言初直說:“去問他,阿桐,你小姑姑我真不行了,讓我緩緩。”
蘇桐一直都很聽小姑姑的話,轉身就朝容言初走了去,把一生之敵——數學書,放在桌上:“容老師,一米有多長啊?”
蘇溪溪憋住笑,悠哉悠哉的在本子上畫小人。
哎呀呀,讓容知青的去應付小孩,果然是個明智之舉。
小學一二年級學內容,都是些簡單淺顯卻需要鬧記于心的東西,是學生步入系統教育學習最重要的一個階段。
七八歲的小孩,本好奇心重,什麽都想問個一清二楚。要不是怕被打,蘇桐還想問一加一為什麽等于二。
容言初很少在人前說話,回答蘇桐那些好無厘頭的問題卻意外的有耐心。
嗓音清清冷冷,像是山泉水在林間緩緩流淌,幹淨清透。
蘇溪溪的雙眼不由看向,微微低頭回答蘇桐的容言初。
握着筆的手指纖細,骨節修長,上面還有幾條細小的疤痕。絲毫不影響美觀,更像是增添了一絲淩虐的美感。
上身穿着短袖白襯衫,許是臨近中午,溫度升高。領口處的紐扣不知何時解開了一顆,露出一點白皙的皮膚,隐約能看見精致的鎖骨。
兩個小時過去,蘇桐的奇葩問題終于問沒了。
容言初說了這麽久的話,帶來的水杯裏的水早喝完了,下意識的咽了咽。
蘇溪溪良心發現:“阿桐,去給你容老師倒水啊。”
容言初摸摸喉結,拿出口袋裏手表看了眼時間,“不用,我該回去了。”
這手表,是他帶下鄉為數不多的東西,是容父送給他的十八歲生日禮物。
他知道待在蘇家,一不留神就會給蘇家和他帶來麻煩。但目前沒有別的更好的方法,所以就帶上手表方便随時看時間,在大家下工前,提前離開蘇家。
蘇桐話不多說,直接拿木瓢舀了半瓢,搖搖晃晃的跑過來,“容老師,喝水。”
容言初一把穩住快要灑出來的木瓢,在蘇桐滿懷期待的目光中,将木瓢裏的水裝進水杯裏,“謝謝。”
最後帶着水杯回了知青點。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熱火朝天的夏收結束了。
九月初,大隊大部分适齡的小孩們正式進入了小學。大約有三四十個。
當老師的第一天,蘇溪溪深刻體會到了錢難掙,一天下來嗓子都要吼啞了。
放學鈴一搖,不等蘇溪溪說放學,這群孩子就歡呼着飛奔出了教室。蘇桐左看看右看看,趁着蘇溪溪沒看到自己,也跟着溜出了教室。
不到一分鐘,教室裏空蕩蕩的。
蘇溪溪松懈的長嘆一口氣,捶捶發酸的腰杆,和從另一間教室出來的容言初一同去了教師辦公室。
周老師夫妻倆對兩人今天的表現很滿意,“幸苦你們了,剛開始小孩子難教,過段時間就輕松多了。”
蘇溪溪想到無人打掃的教室,艱難詢問:“周老師,教室是我們打掃嗎?”
一個年級一個班,一個班也就十來人。
周老師笑着說:“當然不是,今天忘記告訴你們了,在下午上課前就要安排好放學後打掃衛生的學生。今天我和楊老師去打掃,你們回家吧。”
出了學校,只見蘇柳三姐妹老實的在外面等着,幾個小子早沒了影兒。
蘇溪溪一看到她們,就想到叽叽喳喳、根本制止不住的教室,捂住額頭大步往前走:“以後你們自己回家就行了,別等我。”
路上又看到在上課時鬧騰的破孩子,更糟心了。
到家後,蘇溪溪頭也不回的說:“你們自己去寫作業,吃飯了再喊我。”
酣睡了兩個小時,秋槐花來叫她吃飯。
窗外天色暗淡,顯然不早了。院子裏難得的安靜,不用想都是秋槐花讓做的。
蘇溪溪摸摸焉癟癟的肚子,起身去了堂屋。
坐邊上的蘭福英關切的問:“小妹,今天很累嗎?”
蘇溪溪坐下,嗓音有些低:“累,那群孩子是真的難管。我今天喝了好幾杯水,喉嚨都給我說沙啞了。”
這話一出,蘇家人紛紛看向自家孩子,但凡從蘇溪溪嘴裏聽到熟悉的名字,就要上手了。
蘇溪溪輕笑:“他們乖的多,我說的是別人家的孩子。我班上那個叫李壯的,就是個禍害頭子。”
“李壯?我記得大隊書記家的孫子就叫這個名兒。”王香一下點明這孩子的家庭。
秋槐花撇撇嘴,“我還想是誰呢,結果是李富財和何春秀的那個寶貝兒子。那兩口子怕是要把大隊書記的臉給丢光。”
蘇溪溪突然想到周老師說的話:“他們家是不是還有個女兒,叫李小冬來着?”
秋槐花:“好像是,我記得這閨女是大的那個。咋了?”
蘇溪溪皺眉:“周老師說,李小冬的爸媽不讓李小冬上學,說女孩上學沒用,浪費錢。”
秋槐花了然,給她講她不知道的事兒:“李小冬這閨女也是命苦,攤上這麽一對爸媽。她好像和阿梧一樣大,一年學都沒上過。”
轉頭就教育幾個不知好歹的孫子孫女:“我讓你們去上學,你們一個兩個還不樂意。別人家的想上都上不了。”
蘇溪溪胸口發悶,吶吶的問:“大隊書記不管嗎?”
秋槐花摸摸她的頭:“真當所有人都跟你老娘我一樣啊,李家一脈單傳,都稀罕着李壯這一根獨苗苗。李小冬不挨打、有吃有住,都能比過好些家庭的閨女了。”
蘇家的風氣,讓蘇溪溪一度蒙蔽了雙眼,認為這個年代和她的世界沒什麽區別,無外乎就是窮了點。
細細想來,21世紀都尚有重男輕女的現象。在這個思想沒放開的七十年代,重男輕女本應該是最常見的了。
只因她是蘇家備受偏愛的閨女,所以沒機會見識到這個時代最原始的模樣。
蘇明家見她一副被打擊的樣子,迅速轉移話題:“小妹,今天阿桐上課沒睡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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