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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進去,三人再出來時是秋槐花喊吃午飯了。

蘭福英忙着在廚房做飯,是有聽到丈夫和婆婆說話的聲音,但沒出去看怎麽回事。

無外乎就是她那倆讨債兒子,做錯了事,挨罵了。

蘇成越低着頭走在蘇成星身後,小臉上還有沒擦幹淨的淚痕。

蘇成星依舊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轉頭就忘了親哥哭過的事,跟只上蹿下跳的皮猴一樣,跑進廚房。

“媽!有肉吃嗎?”兩只清澈的大眼睛,眼巴巴的望向竈臺上。

蘭福英把煮熟的紅薯從鍋裏拿出來,随口說:“就知道吃,剛才你挨罵了?”

蘇成星伸出小爪子,摸向熱氣騰騰的紅薯:“我沒有,是哥挨罵了。我沒挨罵,但爸說我蠢,我不高興。”

“你哥挨罵了?”蘭福英頓住,拍開他想偷吃的小手,“別動,等下一起吃。”

蘇成越一向聽話,一定程度上比蘇成星要省心的多。這上午倆孩子都在家待着,能做錯什麽事。

蘇成星縮回手:“好嘛,那我去堂屋了。”

飯菜端上桌,好巧不巧老四一家到了。

“爸媽,我們回來了。”蘇明建抱着蘇成耀,另一只手還提着兩袋子東西。曲玲拎着兩袋子,跟在後面。

見着人,一直擔心的秋槐花,終于可以把心放回肚子裏了。

秋槐花嘴角樂開了花,上前抱過蘇成耀:“老四,老四媳婦你們快進屋擦擦,瞧這身上都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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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齊聚,蘇大強滿是溝壑的臉上,也露出笑容:“回來就好,剛好吃飯了。”

王香麻利的去廚房多拿了三份碗筷,笑着說:“你們可算到了,媽一個上午都在念叨着你們。還說再不到,午飯後讓明國去接你們。”

蘇明建是貨車司機,雖然不免風吹日曬,但精神面貌都要比其他三個哥哥年輕一大截。

“大哥大嫂。”

“二哥。”

“三哥三嫂。”

最後看向秋槐花邊上的蘇溪溪,笑容更溫和了幾分:“小妹。”

蘇溪溪眉眼一彎:“四哥四嫂。”

忽然回來三個人,飯菜就有些不夠了。秋槐花把敦實的蘇成耀放在地上,“成耀乖,去和你小姑姑玩一會兒。”

趁着這時間,王香和蘭福英得了秋槐花眼神,去了廚房。

秋槐花從櫃子裏拿出只剩一小半的細面,又拿出粗面:“老大媳婦,去撿幾條小的紅薯來,熟的快。”

“老三媳婦,往鍋裏加一瓢水,再把火燒起。”

廚房熱火朝天的忙碌着,堂屋也閑聊起來。

蘇成耀許久不見小姑姑,依舊認得她,展開雙臂蹒跚的撲向蘇溪溪:“小姑姑,要抱抱。”

蘇溪溪捏捏小胖子軟乎乎的臉蛋,把他抱坐在腿上:“蘇成耀,你這小家夥身上的肉長得有點結實。”

蘇成耀仰着被凍得紅撲撲的小臉,讨好的說:“嘻嘻,我的臉蛋軟不軟呀?”

不等蘇溪溪回答,蘇成陽就擠了過來,不大高興的撅起嘴:“小姑姑,我也要抱!”

蘇成陽不喜歡這個比他還小的堂弟,只要這個堂弟一回家,就會圍在小姑姑邊上。

哼,誰沒個臉可以捏啊。

蘇溪溪輕輕一推:“想累死我啊,一個我坐我腿上就夠重了。”

在說話的蘇明建聽見這話,回頭故作生氣:“你這丫頭,說什麽死不死的,不吉利,快呸呸呸。”

蘇家男人都望了過來,蘇溪溪聽話的“呸呸呸”了幾聲。

雪路不好走,曲玲捶捶發酸的腰杆,溫柔的說:“小妹,成耀這孩子抱着吃力,把他放下來就是。”

蘇成耀抱緊蘇溪溪的脖頸,“我不重,才不要下去。”

眼紅的蘇成星,酸溜溜的重複他的話:“才不要下去~”

蘇溪溪摸摸他的頭以示安撫,瞥見曲玲的動作,關心道:“四嫂怎麽了?腰不舒服嗎?”

曲玲和蘇明建對視一眼,蘇明建不好意思的說:“你又要有小侄子或是小侄女了。”

蘇溪溪驚訝:“真的啊!幾個月了?”

曲玲笑得甜蜜蜜:“剛好兩個月,本就打算過年回家告訴你們這個好消息的。”

午飯後沒多久,女人們在秋槐花的領導下,有條不紊的準備着年夜飯了。

秋槐花知道老四媳婦懷孕了,臉上一下午都挂着笑,還把養在雞圈裏的那只野公雞給殺了炖湯。

不知道是不是不适應家養,野公雞瘦了不少。毛扒了後沒多少肉,炖起湯來倒還挺香的。

蘇溪溪清楚自己的廚藝,就不去廚房幫倒忙了,在屋檐下帶小孩。

蘇成陽和蘇成耀杠上了。

蘇溪溪剛把蘇成耀放下,蘇成陽就可憐兮兮的望着她。自家的小孩,總歸是最可愛的。不哭也不鬧,小小的身子就站在你面前,這誰能抵擋得住。

最後,蘇溪溪的大腿就沒歇過,讓兩幼稚的侄子輪流坐了一下午。

男人們把院子裏裏外外徹底清掃了一遍,還把秋槐花買回來的手寫對聯貼門上。

到底還是小孩,蘇成越上午挨的罵,吃了一頓飯就抛之腦後了。

侄子們纏着蘇明遠講着部隊裏的趣事,蘇桐也混在其中。而蘇柳蘇梧在廚房,麻溜的打下手。

村子裏到處彌漫着肉香和歡笑聲。

一年只有一頓的年夜飯,是所有人都期待的。

在小孩眼裏,年夜飯上有平時難以看見的肉,還有珍貴的糖果,第二天還能得到一筆巨款——一兩毛錢。

在大人眼裏,年夜飯是一家人一年中難得的團聚時刻,也象征着一年的結束,以及對新的一年最美好的期盼。

盛滿肉和菜的碗碟,将四方桌擠得滿滿當當的。四方桌旁邊,還有一張小桌子,上面擺放着同樣的碗碟。

有雞,有魚,有豬肉,可算是相當豐盛了。魚,是老四一家提回來的。素菜是大白菜和粉條,還有蘿蔔。

大人們坐四方桌,蘇溪溪領着孩子們坐小桌子。

秋槐花把用青杏泡的酒拿了出來,讓男人們好邊吃邊喝邊聊天。

年夜飯,吃的越久寓意越好。屋外寒風蕭瑟,屋內喜氣洋洋。

每個人都吃得很飽,嘴角泛着油光,臉上都洋溢着滿足的笑容。

蘇溪溪打了個飽嗝,坐在屋檐下,望着緩慢落下的雪,聽着堂屋裏肆意的說話聲,心裏莫名的踏實。

這個年,過得好像也沒那差。

新年第一天。

蘇溪溪起床後,就陸續收到了來自爸媽、哥哥嫂嫂們的紅包。

秋槐花給的最多,足足一塊錢。

她這個當小姑姑的,是真沒什麽錢,但也給了每個侄子侄女一毛錢。

四嫂肚子裏的那個不算,八個小輩一共八毛錢。多了把她掏空了也給不起。

早飯吃的是餃子,豬肉白菜餡兒的。

許是昨晚吃的太飽,蘇溪溪吃了三四個就吃不下了。

蘇成陽悄悄咪咪的扯扯蘇溪溪的衣角,把早上得到的一把毛錢塞給了她:“小姑姑,壓歲錢都給你。”

蘇溪溪看着手心皺巴巴的幾毛錢,誠心發問:“你不要嗎?陽陽小朋友,你一年才能得到這點錢的哦。”

蘇成陽搖搖頭,一本正經的說:“都給小姑姑,我還是孩子,用不着。給小姑姑買漂亮的衣服。”

他不知道一件漂亮的衣服,要多少錢才能買到。但他已經把他得到的全部,都給了他最喜歡的小姑姑。

年幼的孩子,都希望今年的壓歲錢可以自己保管。

蘇溪溪心裏酸酸的,把那幾張錢賽回他裏面衣服的兜裏:“小姑姑有錢,還用不着你個小屁孩給錢買衣服。”

“來,小姑姑抱你去外面玩兒。”

蘇成陽乖乖的貼在蘇溪溪的肩膀上,用稚嫩的聲音說:“小姑姑,以後我的壓歲錢都給你,好不好?”

蘇溪溪語重心長的說:“話別說那麽早,或許等你像你哥哥那麽大時,就知道壓歲錢的重要性了。”

見小姑姑出門,蘇桐追在屁股後面:“小姑姑,你們去哪兒啊?我也要去。”

大人們有的在家,有的出去在村子裏聊天去了。

大年初一是一年裏對孩子最寬容的一天,不會管孩子幹什麽,愛去哪兒玩去哪兒玩。只要到飯點回家吃飯就行。

蘇溪溪囑咐:“阿桐你慢點,地面濕滑得很。”

蘇桐蹦蹦跳跳:“我知道的啦,小姑姑。”

在村子轉悠,途中蘇桐看到有小夥伴在玩捉迷藏,興致勃勃的參加進去了了。

蘇溪溪低頭問身側的小侄子:“陽陽想去玩不?叫阿桐堂姐帶着你玩。”

蘇成陽今年就六歲了,蘇溪溪的弱小身板,抱不了他多久就累了,只得把他放下。

“想!”蘇成陽靜不下來,蹬蹬蹬的跑過去。

蘇溪溪和蘇桐叮囑了幾句,就往別處走了。

在自家院子裏掃雪的于海,突然瞥見門外一閃而過的熟悉身影,想起昨天送手套,蘇溪溪拒絕時冷冷淡淡的神情。

好像蘇溪溪,對他一點意思都沒有。

這個認知,讓于海情緒些許低落。拿着鐵鍬的手握緊,于大娘這幾年對他成家的催促,一瞬間不想放棄追求喜歡的女孩。

面不改色的放下鐵鍬,回自己屋子從床頭箱子的最底下翻出一小袋大白兔奶糖。

數量不多,只有十多顆。是他去縣城買手套時,一同買回來的。

在堂屋的于大娘,瞧見兒子匆忙的步伐:“兒啊,你要去哪兒?”

“媽,我有點事出去一下,馬上回來。”于海裹緊懷裏的奶糖,加快了腳步。

幾步追上蘇溪溪,竭力忽略那股面對心上人不喜歡自己的無措:“溪溪妹妹,吃糖嗎?”

蘇溪溪頭疼,往身後一看,果然是記憶中于海的家。

不是,她怎麽走到這兒來了。這讓她怎麽解釋。

蘇溪溪不經意後退一小步,露出一個客套微笑:“于大哥,我真不能要。”

于海慌裏忙張的找了個借口:“這糖不貴。我在院子看到你路過,想起家裏有奶糖,就……你叫我一聲于大哥,就當是我給你的新年禮物吧,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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