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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溪溪神情呆滞的望着屋頂的木頭房梁,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胸口的那股心悸逐漸退去。

臉上有些濕潤,枕頭上濕了一小塊。

午後的村子,除了聒噪悠長的蟬鳴,幾乎沒別的聲音。

依稀能聽到屋外秋槐花在和蘭福英說話,蘇大強和兩姐妹還沒從後山回來。

入睡不到半小時,她在夢裏仿佛已經過了好些天。

夢中,容言初進山撿柴火,突降暴雨。趙庭忙完搶收,回來發現人不在,直到天黑也不見人。

而廚房的背筐少了一個,就猜到容言初可能去了後山。

大隊長召集村民去後山找人,暴雨加上天色暗淡,找了大半夜都沒找到。

次日早上,下了一整夜的雨停了,炎熱的天氣變得清爽。

最後找到了被埋在泥土和碩大石塊下的容言初,已然沒了呼吸。

昨夜山裏發生了山體滑坡。

蘇溪溪看着那張慘白、毫無生氣的臉,原本修長宛如竹節的雙手,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

氣溫回升,屍體存放不了多久。蘇溪溪就像是一個過路人,看着大隊長和一衆村民給他辦了個簡易喪事。

下葬,當泥土掩蓋上去的那一刻,她醒了過來。

看着熟悉的屋子,恍如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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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安逸日子,讓她都忘了容言初是小說裏那早逝的白月光。

因為蘇梧的感情,要等她上了大學才有進展。所以蘇溪溪現在很少想起小說的內容了。

自從和容言初處理對象,蘇溪溪過得那叫一個滋潤自在。

書中容言初的死訊,剛好是七八月份這個時間段。現在是七月中旬,意味着時間快到了。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蘇溪溪覺得他最終歸宿都不應該是在這裏。

他值得有一個光明美好的未來的。

蘇溪溪坐在床邊沉思,天道讓她幫忙,她又沒得到什麽好處。

那她挽救一下對象的小命,就當給自己謀的福利,應該不過分吧。

嗯!不過分!

蘇溪溪噌的一下起身,心不在焉的和秋槐花報備:“媽,我出門一趟!”

秋槐花在後面喊:“你去哪兒啊?這麽大太陽,回來戴頂草帽啊。”

蘇溪溪頭也不回,越跑越快,一下就沒影了。

秋槐花沒追上去,皺眉:“溪溪跑這麽快幹啥去?草帽也不戴。”

蘭福英猜測:“可能是去接爸了吧?”

秋槐花沒說話,她沒忽略閨女小臉上的急切,眼角微紅,那不像是去接蘇大強的狀态。

難道是被小容欺負了?不可能啊,就她閨女那脾氣,不欺負小容她都謝天謝地了。

蘇溪溪怕熱,很少正中午不戴草帽,頂着大太陽出門。

一路跑到知青點,豆大的汗水從下巴滴落在地上,很快隐入泥裏消失不見。

還沒到上工的點,知青點裏不止容言初一人。

蘇溪溪沒急着上去敲門,而是退回蔭涼處,遠遠的看着知青點的屋子。

她還是等知青們都去上工了,再找容言初說話吧。

即使站在遮蔭的地方,空氣中的悶熱無處不在,情緒不受控制的煩躁起來。

她不敢肯定,讓容言初躲過了後山這一劫,後面會不會出現其他狀況。

想到這兒,蘇溪溪像個受委屈的小孩子,蹲在無人注意的角落,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脆弱。

不知蹲了多久,變換了好幾個姿勢,腳下的泥土都有了腳印。

什麽都沒想,腦子空空一片。

趙庭像往常一樣出門上工,眼神極好的瞄到了角落的人。趕緊跑回去告訴老容。

這會兒,女知青們都還沒去出去。

見老容想馬上出去,趙庭連忙攔住,一陣分析:“老容,你還是等女知青她們走了再出去吧。蘇溪溪既然沒直接來,肯定是有顧慮的。”

容言初冷靜下來:“多謝。”

趙庭爽朗笑:“跟我客氣啥。那我先去上工了,你記得等會兒再出去。雖然你們在處對象,但平時還是要注意點。”

男女在街上牽手,都能成流氓罪。一不注意越界,指不定會咋樣。

幾乎是女知青一出院子,容言初就拿着蒲扇出去了。

許是心有靈犀,容言初一眼就看到了蹲在不顯眼處的蘇溪溪。

蘇溪溪恰好擡眸。

這一對視,她的小脾氣莫名就上來了,一動不動的繼續蹲着,還撇過頭不看他。

容言初見她草帽都沒戴,跑過去和她同款蹲姿,貼心的給她扇風:“溪溪,你怎麽來了啊?”

蘇溪溪回頭,瞪大眼:“我不能來嗎?我又沒叫你出來,你要是嫌熱就回去啊。我又沒攔着你。”

聲音越來越小,生氣的把頭埋在臂彎裏。但其實說完就後悔了,且清晰的知道是自己在無理取鬧。

容言初瞧見她被汗水打濕的劉海,也不知道她在這兒一個人蹲了多久,心裏只有心疼:“溪溪,我是擔心你熱着。他們都出去上工了,去裏面說話吧。”

蘇溪溪仍舊低着頭沒說話,純粹是她不好意思。

容言初不知她怎麽了,也沒催,就安靜的陪着她。手裏的蒲扇沒停下,不輕不重的扇着。

蘇溪溪咬着唇,在臂彎裏睜着眼,伸手戳了戳他的小腿,小聲說:“對不起啊。”

是她的錯,她道歉。

容言初溫溫潤潤的嗓音就在耳邊:“沒事,溪溪能擡頭看我嗎?”

蘇溪溪應聲擡頭:“幹嘛呀?”

容言初認真的說:“想看看是誰惹的溪溪生氣了,是我的話,我提前道歉。”

蘇溪溪沒繃住撲哧笑出聲,小傲嬌的哼哼唧唧:“才沒有生氣,你不要亂說,冤枉我。”

容言初詢問:“好好好,不亂說。溪溪能和我進院子說話嗎?”

蘇溪溪搖頭:“不了,我就來告訴你一件事。說完我就回去了。”

“什麽事?”

“就你最近一兩個月,別一個人去後山。要去必須叫上其他知青。”

“溪溪,我能問問為什麽嗎?”

“不能問,別問。”

蘇溪溪無情的單方面結束話題,原因她不可能說的。要是容言初不聽勸,那她只能換個對象了。

她目前還不想換,就希望容言初能聽進去了。

容言初不理解,但他懂得看臉色:“好,我聽溪溪的。”

蘇溪溪瞥他:“真的聽我的嗎?萬一我是在逗你玩兒呢?

容言初:“左右都是小事,能做到。”

他是不清楚蘇溪溪的用意,他只知道蘇溪溪不會無緣無故的開玩笑。

值得令人高興的是,蘇大強挖到了一大一小兩根野人參,大的那根比成年男子大拇指還要粗點。

不用多說,能賣個好價錢。

等杏子大部分變黃,蘇家人去摘了幾大筐回來,帶着野人參去了縣城。

專門跟大隊借了牛車,蘇溪溪好些時間沒去縣城了,也跟着一起。

同行的大人還有蘇明家,賣人參這事交給他安穩些。蘇成越幫着秋槐花算賬,蘇成星和蘇桐幫忙盯着周邊。

此行順便去看看在廠裏幹活的蘇成運。

又大又黃的杏子,再加上蘇溪溪在旁邊充當招牌,一如既往賣的好。

蘇明家賣完野人參,把給老四一家留的杏子送去,再回來和秋槐花彙合。

好巧不巧,蘇桐眼尖看到了閑來無事來黑市溜達的元路。

她急忙回到在給人稱杏子的秋槐花身邊:“奶,你快看那兒!”

秋槐花盯着手裏的秤:“沒瞎鬧,我忙着呢。”

蘇溪溪看了過去,擔憂的湊到秋槐花耳邊:“媽,是元路。”

就怕元路去告密,一旦告密那就完了。買賣小打小鬧可以,但要是鬧上去,就不管你大小了。

蘇溪溪連忙在秋槐花身後蹲下,祈求元路沒看到這邊。

杏子品質好,圍着的人也多。就算沒了蘇溪溪,也怪招眼的。

很快,元路就走了過來。

秋槐花忙叮囑孫子孫女:“都別站着了,幫着把攤子收了。一有不對勁就跑。”

元路咧着一口大白牙立在攤子前:“蘇伯母,真是你們啊,我還以為是我看錯了。”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秋槐花心裏再防備着,面上還是笑眯眯的:“是小路啊,來來來,吃杏子。”

元路嘗了一顆,眼發亮:“好甜啊,蘇伯母,給我來兩斤吧。對了,溪,蘇同志沒一起來嗎?”

遲早會被看到,蘇溪溪默默站起身:“嗨。”

元路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忙說:“不,蘇伯母,杏子給我來五斤吧。”

見他沒別的想法,秋槐花稍稍松了口氣:“五斤?這可不少,能吃完嗎?”

她是想早點賣完,但讓人買回去浪費就不太樂意了。

元路面色不改:“能,到時候拿去讓我爸分給廠裏人。”

秋槐花給他秤的足斤足兩,一手交錢一手交杏子。

元路還想趁此機會和蘇溪溪多說會兒話,猶豫間就被後邊要買杏子的人給擠開了。

他不肯死心,又怕蘇溪溪厭煩,就拎着杏子眼巴巴的站在邊上。

秋槐花不太高興,元路這孩子她一開始還挺喜歡的。何春秀那事出來後,好感直降。

現在更不喜歡了。這人太沒眼力見,都說了她閨女有對象,做這副樣子是要幹什麽。

早知道就不賣他杏子了,想把人趕走都不太好。

秋槐花一邊賣杏子,一邊盯着元路,就怕一個沒留意就轉到她身後去了。

蘇溪溪被盯的渾身不自在,索性就直接躲秋槐花和蘇成越後邊了。

直到蘇明家給老四送完杏子回來,元路的眼神才收斂了許多,至少沒那麽明目張膽了。

常年在地裏幹活,蘇明家皮膚黢黑,手臂肌肉健壯有型,冷着臉站那兒很有威懾力。

竹筐裏的杏子見底,秋槐花裝完最後一份,就開始收攤了。

元路好幾次都想上前找話說,被蘇明家冷眼一瞪就退卻,灰溜溜的走人了。

随後,秋槐花去買了些吃的用的,連着杏子給蘇成運送了去。

元路面無表情的回到廠裏,碰上躲了他好幾次的龔新。就剛好撞槍口上:“姓龔的,你他媽再躲?信不信我讓我爸把你開了?”

龔新從柳茹那兒聽說了,介紹的這事黃了。目前的情況是,元路喜歡那女孩,那女孩沒看上元路。

可這事根本就怪不了他啊。

廠長小兒子是個不吃虧、有仇必報的性格,這是廠裏人都知曉的。

那女孩讓元路被打臉,龔新就知道遲早有一天元路會來找他出氣。這些天他特意躲着元路走。

龔新逃走的身體一僵,轉過身小跑過去,賠笑道:“元路啊,你找我什麽事啊?我那邊還有活兒要幹吶。”

元路靠在牆上,眼睛眯成一條縫:“你跟我介紹的蘇溪溪,那你能告訴我為什麽去了沒兩天,她就有對象了?”

“你耍我玩兒呢?啊,龔新。”

龔新擦了擦汗水,局促的說:“這我不知道啊,當時那女孩确實沒對象的。”

他哪知道那女孩咋想的,放着元路這個金疙瘩不要,找個屁用沒有的知青。

元路皮笑肉不笑:“你這意思就是我的錯呗?”

龔新忙道:“不是不是,是那女孩沒眼光。”

元路毫無征兆的翻臉:“誰允許你這樣說她的?她比你有眼光多了。”

龔新只想罵娘,要不是元路的後臺大,他都想揍人了:“是是是,我沒眼光。那什麽元路,我工位上還有活兒。”

元路看到他谄媚的樣子就心煩:“滾吧,煩死了。”

一天天的,什麽玩意兒。

夏季的天陰晴不定。前一秒都還晴空萬裏,後一秒雨說下就下。

在回去途中的幾人,被淋成了落湯雞。

那天午後做的噩夢,導致蘇溪溪對雨很敏感,随時警惕着暴雨的出現。容言初嘴上說了不會去,她沒法随時盯着,就放心不下。

蘇溪溪看着在雨中仍挂在天邊的太陽,嘴角抽搐:“這雨應該下不大吧?烏雲都沒一朵。”

蘇成星抹了把濕漉漉的頭發,苦着臉:“小姑姑,這雨還不大啊,我們都被淋濕了。”

蘇桐撇嘴:“我們長頭發都還沒說什麽呢,你那短發太陽一出來就曬幹了。”

蘇成星最笨說不過,就故意晃了晃腦袋,甩了她一臉水。

“啊啊啊,蘇成星我要打死你!你甩進我嘴巴裏了!!”蘇桐惡心的吐口水,拳頭掄了上去。

秋槐花被躲拳頭的蘇成星撞了一下,板着臉訓人:“你倆消停點行不?誰要是摔下去了,就給我走回去。”

蘇桐和蘇成星互相嫌棄的各自撇開眼,暫時停止了打架。

蘇溪溪沒猜錯,雨沒下大。

有太陽還下雨的,鄉下人一般管它叫太陽雨。這種雨後,最愛長各種鮮美的菌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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