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

來自蘭府的家書,與龍謎島的初雪一起到來。

拿着那封信,蘭蘇容的忐忑更甚于出閣那日,信是早上送到,接下來她就魂不守舍。鐵寧兒也聽長子說過蘭蘇容反抗家中的安排,選擇嫁到龍謎島的事——東方長空很清楚,蘭蘇容勇敢反抗古板的大燕貴族傳統,甚至重情重義地在他就要被陷害時挺身而出,這些對母親來說,不只更加深信他倆因相愛相知而結合,而且會更疼愛這媳婦。

果不其然,新婚夜那天晚上他欺負了蘭蘇容,他娘涼薄的冷言冷語就不時飄過來數落他,讓廚房給蘭蘇容熬湯時他想分一口喝,還會被她譏諷說每天腰酸背疼還得忙進忙出的又不是他,他喝什麽補湯?

他都不知道到底誰才是她親生的了!

蘭蘇容收到信時,鐵寧兒也在場,見媳婦沒有立即拆開信,反而讓阿日娜替她收回房裏,之後卻頻頻失神。她想這孩子也夠為難的了,想必心裏渴望知道家裏的近況,又怕捎來的是不堪的責罵,百般煎熬卻若無其事地在她身邊盡着領主之妻的責任。

就算她再怎麽讨厭大燕的貴族,孩子都是父母的心頭肉,當下鐵寧兒也覺得不舍地道:“你回去歇着吧,待會我讓人到校武場通知長空早點結束練兵回去陪你,你娘家那邊若有什麽事,你們夫妻倆好好的讨論出個結果。到底是生身父母,這事也沒有天塌下來艱難,更不好一直逃避,回去看看你爹娘怎麽說吧!再不濟,你得告訴他們,我們東方家迎娶之前就認定了你這長媳,如今更是喜愛得不得了,不可能放人了!”蘭蘇容心頭一暖,遠嫁異鄉的各種不适應,全賴丈夫的體貼和婆家的體諒,她還有什麽理由愁眉不展?

東方長空一接到消息,立刻放下所有的事直接回衡堡。一回到天閣,卻見妻子手上拿着已經拆開來的信,眼眶泛紅而失神地望着飄着雪的窗外。

他靜靜地來到妻子身邊,大掌在她頸後安撫地按揉着。

蘭蘇容終于看向他,卻沒有哭,只是吸了吸鼻子,冷靜地把家書的內容複述給丈夫知道。

蘭蘇芳依照兩人的計劃,在蘭蘇容踏上龍謎島,尹家難以追回花轎後,才和尹齊回到京城。

可是當時尹齊并不知道代蘭蘇芳上花轎的是蘭蘇容,因為她知道青梅竹馬的心思而故意瞞着他。果不其然兩人回到京城後,尹齊雖然向兩家長輩表示要娶蘭蘇芳,但他和尹家都不想放棄蘭蘇容,畢竟繼承爵位的是蘭蘇容的父親,她的兄長在朝中的影響力大過蘭蘇芳的兄長,尹家更不認為蘭蘇芳會是稱職的當家主母。

蘭蘇芳在不願和堂姊共事一夫,卻也不知如何是好的情況下,把蘭蘇容代她前往太師廟與東方長空私會的事加油添醋地說了,說是因為蘭蘇容在那夜和東方長空私定終身,才答應代她上花轎。

而蘭蘇容事先寫好,讓蘭蘇芳在回到京城後給家裏的信裏表明,她仰慕東方長空才做的選擇,成了最好的佐證。

這雖然讓尹家放棄蘭蘇容,但也讓祖父氣急攻心而病倒,父母在信裏責怪她不孝,哥哥們也怪她視家族名譽與他們的仕途為兒戲。

前半段,東方長空都還嚴肅地聽着,後半段卻簡直難以忍受,最後他極為克制地讓自己維持與妻子交談時一貫的和顏悅色與溫聲軟語,問道:“然後呢?”這些吃飽太閑的家夥,讓那些信差在這種大雪天裏千裏迢迢的趕路,就只為了把他媳婦臭罵一頓?

這讓他十分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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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斷絕關系,雖然差不多了。”蘭蘇容自嘲道,“我想家裏還是舍不得放棄和龍謎島攀上關系的機會。”東方長空心裏很清楚,他們家就算再如何功績顯赫,對京城那些貴族來說,也不及他們世代傳承的尊貴血統與備受世人景仰的名聲。

“我寫封信,告知岳家你在我這裏很好,明年春天我陪你回去歸寧的事。”信會讓容兒過目,他沒辦法在信裏罵回去,真是太遺憾了。

若是能夠,他希望讓天下人知道,誰都不能罵他媳婦!

“歸寧之事可以說,你要陪我回去先別說。”蘭蘇容可沒忘記成安那群小人的虎視眈眈。

“我明白,但這下我非得親自見到你祖父不可了。”希望到時他不會想揍人。

蘭蘇容以為他只是單純想陪她回去道歉,心裏更是感動,然後她為他磨墨,看着丈夫為她寫下家書。

東方長空好幾次想在信裏問候蘭家祖宗十八代——不行,忍着,好歹是妻子娘家的祖宗十八代,他的字句還是有禮而且守分寸的。

蘭蘇容得承認,這時候生身家族帶給她的難堪與失望,已經漸漸被撫平。

她與丈夫兩人像這般,只是她伺候着他寫家書,看着他為她擰眉沉思,振筆疾書,在這個因為婆家長輩體貼而留給他們小倆口的半日閑,她感覺到的只有歲月靜好的幸福。

蘭蘇容因為痛恨京城貴族的醉生夢死而決定遠嫁龍謎島,當然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原本的未婚夫尹齊,就像大多數的京城貴族一樣,繼承爵位,平穩地享受自他出生那一刻便擁有的榮華富貴,就是他人生唯一的目标。

蘭蘇容曾以為自己也不是什麽胸懷大志的人,那樣的日子她沒必要反抗。

可是當火帆海盜自京城綁走皇孫與朝廷命官,她突然驚覺,他們自以為的平靜富貴還能維持多久?

東方家的勝利在京城帶來的回響是她此生前所未見的,她在老百姓眼裏看到了希望。

然後,她還看見了難民營。明明過去就知道朝廷的做法,她不齒,卻也沒有任何作為,但當她面臨身敗名裂的危機時,唯一的避風港卻是那座難民營,像一巴掌打醒了她。

這個反叛長輩的選擇并不是一切順遂,卻讓她內心踏實,而且好像擁有了目标,她以自己的夫家為榮。

也許是因為自古以來必須靠自己抵禦海盜,為了生存必須向島外掠取資源,維持強盛的兵力就是島主最重要的責任,東方家對龍謎島的管理必須更勤奮不懈。

她這個與龍謎島格格不入的京城嬌女,有朝一日卻要成為這個島的女主人,如果不拿點能耐出來,豈能服衆?

幸而婆婆和丈夫的态度給了她最堅實的後盾。

當然也不僅止于此。

“您這是不信任三代前就在衡堡賣命的我老徐嗎?這裏不是京城,您也還不是當家主母,這衡堡還是堡主和堡主夫人說了算。”說話的人是衡堡管理柴薪的老徐,因為蘭蘇容提議堡裏每一戶每日柴薪用量要做出整理和禀報,衡堡過去并不是沒有控管柴薪用量,但幾乎是報多少就給多少,不問用處。

“我沒有不信任你,只是這麽一來,如果有不必要的浪費就可以省下來,現在島上正在籌建新城……”

“你們京城的方法要是這麽好,怎麽會搞到天下大亂啊?”

“這是兩回事……”

“唉,不說了不說了,堡主夫人是別無選擇才讓你來幫手,你還真當自己可以作主了啊?”蘭蘇容不打算放棄,仍在想怎麽說服老徐時,老徐卻突然一楞,跳腳地轉過身,她見老徐臀部上粘了一坨融化的冰黃豆泥。

“哪個不長眼的……”老徐暴怒的叫罵在看清來人時,瞬間張口結舌,原本橫眉豎目的夜叉臉立刻讨好地端起笑臉,“是您啊,小少主。”可不是嗎?那矮不隆咚的圓滾滾身影,粉團子似的粉嫩臉蛋,水汪汪泫然欲泣的大眼,和撅起來的小嘴,不是東方豔火還有誰?

“我的冰雪冷元子!”老徐臉頰一顫,沾在他臀上害他褲子又濕又涼的是小少主正在吃的冰雪冷元子?那玩意兒為何會粘在他屁股上?

可由不得他多想,東方豔火已經扁着嘴,豆大的淚珠說掉就掉,“把我的冰雪冷元子還給我——”老徐手忙腳亂地掏手帕,“別哭別哭!馬上給您買回來!”東方豔火止住抽噎,水靈靈的大眼裏,星芒閃爍地看着老徐,“我本來有三串。”肥短的手指比了三。

“……”蘭蘇容看着老徐屁股上那半顆冰雪冷元子。

嗯,他可能真的本來有三串,只是吃到剩半顆。

“三串是吧?沒問題!”

“我現在就要吃!”大眼睛又眨了眨,嘴饞的模樣可愛得讓人恨不得把整個市集都買來給他。

“馬上去買!”老徐說着,跑得腳不着地的給小少主買點心去了。

老徐一跑遠,這小鬼就沖着蘭蘇容,雙眼笑成了小月牙,臉蛋更是紅撲撲地,害得她也跟着失笑。

這小鬼靈精!她想起東方家老三一個十六歲的少年,把常隼整得團團轉,看來這小鬼将來也不遑多讓啊!蘭蘇容蹲下身子,拿出她的手絹,将東方豔火臉上未幹的淚痕擦幹。

“下雪天還吃這麽多冰雪冷元子,當心一會兒鬧肚子疼。”東方豔火這小鬼正享受着香噴噴的手絹在臉上伺候,和老徐那臭手帕完全不同。聽見蘭蘇容的話,卻驕傲地揚起小臉,“那是要給花姊、六哥和五哥吃的。我一會兒要和花姊和六哥一塊兒上課,五哥也跟我們一起,他上課都在睡覺,所以還得和六哥一塊兒聽課,可是夫子說我已經可以學六哥學的學問了!”蘭蘇容聽說老麽三歲就念完蒙學,如今竟然和十歲的老六一塊兒上課。

不過想到他趁機揩油只為了請哥哥和青梅竹馬小姊姊吃甜食,卻還是一陣莞爾,“聽課要認真,但累了也別勉強,你年紀還小,不用那麽心急,知道嗎?”

“好。”該賣乖的時候,東方豔火又豈會客氣?他最懂得怎麽收買大人的心了!當下笑得又甜又乖巧,惹得蘭蘇容又笑着捏了捏他的臉頰。

當天晚上,東方長空就知道老徐刁難自家媳婦的事了,自然是因為有個小家夥跑去告密順道讨賞來着!

海島就像覆蓋在厚墩墩的瑩白羽絨下沉睡着,衡堡的冬天盡是炭火烘烤食物、芳醴流溢的氣味。

當暴風雪來襲時,堡裏就是男人們大吃大喝,熱鬧不休的時候;至于雪霁天晴時,男人們精神抖擻地練兵,堡裏反而安靜許多。

龍謎島上每座城都有大校武場,老一輩的人說起海盜猖獗的年代,當那些惡鬼從海上來襲,躲在家裏是沒有用的,不反抗就只剩死路一條。

所以島上的女人無法只是待在家裏相夫教子。島上的男人大多娶本地女子或夜摩平民女子為妻,這些女人撐起整個家,如果有一天男人在海上戰死了,這個家仍會繼續維持下去,直到家裏有新的男孩能再次肩負起保衛島嶼的責任。

蘭蘇容嫁進東方家的這個冬天,島上練兵更勤,連下起大雪的日子也依舊操兵,她隐隐感覺到東方家正在準備另一場征戰。

只是每天晚上,丈夫對待她的方式,又會讓她質疑起這樣的猜測。

野獸般的粗喘蓋過了她細弱的呻吟,蘭蘇容想把臉埋進被褥當中,因為她實在羞于面對兩人都赤裸裸地,屋內的火盆卻将一切都映照得钜細靡遺,更讓丈夫昂藏雄壯的身軀沁出汗水。

可更羞于承認的是,她貪看丈夫的模樣,不舍別過臉去。

在京城初識他時,她曾以為這家夥衣襟總是大敞是因為玩世不恭,如今看來是因為他太怕熱了。

東方長空總有各種方式讓她盡可能地為他放下一切矜持,當他擡起她的臀,讓她的一腿高高擡起,以便粗硬的男性更深地占有她時,她只能順服地側卧在床上,眼角餘光瞥見了他紅鐵般的男性抽離時顫動着,晶瑩水光淌滿她的大腿與他的腹部,然後他再次深深地挺進,她羞怯地閉上眼,卻忘情地吟哦。

蘭蘇容卻羞得很想死!

她覺得嗓子都啞了。

當她體內的男性再次硬挺起來,她堅持不肯擡起臉來。東方長空也只是擡起她一腿,這一次他抱緊了她,讓兩人連呼吸也緊緊糾纏。

當他再次灌滿她的花壺,他拿床頭的幹淨布巾将兩人稍事整理,把床讓給妻子休息,自己下床倒了一大杯水,幾乎是急切地牛飲掉大半杯,然後就這樣全身光裸着走到窗邊吹冷風,看着窗外雪夜下的明珠城。

床上的蘭蘇容偷偷掩住竊笑,看着火光映照下,丈夫結實的後背與挺翹的臀,以及修長又強悍的大腿。

以前她覺得,正經的女人不應該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看。但這男人是她丈夫,她何必苛責自己的貪婪?

何況,他在她眼裏,真的好看極了,即便背部都好看。

東方長空邊喝着剩下的水,轉過身,卻見側躺在床上的妻子盯着他瞧,當下又是得意地笑開一口白牙。

蘭蘇容卻更快地把臉埋在被子裏,假裝不知他在笑什麽。

東方長空可是大方極了,回到床邊坐下,一手撫上她忘記拿被子藏起來的圓潤翹臀。

啊!她忘了拿被子把自己包起來!蘭蘇容後悔已經來不及。

東方長空對手下的觸感簡直愛不釋手,索性彎下腰去咬了一口,惹得蘭蘇容終于露出臉來,瞋怒地瞪了他一眼。

“我是你的男人,你是我的女人,愛怎麽看,怎麽吃豆腐,有什麽好害臊的?我的屁股以前只有我爹娘和我兄弟看過,別人看我要收錢的,現在它是你的,下次別人偷看,你要記得宣示一下這是你的。”他還臉皮無敵厚地抓住她的手,輕輕覆在他男性上,蘭蘇容像摸到熱鐵那般吓得抽回手。

她的模樣惹得東方長空忍俊不住,可是又有些受傷。

“它那麽努力,你要不要這麽嫌棄?”什麽?蘭蘇容漲紅臉,“我沒有嫌棄……”這不是她縮回手的原因,她緊張地不知如何解釋。

“它受傷了,我也受傷了。”他撫着胸口,一臉難過。

蘭蘇容明知他在鬧,可是心裏又極為過意不去,支吾了半天,只好道:

“我沒有嫌棄,我很喜歡……”等等!她在說什麽?她驚慌失措地住嘴,卻已經來不及了。

“喜歡什麽?”他無恥地伏下身來,貼向她。

她真的好想打他那張欠扁的笑臉!可是又無可奈何,只好拿被子把自己包住,有些嚴肅地瞪着他,“你不冷嗎?”

“我舒服得很。”他山大王似地就往床上坐,還左右開弓,那碩大的男性就這樣大剌剌對着她。

把臉蓋住或把眼睛移開,到時他又說她嫌棄,可仔細一想又不甘心,這男人就是非要故意這麽逗她!

她決定,正經八百地跟他談正經事!

“最近風雪特別大,你們還要練兵嗎?看起來像是訓練士兵在大雪中作戰?”竟然對着他的雄壯威武,談論這麽雄壯威武的正經事,害得他都沒心情顯擺了,只好盤腿而坐,“差不多吧。”總算視野裏沒有充滿威脅性的存在,蘭蘇容也松了口氣。倒不是害怕或排斥,“顯擺雄壯威武”的丈夫,就像是個頑童,她總覺得自己随時會被他逗得又羞又氣又無可奈何……而且那東西,本來就很難直視!

乖乖收斂的丈夫,至少……應該會乖乖的。

應該吧。

“現在海域內,還有誰會在大雪天來犯?”丈夫的答案讓她有些擔心。

“不是等人來犯,是為了下一次的奇襲。”蘭蘇容直到這一刻,才真正領悟到自己嫁的是什麽樣的家族。

不是躲在安全的城牆之內,衣冠楚楚卻又麻木不仁,讓天下間無數傷心父母的孩子用血肉來保護的高官貴胄。

而是城牆外,以肉身為堡壘,守護身後家園的戰士。

她的男人身上那些傷疤,都曾經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龍謎島上,每一個擡頭挺胸頂起一片天的女人,都必須能夠堅強地看着她的男人出征,在他們浴血奮戰時,甚至在他們無法活着離開戰場後,繼續撐住一個家。

她做得到嗎?

“奇襲誰?”她想,自己對海域內的敵人仍是太無知了。

“周太保雖死,他的部衆卻有上萬人之多,這并不是誇大,”東方長空諷刺地一笑,“你以為大燕飽受戰亂的百姓,除了往京畿,往國境流竄,還有哪些地方能去?”

“……”蘭蘇容的臉色從迷惘,到刷白。

“對,”東方長空深吸一口氣,“那些火帆海盜,除了少數是來自各地的亡命之徒,絕大多數都是大燕流離失所的百姓。”為什麽……蘭蘇容想起東方家斬首周太保的消息傳至京城時,滿城歡欣鼓舞的情景,多諷刺!

“因為再也無法忍受無止境的掠奪,所以自己也成為掠奪者。逃到海上的叫海盜,逃到山裏就叫土匪。只不過在海上有個特別有本事,又特別能言善道的家夥,他總是能讓那些從絕望萌生出恨意的人加入他,展開他們所謂的複仇。”而東方家殺周太保,只是因為他們動了龍謎島。

東方長空對親手斬殺周太保一事,并沒有特別的感想。

周太保是英雄嗎?怎麽同樣掠奪弱者,周太保把朝堂上那些家夥稱作混蛋,自己卻成了英雄了?他确實對付了不少喝人血的權貴,但那些平民百姓呢?那些弱者呢?

周太保認定遭到自己掠奪的弱者,因為不夠覺醒,因為太軟弱,所以毫無愧疚地與朝堂上那些衣冠禽獸一樣,把他們往死裏逼。

但是相信他那一套而加入他的人,認定他是英雄,而且會耗盡自己最後一口氣,想法子重整旗鼓和反抗。上萬人的海盜艦隊,東方家雖然斬首了首領,爪牙還在四處逃竄。

“他們的勢力還剩多少?”蘭蘇容這一刻也明白,要成為龍謎島稱職的女主人,絕不僅僅只是管理好整座島。

她必須在丈夫率兵出征後,防範于未然。

“周太保死後,他手下四大戰将,有兩名戰死,兩名在逃。但在逃的這兩人彼此不和,我們得知前陣子兩人進行了一場決鬥,決定誰能繼承周太保的遺志。最後其中一個勝出了,我們探子查到他的老巢,如果能在大雪影響海上的視線時進行奇襲,冬季時他們補給短缺,我們的勝算反而大。”蘭蘇容沉吟半晌,只是嘆了口氣。

沒有女人願意自己的男人必須上戰場,更何況是聽起來九死一生的戰場。

但,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

“沒有人比你更了解海上的戰鬥,但是……”如果她的男人是天生的戰士,她希望上天再給她多一點時間,她會讓自己成為他的刀與盾。“你知道‘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嗎?”現在的她,只能為他照顧好他的家園,并且提醒他另一個敵人的存在。

至少在政局上,她并不無知。

她嗓音極輕,甚至隐隐顫抖,因為明白自己的暗示,代表着冷血的勸說,勸說一場用弱者的血肉換取龍謎島生存的取舍。

東方長空自然聽懂了。

東方家對朝廷的用處,就是打海盜。

一旦海域平靜,朝廷為何要容忍東方家私養二十萬精兵?

而如果不将周太保的餘孽一網打盡,這表示,他們将犧牲往後無數的受害者,來保全龍謎島的武裝勢力持續的存在……東方長空深吸一口氣,鑽進被窩裏,抱住了妻子。

“我有分寸。睡吧。”

“嗯。”蘭蘇容沒有再開口,僅是順服地偎向他溫暖的胸膛。

藍江縣春雪融盡之後,趕路就容易許多,而且不像去年是為了趕在下雪之前出海,所以進到城裏後還能找家客棧打尖。

“你們聽說了嗎?去年年夜,龍謎島東方家趁大雪夜襲‘黑刀’何一虎的老巢,結果戰況慘烈,連東方長空都受了重傷,何一虎卻給逃了。”

“那怎麽得了?東方長空受傷,以後誰來對付周太保的殘黨?”

“東方家有七個兒子,那東方老二不是在武林大會奪魁嗎?上次打周太保時,聽說東方家老二就一個人打得‘南海白龍王’黃浪和他手下五百名海盜求爺爺告奶奶的,人家兒子多就是有這好處!”

“這是不是誇大其辭了?一個人打五百名海盜,更何況那黃浪是何等高手?”

“何等高手?對上天下第一高手又如何?你們都不曉得,去年我在京城親眼所見啊……”店小二領着他們來到二樓包廂,一路上聽到其他客人聊得依舊是東方家年夜圍剿何一虎失利的事。

“據我在明珠城經商的遠親所說,東方長空這一戰傷得很重,到現在龍謎島還在重金征召名醫,而且東方家一片愁雲慘霧,可見應該回天乏術了。”

“我看啊,這下朝廷那些龜孫子可要得意啰。”

“若是東方家無法再鎮壓住周太保的殘黨,我看這時局可會亂上加亂。”

“朝中八王爺一黨主張實行禁海令,或許這是最後辦法?”

“你傻子啊?禁海令只是我們出不了海,那些海盜就不會打到陸地來?你以為當初周太保是乖乖在海上飄卻被斬首的嗎?”禁海令唯一有效的,就是确保離大海千裏遠的京城那些貴族繼續做春秋大頭夢!至于沿海的百姓死活?自求多福吧!

一身女扮男裝的旅人裝束,蘭蘇容抿住唇,看了一眼那個一路行來,人人都傳言“回天乏術”的男人。

年夜之後,他足不出戶,躲在家裏蓄了把大胡子,雖然紮人——尤其他愛逗她,留了胡子一樣可以想出各種把戲逗她,總是讓她又氣又無可奈何。

但這确實是最好的易容。

“怎麽了?”替妻子倒了杯水,還弄來了浸水擰幹的手巾給她擦手臉,察覺到她的注視,東方長空一臉詢問。

蘭蘇容只是笑着搖搖頭,想起去年對何一虎出征前數日,他們幾個兄弟及心腹在靜武堂的對話——“奶奶的,我們拚死拚活替他們安定海域,死的是我們的兄弟,流的是我們的血,要是這一仗打贏了,難道真讓那些龜孫子随便找個理由把我們拔掉?”陳九越想越火大,其他幾名家臣和副将也是義憤填膺。

“大燕朝廷雖然不能不顧忌,但這場仗還是非打不可。”東方長空說道。

“真的要幫那幫狗娘養的到這種地步?”

“不是幫他們,是幫我們自己。”東方騰光嘿嘿笑,他們兄弟幾個已經讨論出結果了。

東方長空接着解釋道:“殺何一虎,是為我們自己。但誰說我們要讓天下人都知道何一虎已死?這場仗非贏不可,但從那之後,何一虎和他的手下,會是我們的人所假冒。”難怪這陣子南宮家和魏家幾個擅長易容的都不見人影。“但是大燕朝廷之所以怕周太保的人怕得要死,是因為他們無惡不做,難道我們的人也要跟周太保一樣?”

“有些地方一樣,有些地方不一樣。”東方長空一想到蓋城鎮的開銷有着落,就笑得合不攏嘴,“讓朝廷忌憚有什麽難?對老百姓燒殺擄掠,朝中那幾個王八蛋根本不痛不癢,但對肥得出油的權貴出手就不一樣了,他們肯定吓得夜夜尿褲子。”何況,搶錢、搶船、搶女人的搶劫勾當,可是他們的老本行!

于是,年夜之後,東方家對何一虎出征的軍隊,回來時少了大半,外人都道戰事無比慘烈。

當然這場仗确實特別慘烈,因為他們徹底血洗了何一虎的老巢,一個活口都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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