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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說實話，江漉跟了許暮生和顧年這麽多年，據他淺薄的觀察，顧小股票能殺出重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是他優秀不優秀，真心不真心，而是他可以明顯感覺到許暮生對顧年，別說好感，簡直連個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他甚至感覺，在許暮生眼中，顧年和自己都沒有任何差別。

一只成功性極低的股票，日後估計也很難讓自己接到什麽艱巨任務。

沒有艱巨任務，意味“錢途暗淡”。

好在盛況出現了。

江漉的“錢途”又明亮起來。

這幾天他盡職盡責觀察着許暮生動向，但對方依舊是三點一線，除了去圖書館計科樓和食堂，大部分時間都在晚上八點之前回到宿舍，便再不出門。

是個标準的理工宅男。

及至周五晚上，許暮生照舊八點不到便回了宿舍，看到對面窗內亮起了光，江漉知道今天這份工也下班了。

他洗完澡，去到陽臺活動筋骨，就在他不經意往樓下看去時，卻見一道高大的身影，在花壇邊踱步徘徊。

夜色已沉，但樓下亮着路燈，而江漉眼神又屬實不錯，哪怕只看過視頻和照片，他還是一眼認出這人是盛況。

他頓時警鈴大作。

先是趴在窗邊，将人盯了會兒。

只見盛況一直在原地徘徊，像是在糾結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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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許暮生一直在宿舍沒下樓，顯然對他的到來還不知情。

江漉回到屋內拿了手機，又來到陽臺，一邊繼續盯着樓下人，一邊隔窗悄悄拍了張樓下的照片，發給陸睿。

江漉：老板，盛況來了我們宿舍樓下。

大約是正在工作，手機沒在手邊，這回陸睿卻沒有馬上回複。

江漉也不在意，沒有老板指揮，他作為一個金牌打工人，也要發揮主觀能動性，盡職盡責盯梢。

感覺過了一個世紀那麽漫長，才看到一直在樓下徘徊的男人，才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隔了這麽遠的距離，自然是聽不到對方說什麽的。

但江漉機智地打開手機監控。

果然見原本坐在電腦前的許暮生，拿起手機接聽了電話。

*

“喂！”

電話中熟悉的聲音傳來。

其實也不算熟悉，時隔快六年，電話中青澀的少年音早變得低沉成熟。

盛況深呼一口氣：“暮生，是我。”

電話裏沉默了片刻，才有些不确定回道：“盛況？”

盛況道：“嗯，是我，我在你宿舍樓下。”

對方沉默片刻道：“你稍等，我馬上下來。”

語氣平靜，完全沒有盛況預想的驚訝與激動，他心中微微失落，卻還是忍不住心如擂鼓：“好，我等你。”

挂上電話，盛況重重舒了口氣。

那些一起上課一起吃飯一起打球的時光，如走馬燈一樣，在腦中閃過。

過了這麽多年，他終于敢面對自己真實的內心。

這一次，他一定要把失去的找回來。

*

與此同時，樓上的江漉看到盛況挂了電話，趕緊看向手機監控。

果不其然，原本坐在桌前的許暮生，起身出了門。

他趕緊從陽臺回到屋內，換上衣服出門。

此時已經八點多，天早已經黑透。

樓下行人稀稀落落，那兩道颀長挺拔的身影，一眼就讓人看到。

江漉這份工跟間諜也沒什麽兩樣。

他悄悄來到花壇另一側，彎身藏在蔥郁的冬青樹後。

望着那道高大的身影一步一步朝自己走過來。

盛況的心髒砰砰直跳。

高中畢業那會兒，許暮生還只有十六歲，是個清瘦羸弱的美少年。

這些年過去，對方顯然長高了不少，變成了個高大挺拔的青年。

臉也長開了，比從前更加俊美。

也更為冷峻。

盛況努力克制着內心的激動，讓自己看起來平靜從容。

“暮生——”他開口喚道。

雖然能克制住聲音和表情的激動，卻無法掩飾眼神的熱烈。

江漉從冬青樹縫隙看過去。

看到的便是盛況一雙炙熱的眼睛。

不過相較于他的炙熱。

朝他一步一步走過去的許暮生，就顯得平靜多了。

不是假裝平靜，是表情到眼神都看不到半點波瀾。

完全沒有與故人久別重逢的激動。

真是高嶺之花人設永不崩。

許暮生在距離盛況半米的距離停下，淡聲開口道：“怎麽不提前跟我聯系？”

盛況道：“我擔心你還記我的氣。”

許暮生輕笑了笑：“我從來也沒生過你的氣，是你拉黑了我。”

盛況摸摸鼻子：“嗯，是我以前做得不對，你沒記我的氣就好。”

許暮生道：“你選擇出國是對的，如果當年你不出國，如何能成為頂級賽車手？”

盛況看着久違的人，想到當年兩人的矛盾，不禁覺得有些可笑。

說起來，确實只怪自己。

那時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對好朋友有了別樣的情感，作為活了十七八年的鋼鐵直男，他一時不能接受。

便趕緊去交了個女朋友。

而當他看到許暮生對他交女朋友這件事無動于衷後，又各種作天作地，三不五時找茬。

許暮生脾氣一直是很好的，或者說對什麽都是冷淡的，并沒有與他計較。

他成績一般，家裏便安排他出國。

他不願意，因為不想與許暮生分開。

于是找到許暮生問他的意見，對方卻說出國很适合他。

他又問對方願不願意跟他一起出國。

對方想也沒想便拒絕，說自己要回故鄉江城讀大學。

看到許暮生完全沒将他考慮在未來之中。

當即和人大吵一架——嚴格來說是他單方面斥責對方沒将自己當朋友。

一怒之下，拉黑對方，直接出了國。

怪只怪當年自己太年輕，沒能認清自己的內心。

如今确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後，終于能心平氣和面對自己所愛。

盛況笑了笑，點頭道：“嗯，你說得沒錯。”

許暮生道：“我看到你在江城辦了摩托車俱樂部。”

“嗯，你不是喜歡看人騎摩托車麽？我來江城辦俱樂部，你可以随時來看。”

他這話其實已經很明顯，幾乎只差直接說“我是為了你開辦的俱樂部”。

也不知許暮生是裝傻，還是當真沒聽懂，只淡笑道：“嗯，好啊。”

盛況擡手看了眼腕表，道：“時間還早，要不你帶我去你們學校逛逛，我們邊逛邊聊。”

“行。”

看到兩人并肩往外走。

江漉趕緊隔着幾米的距離跟上。

這兩人說話的聲音很低，他幾乎聽不清楚。

當然，這對他來說不重要。

他在猶豫的是，自己要不要上前想辦法将兩人分開。

但想了想，又覺得不可行。

盛況是專程來找許暮生的，兩人多年未見，自己跑上前插科打诨，會顯得很突兀，而且大概率也沒法讓這場會面戛然而止。

他決定選擇先靜觀其變。

而且以許暮生這種高冷性格，剛剛見到盛況都沒什麽太大反應，想必也不會因為這場會面而産生什麽感情。

這可不是江漉自以為是的揣度。

書中就是這麽寫的。

許暮生和盛況，一路走到學校的南湖邊，在一張長椅坐下。

江漉在離兩人十幾米的地方站定，因為兩人背對着他，他倒也不用隐藏。

南湖邊一向是江大學生戀愛聖地，這會兒雖然人不多，但都是成雙成對的——許暮生和盛況倒也算成雙。

江漉一個人在湖邊長久地停留，周圍又很多情侶，就很有些奇怪了。

多少有點像個偷窺別人戀愛的變态。

雖然他确實是在偷窺。

他想了想，看到旁邊一棵樹，慢慢挪過去，準備借用樹幹的遮擋，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麽古怪。

因為要盯着長椅上兩人的動靜，他就沒工夫注意身旁，剛挪到樹邊，就覺察不對。

樹幹不是硬的麽？

怎麽有點軟，而且還有溫度？

反應過來是撞到了人，正要轉頭道歉，對上的卻是一張再熟不過的臉，以及一雙神色莫測的眼睛。

“學弟！”江漉有些驚訝地輕聲喚道。

顧年臉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因而眼下的表情一目了然。

他神色古怪地看了看江漉，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江漉輕咳一聲：“我就從圖書館回來，路過這邊。”

顧年看着他空蕩蕩的肩膀，扯了下嘴角。

去圖書館連書包都沒帶，騙誰呢？

而且剛剛分明就是假裝沒看到自己，卻故意朝自己挪過來。

不然哪裏撞得這麽準。

但他決定不揭穿他。

江漉用同樣的問題問他：“你怎麽在這裏？”

顧年木着臉道：“我也路過。”

江漉面上笑嘻嘻拍拍他的肩膀：“那我們一樣啊！”

那可不？

都是表面路過，實際上是來跟蹤許暮生和盛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