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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三章

唐曼曼拿起新的筷子夾了一只白灼蝦，手顫抖着，那只蝦掉進雞湯裏。她的眉頭皺了一下，筷子伸進湯裏。那只蝦好像活的一樣，你追我趕，筷子剛碰到尾巴，它就往前游去。

幾個回合後，那只蝦還在雞湯裏洗澡。

一雙筷子伸過來。

唐曼曼通紅的雙眼直勾勾看向唐祁安。“爸爸也覺得我廢了？”

“沒有，爸爸只是想幫你……”

唐曼曼抿起唇，垂下眼睑遮住眼中的思緒。“我真羨慕白茜姐姐可以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不像我連吃個飯都需要人幫忙。”

白茜：……

你個綠茶。

唐父唐母一聽心疼壞了，注意力又放到唐曼曼身上。連夾幾個蝦，去殼沾好醬汁放到她的碗裏。

唐祁安笑着哄道。“曼曼不要瞎想，等傷好了你又可以和從前一樣。”

唐曼曼轉動眼珠看他。“是嗎？可羅曉叔叔說……”

“你羅曉叔叔就是半桶水，別事事聽他的。只要曼曼好好複健，身體一定能恢複和從前一樣。”唐祁安怕極了敏感的小女兒再提身體，連忙夾了一塊排骨放到她的碗裏。“你媽媽親自做的特別好吃，可別辜負了。”

唐曼曼順勢跳過話題，品嘗排骨。随後對唐母露出甜甜一笑。“媽媽做的排骨真好吃，是全天下最好吃的食物。我宣布糖醋排骨今後就是我的最愛。”

白茜：……

學我說話，不要臉。

施悅宜又是心疼又是欣慰，臉上浮起淺笑，連給唐曼曼夾了幾塊排骨。“你要喜歡吃媽媽天天給你做。”

“媽媽做的菜我肯定喜歡，比李嬸做的菜更喜歡。”

“曼曼這幾天吃了幾斤蜜？”唐祁安笑問。

唐曼曼煞有其事思考一會。“可能和爸爸每天吃的一樣多。”

唐祁安：……

施悅宜沒忍住笑出了聲。

飯廳裏一改之前的沉悶說說笑笑好不歡樂。白茜和她們坐在一張桌上，卻好像不在同一個空間，彼此隔着幾萬丈鴻溝。

白茜眼中劃過懊惱，捏着筷子的指尖隐隐發白。她擡眼恰好和唐曼曼的目光撞在一起。

唐曼曼坦然一笑。白茜好像受驚的小鹿飛快收回目光，垂着頭悶頭吃飯。

唐曼曼看在眼底，唇角勾起一抹嘲諷。既然要來攪合她的家，就要有很好的承受能力，千萬千萬不能哭哦。

飯後，一家人移到客廳。

沙發上，白茜挨着施悅宜親切的挽着手，小聲的說着什麽，随後兩人先後笑了。

唐曼曼看在眼裏只覺礙眼極了。媽媽是她的，誰都不可以搶。當着她的面迫不及待刷好感，當她是死的？

她拉住施悅宜另一只手，支着下巴盯着她的眼睛，好似發現了什麽不得聊的事情，猛地睜開眼。

“媽媽你的眼尾好像多了一條皺紋，是不是這兩天太累了？”

“？？？皺紋？”施悅宜好像聽到頭頂響起一聲雷，顧不得和白茜聊天，疾步匆匆上了樓。

搞定一個！

她又看向唐父。“爸爸您黑眼圈好重啊。剛才看到您帶了好多文件回來，今晚不會又要熬夜加班吧？”

“幾份文件看不了多久。”

“是啊，上次你也這麽說，然後忙到淩晨兩點。”唐曼曼皮笑肉不笑揚起唇角。

“你這孩子總拆爸爸的臺。”

“我并不想拆您的臺，可是白茜姐姐今天剛從醫院回來，身體也不好早該休息了，您坐在這兒她還走不走了？”

唐祁安打量白茜那消瘦的身軀，了然。“習慣了吃完飯陪一陪你們，都忘了茜茜今天剛從醫院出來。行吧，我去看文件你們趕緊去休息。”

白茜更想和唐父培養一下父女之間的感情。張嘴想說不累就聽到唐父最後一句話，只得将到嘴邊的話咽回去。懂事的露出笑意“爸爸快去忙吧，我也去睡了。曼曼臉色也不好早點休息，我推你上樓吧。”

“好啊。”唐曼曼無所謂的點頭。

兩人一起乘坐電梯上樓。唐曼曼很清楚白茜喜歡做面子功夫，可她今天确實累，沒有心思陪着演戲。明晃晃的打了個哈欠，眯起眼困倦地靠着輪椅。

白茜本想聊一會，見此只能将到嘴的話咽回去。“曼曼早點休息，晚安。”

“晚安。”

白茜來得突然，又去醫院走了一遭。家裏沒來得及布置房間。如今她暫時住在二樓的客房。唐曼曼則住在三樓。

等人離開，唐曼曼操控輪椅進了卧室。剛關上門随身的手機響了。是媽媽的視頻。

“媽媽？”

屏幕裏施悅宜穿着白色的睡衣，臉上貼着一張面膜，半躺在床上。

“媽媽剛剛從你衣櫥裏拿走一條裙子給了白茜。這孩子也是可憐，她來我們家也沒一件像樣的衣服。這幾天又忙沒時間去購物。先借你的衣服穿穿。”

“好的媽媽。”一件衣服唐曼曼不在意。

“明天我打算帶白茜去購物，你也一個多月沒出門了，媽媽帶你出去透透氣，順便去你最愛的星雲飯店吃飯。”說着施悅宜拉了拉下滑的面膜。

“我想吃他們家的玫瑰酥。”唐曼曼想到自己最愛的甜點，忍不住流口水。前世媽媽很喜歡這道菜，也經常帶她去品嘗。後來進了精神病醫院再也沒有機會陪她去吃了。

“給你點一份打包一份可好。”

“謝謝媽媽。”

說了兩句兩人挂了視頻。

唐曼曼洗漱過後躺到床上，腦海回憶着媽媽今天做的排骨。還是記憶中的味道，讓她很是懷念。

想着想着睡意消失殆盡，心情止不住雀躍起來。

又是一個興奮到無法入眠的夜晚。

***

清晨，朗朗的讀書聲響徹客廳。

白茜端坐在沙發上，手裏捧着書，全神貫注盯着書頁好似進入忘我的境界，忘記了身在何處。

唐祁安下樓就見到這副場景，愣在了樓梯口。

“我五點起來時白茜小姐已經坐在客廳讀書”李嬸說。

唐祁安詫異，五點外面的天色還未亮。走到白茜對面的沙發坐下，她沉浸在書海沒有反應。

十分鐘後，白茜朗讀完畢合上書，準備換下一本時擡頭看到對面的唐祁安吓了一跳。“爸爸？”

她神情忐忑，捧着書本的手緊了緊。“吵到您了嗎？”

“沒有。”唐祁安的目光落到白茜手中的書本上。那是高一的課本。秘書曾經調查了白茜，高一第一學期讀完因為外婆沒有錢辍學，平日在外打零工。那麽小的年齡就要為生活而奔波，他心底一陣抽疼。“我聯系了學校，等到開學你可以重回校園。”

白茜雙眼放光，随即光又暗下去。“可我離開學校這麽多年，還有我的年紀……”

她的年齡19，該是步入大學的年齡。唐祁安知道她怕什麽，放低聲線哄着。“我已經讓秘書幫你找了補習老師。而且年齡不是問題，只要你想學習什麽時候都不晚。”

“爸爸說的對，我不應該讓年齡成為學習的阻礙。”她好似想通了，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突然起身沖到外面的院子裏跑了兩圈。

唐祁安：？？？

片刻，白茜洋溢着笑容跑到唐祁安的面前。“我真的太開心了，謝謝爸爸。”

唐祁安被她的笑容感染揚起笑容。“休息下，一會吃早飯。”

“我想再複習一會，進了學校可不能給爸爸丢臉。”

唐祁安當然不會拒絕她的小要求，主動離開上了樓。走到樓梯間輕靈悅耳的讀書聲再次響起。

早餐準備好，三人圍着餐桌坐下。

“施姨早。”白茜對施悅宜露出燦爛的微笑。

“早。”施悅宜溫柔的看着她。“聽說你早晨五點就起來讀書，是個好學的孩子。但也要勞逸結合，你剛剛從醫院回來該好好休息才是。”

“就是讀了會書，不累的。”

兩人又說了幾句。白茜低頭吃包子。施悅宜擡頭看向樓梯的方向，眉梢微微皺起。

“曼曼怎麽還沒下來吃早飯。”她等了會起身準備上樓被唐祁安拉住。

“別去叫，讓曼曼再睡會。昨晚我忙完看到她下樓吃止疼藥，折騰了好一陣，估計下半夜才睡着。”

施悅宜臉上浮起擔憂。“這孩子不舒服怎麽不說，我的讓醫生來看看。”

“醫生說頭疼後遺症是正常的，來了也是開那些藥。”他把人按回椅子上。“那孩子怕你擔心，又是大半夜誰也沒打擾。看到我出現還謊稱下來喝水，懂事的令人心疼。”

“那該死的醉鬼，把我們曼曼害慘了。”施悅宜說的咬牙切齒，眼底怒火燃燒。

唐祁安握住她的手，小聲的安撫勸慰。“都過去了。今早也別去叫曼曼，讓她睡到自然醒。”

施悅宜也不想去打擾女兒，她看了眼白茜眼底露出遲疑。“睡到自然醒那要到幾點啊，今天說好的要一起出門。”

白茜垂下眼眸，唇角不屑撇了撇。再擡頭臉上浮起笑容。“施姨沒關系的，我們等一等下午出去也可以。正好可以多看一會書複習複習高中的知識。”

施悅宜想了想點頭同意了。“茜茜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飯後，唐祁安去了公司。白茜又坐回沙發上看書，偶爾會朗讀出聲。施悅宜就坐在旁邊，敷着面膜，翻着雜志。

轉眼十一點。施悅宜從挂鐘上收回目光，起身上樓準備去叫人。

“施姨，現在還早讓曼曼再睡一會吧，昨晚她睡得晚。”

“都要吃午飯了，再耽擱下去我們今天都沒法出門。”

“那就明天去好了，不急的。”白茜站起身轉了一圈，身上的白色連衣裙轉起一個漂亮的弧度。“昨天您給的裙子好漂亮，我穿它就可以。”

白色連衣裙很漂亮，價格也很漂亮五位數，買回來曼曼就穿過一次，後來就出了那場車禍，再沒機會穿這條裙子。讓白茜穿在身上，空蕩蕩地撐不起衣服，瘦的令人心疼。

讓白茜穿女兒的舊衣，施悅宜心裏過意不去。轉頭盯着樓梯的方向，沉默片刻做了決定。

“不等了，今天先去給你買衣服，明天再帶你和曼曼出門逛一逛。”

白茜唇角揚起，轉瞬又克制的壓下去，遲疑的看向樓上。“把曼曼一人放在家裏會不會不太好？”

“沒事，今天就讓她好好休息。”

***

唐曼曼醒來時剛到中午。下樓就被告知施女士已經帶着白茜出門了。她的心情頓時不美麗了。

李嬸端上來一碗雞絲粥。“太太特意吩咐做的，讓你醒來後一定要吃些。”

施女士出門還惦記着她！壞心情一掃而空，抿着唇終于揚起了弧度。她嘗了一口滿意地向李嬸道謝。卻看到她臉色蒼白，氣色很差。

“李嬸是哪裏不舒服？”唐曼曼放下手中的勺子，擔憂的看着她。

“有點感冒，一會吃點藥就行了。”李嬸笑笑不怎麽在意。

唐曼曼搖搖頭，不贊成勸道。“生病了就要好好休息。今天反正沒有人在家，我給您放一天假回去休息。”

“可是……”

“沒什麽可是。媽媽回來知道你生病也會讓您回家休息的。”她頓了一下，一臉嚴肅。“要是媽媽知道您因為我帶病上工，她會覺得我不懂事。李嬸應該不想看到我被罵吧？”

李嬸無奈的嘆口氣，眼底帶着感激。“那我就先回了，小姐若有事情吩咐就打我電話。”

“好的，您快回吧。”

不多會，李嬸離開別墅。

吃完午飯，唐曼曼回房又睡了個回籠覺。一覺睡醒以為能見到施女士。哪成想收到一條施女士的消息。兩人要在外面吃飯，讓她不用等。

唐曼曼：……

施女士到底記不記得家裏還有個身殘志堅的女兒？

很明顯，施女士和白茜在一起暫時忘了。

這絕對不可以。

她拿着手機噼裏啪啦打字，打了一半又停下。想了想決定改變策略，大拇指跳動删掉之前內容。然後打開外賣軟件點了一份炸雞腿。

半個小時之後外賣到了。

唐曼曼打開門怔住。門外站着一個人，站着一個陌生的熟人——傅霆。

他站在大門外，帥氣面龐帶着困倦。身後背着黑色的雙肩包，手裏提着一份炸雞腿。看到開門的唐曼曼愣了一下。

唐曼曼看看炸雞腿再看向傅霆，不确定的詢問。“你……背着我爸辍學去送外賣？”

傅霆是父親朋友的孩子，他父親去年去世後被唐祁安接到了家裏住。前幾天是傅霆父親的周年祭他回老家掃墓。

唐曼曼從前住在外婆家，也就放假回來住幾日。車禍之後，外公外婆精力不夠，母親暫時放下工作回來照顧她。兩人見面交談的次數不算多，偶遇遇到為了避免尴尬也是點頭問候，頂多算得上熟悉的陌生人。

“……我順手帶回來的。”傅霆唇角抽了抽，瞥她一眼，面無表情敘述事實。

傅霆常常面無表情，好像是個情緒不會波動的機器人。她早已習慣，完全不在意。聽到答案替親爹松了口氣。嗯，他不用愧疚地去朋友墓前哭上一場。

唐曼曼伸手去接自己的外賣。傅霆避開側身提着外賣進了屋。

唐曼曼：？？？

傅霆環視客廳，沒有看到熟悉的人眉梢微微皺起。“就你一人在家？”

“施女士帶着我巴巴前女友的女兒買衣服，晚上不在家裏吃飯。李嬸不舒服我讓她回去休息了。”簡單一句話，要吃什麽只能自己動手。

白茜來時傅霆恰好不在，兩人沒有見過面。

他的眉心浮起一個川字，卻什麽也沒有問。外賣放到茶幾上，雙肩包扔到沙發上，慢條斯理挽起袖子。“你想吃什麽？”

唐曼曼：？？？

“……你做？”

傅霆瞥她一眼。‘你說呢？’

唐曼曼：……

“我不大餓，現在還不想吃飯。”他們本就不熟，不過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而且她不相信傅霆的廚藝，做出來不好吃咋辦，當場放下筷子是一件很失禮的事。為了自己的胃，唐曼曼想都沒想拒絕了。

傅霆點點頭，慢條斯理放下袖子。打開雙肩包取出一本兩指厚的書，坐到沙發上認真地看起來。

客廳裏安靜下來，偶爾想起書頁翻動聲。

唐曼曼懵了。盯着認真看書的傅霆好一會沒回過神。

從前兩人絕對不會同時待在一個空間。一般都是傅霆主動退讓。她在客廳看電視，傅霆就會主動回房。

傅霆好像總是刻意地回避她。剛開始沒有感覺，次數多了就察覺到了。不管他心裏是什麽心思，之前的一年相處挺和諧。她也習慣兩人相處的模式。

今天傅霆和她一起留在客廳，反而讓唐曼曼有些不習慣。一個認真看書，一個帶坐在輪椅上，同處一個空間誰也不說話，就很尴尬。

唐曼曼不習慣這種尴尬，推着輪椅靠近茶幾，打算帶着外賣回房吃。她剛伸手，另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先一步按住外賣向後挪動幾寸。

“外賣不健康。餓了我做飯”傅霆說。

唐曼曼；……

你做的飯就健康？

“我不餓。就是想吃雞腿嘗嘗味。”中午的粥早就消化了，現在就指着雞腿續命。快把雞腿交出來。

咕嚕嚕——

肚鳴聲在安靜的客廳異常響亮。

唐曼曼：……

毀滅吧，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