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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六章

白茜雙手緊攥衣角，雙眼閃爍不敢與唐曼曼對視。木愣愣站在門外也不說話。

“有事？”唐曼曼主動開口。

“我……”我白茜撩起眼皮瞥了眼唐曼曼，又低頭盯着自己的腳尖。“我……可以和你……說說話嗎？”

唐曼曼不清楚白茜想幹什麽，她也不怕，揚起笑向後退了一步讓出大門。“進來說。”

白茜低着頭走進屋，拘謹地坐在沙發的一角。目不斜視盯着自己的手指。

唐曼曼坐到對面，倒了一杯水推到她面前。一手支着下巴盯着白茜也沒有開口。

卧室裏陷入一陣沉寂。好似坐在沙發上的他們不是人，而是沒有生命的木偶。

沉默持續一分鐘。

白茜率先忍不住，斂下眼底的懊惱露出個友好的笑容。 “我其實是來道歉的。我知道你不喜歡我。”

“并不讨厭。”唐曼曼說。

白茜：……

她看向唐曼曼平靜的臉，抿了抿唇繼續道。“我的出現打擾了你的生活，我當初真的只想看看爸爸長什麽樣子，只是……”

她堅定且認真地直視唐曼曼。“ 我保證絕對不會搶走你的父母。”

唐曼曼偏頭露出個從容的笑容。“你搶不走他們。”

白茜：……

她臉上的笑容僵住轉瞬恢複如常，垂下眼睑輕聲開口。“我知道，他們都很愛你。”

唐曼曼深有同感點頭。“你明白就好。”

白茜：……

會不會聊天？

你這樣說話我們還怎樣聊下去？

“我很羨慕你有爸爸媽媽陪在身邊。”她深吸一口氣平複好心情，眼底的光突然暗下來。不給唐曼曼說話的機會立刻轉了話題，說起了自己從前的生活。

“從我記事起記憶裏只有外婆，沒有媽媽更不知道爸爸是誰。小的時候那些小孩子總罵我是野孩子。那時候我總想着要是爸爸媽媽在身邊該有多少。”

“我們同病相憐。”唐曼曼眼底的光也暗下來。

白茜：？？？

“小時候爸爸媽媽一直忙工作，經常忽略我。一歲就把我送到外婆家去。開家長會常常不到，生日也經常忘記。五歲那年終于得了個機會一起出去玩，他們接了個電話急匆匆走了，把我忘在了商城。要不是我運氣好遇到巡邏的警察叔叔此刻你都看不到我。”

唐曼曼嘆了口氣。“也是我這次車禍才找到點存在感。”

白茜：……

我來不是和你比慘的。

這和預想的談話情景不一樣啊。

白茜有些崩潰，也有些懵，心裏萬千句賣慘的話卡在喉嚨怎麽都出不來。好一會她才擠出個笑容。“我們真是同病相憐。”

“可不是。”唐曼曼唉聲嘆氣的笑。

白茜：……

神他媽同病相憐！

白茜沉默片刻，臉上僵硬的笑容才恢複如常，她再接再厲把談話拉回正軌。

“我們都有相同的遭遇，相信以後能夠相處的更好。”她頓了一會才繼續道。“讓你把我當成姐姐很為難。不如我們從朋友開始好——”

“好啊。”唐曼曼打斷她的話。

“？？？”

“你說什麽？”在白茜的設想裏唐曼曼不會立刻接受，可能會別扭的考慮幾天，或者看在唐父的面子上答應。卻沒想到唐曼曼答應的如此爽快，一時沒反應過來，以為自己幻聽了。

唐曼曼沒在意她的反應，臉上的笑容依舊。“我們可以從做朋友開始。”

塑料朋友也是朋友！

“……好……好的。”除了這兩個字，白茜一時找不到話題。愣了一會她從口袋裏摸出個巴掌大的白色小狗玩偶。“送給你。”

她又從另一口袋裏摸出個一模一樣的小狗玩偶，揚了揚解釋。“我特意買的，我們一人一個。”

唐曼曼笑着捏了捏小狗的頭。“謝謝，我很喜歡。”

白茜終于露出個自然的笑容。“你喜歡就好。”

白茜本想坐下繼續聊一會，然後發現找不到話題。

想聊學習。

她高中就讀了一學期，之後一直辍學在家。

唐曼曼也沒好到哪裏去。剛上高二下半學期發生車禍，現在還休學在家養傷。

想聊一點從前的日子賣賣慘。唐曼曼比她還慘。這天簡直沒法聊。

是在找不到話題，幹坐着又尴尬。白茜只好起身離開。“我先回去完成家教老師布置的作業，下次有時間接着聊。”

“好。”

送走白茜。唐曼曼把玩着小狗玩偶。揚起的唇角緩緩下垂。她一向很怕狗狗，能不靠近絕對不靠近。

***

深夜，唐祁安忙完工作下樓喝水。發現客廳的燈亮着，本該已經睡覺的小女兒坐在沙發上，懷裏抱着粉色書包。她低着頭專心的弄什麽東西，近了才發現她折騰手中的小狗玩偶挂到書包上。

唐祁安看清那小狗模樣當即笑了。“是茜茜給你的吧！”

唐曼曼狐惑看向他。“您怎麽知道？”

“這公仔是茜茜挑了很久特意買的，說是你一個她一個。”

“挑的很好，很有眼光。我很喜歡。”她提起書包晃了晃，拉鏈上的小狗玩偶左右擺動。“可愛吧。”

“不錯。”

唐曼曼得意的揚起唇角，低下頭擋住眼底的冰冷。她以為白茜最近真的從良了，沒成想在不經意間挖了一個大坑。

前世白茜也曾送過同樣的小狗。那時的她年輕氣盛眼裏容不得沙子，那個小狗轉身就給扔了。後來白茜又去撿了回來。

當時父親看到白茜拿着一個髒兮兮且斷了一條腿的小狗，一臉訝異。

“怎麽回事？“

“昨天回來的路上掉在外面被誰弄壞了。”白茜捏着小狗搖搖頭，随後擠出個笑容。“沒事，我洗幹淨縫上就好了。”

唐祁安立刻皺了皺眉，掃了眼唐曼曼卻什麽也沒說。

當時，唐曼曼并沒有感覺到什麽，只是後來有一次白茜又送玩偶。那會她已經懂得隐忍，轉身把玩偶放到不起眼的角落，然而隔天它就出現在垃圾桶裏。

那也是父親第一次對她黑臉。“曼曼，不喜歡別人送的東西可以不要，為什麽非要糟蹋別人的真心？”

唐曼曼也覺得委屈，玩偶不是她扔的卻被最親的人栽贓，心涼了半截。懶得解釋轉身就走。

從此，她和父親的關系降到冰點。

只可惜，此刻的她已經不是前世那個全身長滿‘刺’的她。

她的眼角笑成了彎月。深思片刻看向唐祁安。“您說我要不要也送個禮物給茜茜姐姐？”

“你們小女生的事情自己決定。”

“嗯，我決定送個驚喜給她。”

唐祁安臉上浮起笑容，為兩姐妹和諧相處而高興。他端起水杯準備離開，突然又收回腳步坐回沙發。

“曼曼，還有一件事。”

唐曼曼疑惑擡起頭。

“ 你外公外婆年紀大了，精力有限，照顧你挺勞神費力。我想着趁這次機會和茜茜一起轉學。他們——”

“好啊，我也覺得外婆外公年紀大了，該好好享受生活。”唐曼曼打斷親爸的話，爽快地答應。

準備好好勸導，更準備深談個七八次的唐祁安：……

有點措不及防！

為了這次談話準備了很多雞湯，寫了很長的腹稿完全沒有用上。勸導的話生生的咽回肚子裏。

“你答應就好。早點休息過幾天好好去新學校報道。”唐祁安幹巴巴說道。

“爸爸也別太累。”

唐祁安點點頭郁悶的上樓。

唐曼曼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間，臉上的笑容不變，眼底浮起冷意。

前世，父親也曾因為轉學談過一次，她沒有答應。然而半年後外婆生病入院，沒有精力照顧她的生活，只能被迫轉學和白茜同班。

那些日子……

與其半年後轉學，不如現在趁着白茜沒有站穩腳一起轉學。

***

轉眼到了開學的日子。

傅霆要迎接新生提前走了。

唐曼曼和白茜跟着施女士一起前往市七中。

市七中群雄彙聚，師資力量雄厚。升學率極高。另外還對接國外的一些名牌大學，不想正常升學考進國內大學，可以申請國外的大學。富家子弟和成績好的學生都往裏鑽。

白茜看向老師辦公室，忐忑扯了扯唐曼曼衣袖。“你說我們會不會分開。我不想分開。”

“分不分開我們說了不算，等學校老師分配。”唐曼曼很平靜，因為前世她和白茜是同班。

這一世可能也不會例外。

唐曼曼站在門邊，被貼着牆壁安靜地等待着，連個眼神都沒有往辦公室裏瞟。

叮鈴鈴——

上課鈴聲響起。喧嘩聲忽然消停，學生們一窩蜂了往教學樓裏走。

高跟鞋蹬蹬蹬響起，施女士從辦公室出來。“你們兩都在郭老師的班，好好學習不要調皮。”

她拉過唐曼曼把白色小藥瓶塞進女兒衣服口袋裏。“藥別忘了吃，不舒服給媽媽打電話。”

“知道了媽媽。”唐曼曼和施女士揮揮手，轉身走向等在走廊的郭老師。

郭老師四十歲的年紀，微微胖，神情和藹，說話也很溫柔。笑的也非常的溫柔。

“我們一起見見新同學。”

唐曼曼看向一班的方向，臉上的笑意加深，堅定邁出腳步走向曾經想要逃離的地方。這一次她要戰勝這個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