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二十一回

第二十一回

摩昂似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瞪大眼睛看着公豹。他控制水流，讓那旋轉的吸引力将兩人拉得越來越近，“真的嗎？”

申公豹常常騙人，但那都是很有必要的謊話。在這種無關緊要的時候，他沒有必要說謊，“我騙你幹嘛？如果你想親我，你得先告訴我一聲，別突然過來吓人。”

這個魔改世界裏的人總是會做出令人出乎意料的舉動，他既然沒辦法阻止，但還可以适應嘛。他的适應能力很好，當然了，前提是他不吃虧。

“那我現在可以親親嗎？”摩昂迫不及待提出了請求。

申公豹當即拒絕：“不行，我現在好累，我想洗完澡睡覺，你不要煩我。”

于是，摩昂只能夠垂頭喪氣解除浴水幻境，回到淺翠閣裏繼續幫申公豹捏肩捶腿，順便還搓個背。

申公豹舒舒服服享受完服務，穿好薄衫真準備睡下，摩昂拿出一封書信來遞給他。

“這是什麽？”申公豹問。

“白鶴童子送到家裏來的，你不在，我便幫你接收了。”

申公豹接過，打開一看，竟然是太公望寫給他的信。幸好太公望這人老實耿直，不像楊戬寫信用語黏黏糊糊，不然申公豹不敢保證自己會讀完。

信裏大概說的是太公望在呂鄉尋找與他有情緣糾葛的宋家，但宋家只剩下幾個遺孤老人，他将老人安頓照料，老人壽數将近恐怕也快了。他打聽到有宋家後人在朝歌定居，打算送走遺孤老人最後一程，就前往朝歌。

太公望知道申公豹在朝歌，說到時候希望能與師弟見面，歷劫後一同回昆侖山去。

“這是白鶴童子的哨子。”摩昂将一支小巧的白玉哨遞出，“說只要哥哥你吹響，他便會尋機會來見你，可幫你向教內弟子傳遞信件或物件。”

申公豹收下哨子，沒想到白鶴童子這麽周到。他不免心酸，想必師門的其他弟子早已習慣，而他在原本世界線裏不受白鶴待見，從未享受過這種待遇。

“行吧，還有別的事嗎？沒有的話我睡了。”申公豹累了一整天，這會兒閉眼即睡。

摩昂坐在他的床邊，盯着申公豹的睡顏看，卻又氣又惱。氣的是自己沒辦法一直跟在哥哥身邊看着他，惱的是自己根本忍不住心裏那陰暗又潮濕的想法。

如果剛剛不解除幻境，一直把哥哥關在水裏的話會怎麽樣？

他們會在一起，永永遠遠不分離。

摩昂想到此處，幾乎把牙關咬碎，卻還是放棄了這種危險的念頭。他又化作一只如蟒般的銀蛟，鑽進申公豹的被子裏，貼着那火熱火熱的胸膛，沉沉睡去。

*

這幾日，申公豹算是體會盡了王宮生活的好處。

天天早睡晚起，上班只需要摸魚閑耍。帝辛讓他制香，他便謄寫了楊妃的尋香記，随便組合幾味安神的材料，從藥膳局取得，然後讓香坊制作，他完全不需要動手參與。做好之後獻給帝辛，帝辛高興得賞了他不少好東西，什麽绫羅綢緞，全在淺翠閣裏堆放着。

時不時帝辛還叫他陪吃陪喝，都是山珍海味大魚大肉。帝辛這人雖然霸道，但對他态度挺好，聊天扯淡拉家常，比尋常領導親切得多。時間晚了申公豹回淺翠閣，躺進摩昂幫他準備好的浴盆裏，享受完龍太子的專屬按摩後就又是美美睡覺。

泥巴也時常來找他玩，他撸不到白額虎，撸撸泥巴也能過手瘾。

日子幸福得讓他都不想要回現代，一直讀檔重來這樣過着也不是不可以。唯一的遺憾就是看不到可愛的小豬，偶爾他會想起那日見過的馭寶用，世界上再無更可愛的小豬了。

【任務結束倒計時五日】

幸好還有系統每天提醒，不然他真的會被這種滋潤的生活麻痹神經。哎，帝辛這人怪好的嘞，怎麽才能讓他女娲宮進香的時候寫淫詩嘛。

申公豹黔驢技窮，想不出什麽好辦法來。

“愛卿，可是有什麽煩心事？”帝辛見申荀情緒低落，出聲詢問。

帝辛最近沒事便叫他陪着，不是賞花喝酒，就是聽他吹修竹和頌詩歌。這些行為在外人看來，大概也算不務正業了吧？

這會兒午後，他們正坐在園裏的亭臺賞花喝酒，樂伎在旁撫弄古琴，清悠婉轉。

申公豹情緒低落，卻不能如實相告個中緣由，便說：“荀曾路經古靈山，偶然于女娲宮一瞥，被神女娘娘的美貌震撼，久久難以忘懷。心下一直想作詩一首贊頌，卻怎麽也不能滿意，所以自己惱自己。”

“哦？作的是什麽詩？念予孤聽聽。”帝辛來了興趣。

申公豹哪裏會作什麽詩，全是大白話，他也不怕臊，念了那詩來：

“玉顏照水無瑕疵，世間佳人未可比。

彩霞魅影舞盈盈，瑤臺仙子倩影起。

妖嬈婀娜步輕盈，翩翩起舞如飛鳥。

美貌動人傳千古，女娲娘娘豔無邊。”[1]

“确實俗了。”帝辛聽後，略有沉吟，評論道。他又笑着看申荀，“雖然俗，但從卿的用詞，也可見神女娘娘确實絕色美豔。正好五日後進香，孤可一睹姿容。”

申公豹知道帝辛對女人興趣不大，這只不過是在順着他說而已。他不動聲色，故意提起那提議進香的商容來：“首相商容大人多次進言讓陛下女娲宮進香，也說不準是想多領略美人姿容。”

雖說帝辛不喜歡與他談論朝政，但聊聊八卦還是可以的。

帝辛聽此，哈哈大笑兩聲，道：“怎的，卿你想美人，便認為旁的人都想美人？商容那老古板，成日裏只知道氣孤，要是能想想美人也就好了。”

“他怎麽氣陛下了？”申公豹當然知道商容怎麽氣帝辛，故意這樣問。

商容是兩君老臣，又是極端的保守派，多次反對帝辛的征伐，而帝辛野心極大，意在開疆擴土，與商容總是意見不合。這一次征讨東夷，商容便是強烈抗議，與其餘幾位保守派一起聯名上書數次。

要不是比幹在甘青湖旁遇到聖女謝天恩的祥瑞，堵了商容的嘴，恐怕這征讨東夷的事情還有得拉扯。如此，雖然商容提議大王女娲宮進香祈願，但在為東夷出征尋将軍人選的事情上又屢次攪合，說這個不好道那個不行。

議論了大半個月，這殷商還死活決不出個出征東夷的領軍人物。

帝辛想到商容便氣得牙癢，念他是老臣不與他計較，面色不悅道：“此人不提也罷。”

好不容易提到關鍵地方，申公豹可不能放過，他不提商容，提起女娲：“這三月十五是女娲娘娘的誕辰，那時候不去進香，這會兒已經要五月底，倒想起來進香了。”

“可不是。”

帝辛月初時勤政操勞，日日與那群臣商讨出征東夷的計劃，怎麽也沒個結果。這幾天臨近進香時日，便清閑起來整理思緒。他突然驚覺，他當天子數載，除了朝上總是氣他的臣子，宮裏對他唯唯諾諾的妻妾，倒真的沒有能說上什麽話的貼心人。

如此，他看申荀便青眼有加，這人不會顧及他的天子尊位，想說什麽就說，想做什麽就做。甚至于申荀不想做的事，帝辛也逼他不得，倒是有趣得緊。

雖然申荀的背景敏感，但模樣賞心悅目，放在身邊令帝辛很舒心。

“坐過來。”帝辛盯着他看，挑眉示意他坐近些喝酒。

這幾日來申公豹已經适應了帝辛喜歡貼人近的陋習，順從地坐到他的身側，拿起酒樽對酌。清酒下喉，絲滑純美，酸甜爽口，他驚喜道：“這是青梅？”

帝辛笑意盈盈，正想摟着申荀好好跟他講解青梅酒的好來，便見通傳監急急地跑來跪在亭下，道：“陛下，商容大人有要事求見。”

帝辛顏色一凜，道：“不見！”

通傳監猶猶豫豫，頂着壓力又說：“商容大人言，要面谏大王。”

“面谏？今晨議事，孤駁回他的谏言，令他休得胡語，怎麽？他還不死心？”帝辛氣得橫眉冷眼，頭頂似有冒煙。

申公豹難得見他這樣火氣大，開始好奇這商容除了征讨的問題，還在別的什麽地方得罪了帝辛。不過，商容是帝乙看重的老臣，帝辛念在父王的面上也不能把他怎麽樣，不然就是不孝不敬。

通傳監膽戰心驚地退下。

帝辛摟着申荀，一副微醺的模樣将下巴靠在他的肩頭，道：“卿給神女娘娘作詩，孤不如給卿作詩？春光正好，值得一贊。”

“君……”

帝辛剛念了一個字，便見亭下一朝服老朽橫沖沖往裏進，通傳監攔都攔不住。帝辛面色一沉，似在忍住怒意。

申公豹好奇了，支着腦袋去看那商容，不知道這老臣沖進王宮內廷，能有什麽要緊的谏言要面刺。

商容跪拜在地，神色大義凜然，語氣铿锵，道：“臣子有一事謹奏大王，願陛下垂聽，并予以深思。臨近女娲宮進香之大儀，大王卻縱情縱欲，不顧國家大計。臣之憂心如焚，故特上谏。

“天地立法以禮義為本，君王之位當以德行為重。昔日聖明先王之治，禮樂充實。而陛下今日追逐男寵，貪戀荒淫，失去君王之體。

“男寵妖冶非淑良，其美貌雖誘人，實為禍亂。在朝中居高位者應以賢德為标，縱欲逐逸之舉，将使朝政荒廢，國家經濟傾覆，社稷岌岌可危。

“願陛下以忠臣良言為醒悟，罷黜男寵申荀，追求王者之志。摒棄亂闱之事，确保國家安寧。臣衷心祈願陛下能明察，以啓示天下，扶正神州。[2]”

申公豹聽此大驚失色，将貼着他的帝辛推開。他這生産總監當的好好的，怎麽就成了妖冶男寵？而且他和帝辛君臣有度，絕無私情。

他把妲己的戲份搶走，那妲己幹什麽？

救了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