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二十二回
第二十二回
“好啊,商容。”帝辛眉頭緊鎖,陰冷的眼神将春光好景都襯得冷若寒霜,“你是忠臣良相,孤是縱情縱欲、不顧國家。你莫非還想要說,成湯數盡,便是敗在孤手裏?”
商容聽此,凜然磕頭道:“臣不敢,古語雲,國之将興,必有祯祥,國之将亡,必有妖孽。申荀乃前冀州侯蘇護叛賊中人,魅惑君主,必為妖孽。臣奏請陛下,斬殺之,除後患,興家國。”
有一種植物申公豹想脫口而出。他這是做了什麽禍國殃民的大奸大惡之事,需得“斬殺之,除後患”?而且,他看帝辛也沒有不務正業,不過是閑來無事時與他相處久一些,何至于“縱情縱欲、不顧國家”?
商容這人忠良耿直,并非狡詐之輩,莫不是給誰當了出頭鳥?不過,這朝廷上的事情,申公豹以申荀的身份不宜開口,便一直沉默不言。
倒是帝辛大笑兩聲,又道:“商容,當年霞臻,便也是被你們這樣逼死的麽?”
商容悚然擡頭,似不理解帝辛為何突然提到霞臻。
帝辛雖是笑着,表情卻陰冷無比,殺意騰騰,說:“你們一口一個大義,一口一個家國,一口一個妖孽。霞臻如此,申荀也是如此。怎麽,他在你面前變出了妖形?你憑什麽說他是妖孽?”
對啊,憑什麽?申公豹此時底氣十足,仰首挺胸坐在帝辛身側,豎起耳朵倒要聽聽商容怎麽回答。
“陛下。”商容又一跪拜,“妖孽不在于形,而在于神。凡有礙君主,有害社稷,皆為妖孽。其一,申荀乃蘇護仆從,為反賊餘孽;其二,申荀貌美邪異,不似常人;其三,申荀整日誘陛下與之厮混,罪大惡極。臣懇請陛下,聽臣之忠言。”
這跟道德綁架有差別嗎?申公豹沒聽出商容有什麽正當理由要殺他,拿他身份說事,拿他外貌說事,還拿他跟帝辛的相處說事,只聽出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孤偏要留這妖孽,你又如何?”帝辛大概是氣急,犟脾氣上頭,絕不聽商容的谏言。
商容大概有所預料,竟從袖子裏拔出一只小刀,比住了自己的咽喉,一副決心赴死的表情,道:“臣,以死相谏!”
帝辛立即拍案而起,怒不可遏。
申公豹也是差點被吓掉了頭。不至于吧?雖然原本世界線裏确實有商容死谏的劇情,但那已經是很後面的事了,怎麽現在連女娲宮進香都沒有進行,商容這人就已經極端成這樣?
“你用死來威脅孤?”帝辛眼裏閃過殺意,“你以為孤真不敢讓你死?”
商容心一橫,刀用力,脖子上有了血痕。
申公豹知道帝辛的脾氣,越是逼迫越是逆反。在這種情形下他不願意退讓,狠勁兒上頭逼死商容就當洩心頭之憤。
他可不能眼睜睜看着劇情崩壞,不多想,立即箭步跳到亭下,奪下商容手裏的匕首,跪倒在一旁,對帝辛道:“陛下,商容首相為良臣,若真谏言身死,怕有損君王聲譽。
“荀當不認首相誤會,非為妖孽,亦無禍君。但人言可畏,三人成虎,不可不警惕蜚語。荀感涕陛下君恩,無以為報。臣自當請辭尚方局之職,甘為庶民。”
申公豹給了帝辛和商容兩人各一個臺階,只要有人肯退,這事就好辦了。
可惜那商容似乎鐵了心要申荀死,竟又再言:“妖孽禍上,以媚言誘之,意圖免己一死。還望陛下明鑒,斬殺之,不可留!”
申公豹無語,他不記得商容是如此激進的人啊,怎麽還非要他死不可了?
“你!”帝辛聽申荀自願離宮,本已心軟,又聽那商容咄咄逼人,氣得拿起酒樽砸去。
申公豹怕酒樽傷到商容,穩穩接住,出言相勸:“陛下,首相大人壽歲年長,言辭過激,肝火過旺,需省度健康。不如讓商大人稍事歇息,請家中夫人子女進宮,将家長迎回去好生休養?”
他說罷轉頭看了看商容。商容大概是沒想到申荀會提起他的家人,一時瞪大眼睛,神色均是對妖孽的憤恨。申公豹覺出他似有心魔,又難以在此時深入探查,料想其中有古怪。
他放下手中的匕首和酒樽,低聲對商容道:“大人,荀是不是妖孽不是大人說了算,是天下人說了算。若哪天天下人說荀不是妖,是仙人,大人豈不是讓陛下犯了弑仙的罪?”
商容略怔,靜默不語。
帝辛有心處決商容,卻忌憚他在朝中的聲量,權衡後硬生生吞了這口惡氣。他不得不準允申荀的提議,罷黜他的職位,将他驅逐出宮。這才安撫住商容死谏的決心,這位老臣在宮人的攙扶下顫顫巍巍離開。
申公豹對此無所謂,還覺得機會甚好。他做出不舍之态來,與帝辛訣別。
“荀有幸得與君上相識,今當離別,心悲切,思緒萬千,辭語難盡。相聚如魚得水、共謀共笑、快意恩深,相別若斷腸之痛,何堪一離音歡。荀當不負君恩,永生不忘。”
帝辛也沒想到,這好好一個閑耍的春景,竟然搞成了君臣兩別。他執住申荀的手來,将其拉入自己的懷中,想起這幾日的愉快時光,嘆道:“孤舍不得卿啊。”
申公豹本來只是演戲,見帝辛情真,也有點那種相看淚眼無語凝噎的悲戚來。他抱着帝辛,輕怕他的背,同嘆道:“荀也舍不得大王啊。”
帝辛待他極好,包吃包住,一應滿足,沒有比帝辛更慷慨的領導了。
“不如便殺了那商容,還讓卿留在孤身邊。”帝辛摸着申荀的發,聞着申荀的味道,難以想象再見不到面的光景。
他也不是沒有對申荀生過男男情愫,只是這人遲鈍可愛,如貓鬼化身,令他不忍強迫。這時竟要分別,帝辛胸中郁結怨氣,便緊緊将其抱住,恨不能把這人吃進肚子。
“陛下,萬萬不可。”這人卻還在說着正經的話,神色與那商容一樣大義凜然,“商容乃舉世良相,荀不過卑微草芥,輕重有別。陛下萬不可為一草芥而輕重臣。”
申公豹許久未等到帝辛回話,側過頭去看,只見帝辛用柔情脈脈的眼神凝視他,讓他立即被肉麻到。
看來帝辛是真把他當做那只黑貓,鏟屎官離不開自己家主子啊。
兩人離得極近,申公豹想到黑貓的習性,便用自己的鼻尖蹭帝辛的耳朵,“既然陛下這麽舍不得荀,那荀能提一個要求嗎?”
“什麽要求?孤都答應你。”帝辛抱住申荀,耳朵發癢,心裏更癢,想着既然申荀做不了臣子,若是還要留在這宮內,便只能納做妃子。雖無先例,但為了他,帝辛倒是願意與那些保守老臣抗一抗、争一争。
“荀不是想給女娲娘娘寫一首詩嗎?荀已經作好了。”申公豹背着帝辛露出計謀得逞的陰險笑容來,給他吹耳邊風,“陛下去女娲宮進香時,便将荀作的這詩題于宮內,将詩獻予娘娘,可否?”
帝辛思緒萬千,應聲:“可。”
申公豹便将那首原本世界線中帝辛作的淫詩念予他聽:
“鳳鸾寶帳景非常,盡是泥金巧樣妝。
曲曲遠山飛翠色,翩翩舞袖映霞裳。
梨花帶雨争嬌豔,芍藥籠煙騁媚妝。
但得妖嬈能舉動,取回長樂侍君王。”[1]
帝辛一聽,立即認為這是申荀在暗示他,要“侍君王”。他一時情動,湊過去吻住申荀的嘴來。他見申荀呆愣,便仔細啃咬。在細細琢磨那唇瓣觸感間,帝辛心下突然輕松,發覺申荀與那貓鬼只是像,卻并非同一,昔日孽情應不會影響如今姻緣。
申公豹直到嘴巴發痛才反應過來,趕緊将帝辛推開,“大王……這,這不好吧……”
帝辛見他預展還羞,強勢地将他拉進懷裏,自覺與申荀心意相通,只是現在朝局不穩,難以有情人聚首,所謀還需從長計議。他鄭重道:“孤記下了。”
良久,他才放開申荀,已恢複如常神色。
申公豹覺得他舉止古怪,又不太說得上來哪裏古怪。最後他與帝辛客套幾句,便回淺翠閣。這閣裏绫羅綢緞不少,他拿不全,只拿了最珍貴的物件,收拾打包輕裝行李出宮去。
他走前還不忘順便驅趕野貓,又與泥巴告別,叮囑道:“馨慶宮楊妃只拿你當孕子器件,你可不要中她的計,千萬別與土豆好。土豆不愛你,你也不愛他。要愛,就要愛那愛你的貓,不是因生理需求,而是因情動真心。”
泥巴似懂非懂,但知道申公豹要離開,跟他一路,差點與他一同出宮去。申公豹知道宮外比宮內更危險複雜,所以沒有帶走泥巴,不然也不會讓它留在那冷冰冰的土豆身邊。
他回城牆區附近,死活沒有找到自己家的茅草屋,還在質疑這系統見他不去住難道就收回獎勵了?
正準備喊系統出來對質一番,那淺發少年突然在街角出現,急沖沖地跑過來抱住他。
摩昂又高了一些,申公豹不太開心,他不喜歡別人比他高。看來他得去買增高鞋墊,要在形象上碾壓摩昂一頭才行。
“草屋呢?怎麽不見了?”申公豹推開他,問。
摩昂笑得開心,拉着申公豹到一所豪華民居前,說:“哥哥不是嫌棄之前的茅草屋破嗎?我想着也許以後哥哥還會回家來住,便重新修整一番。”
申公豹目瞪口呆,看着滿壁的珊瑚和貝紋,這,這也太華麗了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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