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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谧空間裏,話筒傳出的聲音清晰可聞,程知覓握手機的手悶出了汗,緊張地心都要跳出來。明明只過了幾秒,她卻覺得時間過了好長。

連續幾聲。

程知覓心神漸漸冷卻,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後,細指懸在了挂斷上方。

突然地。

電話通了。

程知覓呼吸都頓了頓,看着接通後那秒速的走動,她逃避地直接挂斷。

他竟然接了!

程知覓慫得沒邊。

這叫什麽事,不見面是她主動提的,半夜三更給人打電話她真是瘋了。

手機屏慢慢暗下。

程知覓再也沒有剛才的勇氣,她蒙着被子,腦子亂得很,無法否認的是電話接通那刻,她要跳出來的心髒,以及漫上心頭的喜悅。很稀奇的感覺,她已經很久沒經歷過了,胸口像揣了一整個夏季的蟬鳴。

熱鬧。又很亂。

半小時後,酒店大堂送來了止瀉藥和溫水,程知覓吃了藥慢慢睡着了。

翌日醒來。

程知覓沒那麽難受了,她提前準備好,從房間出來時對面的李彩雲也出來,兩人互相笑笑,一道乘電梯去二樓用早餐。李彩雲拿得豐盛,看她只舀了清粥,連爽口小菜都沒裝碟,不由道:“你早上吃這麽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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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鬧了肚子,不敢亂吃。”程知覓聽她說完,又去拿了白水雞蛋。

“怎麽?水土不服?”

“不是。”程知覓頗感不好意思,“天氣熱,喝了杯冰可樂,遭罪了。”

“哦。”

李彩雲點點頭,擡腕看眼時間:“簽售時間還早,你要不去醫院看看。”

“不用,吃了藥。”

程知覓笑笑,臉色還帶着些蒼白。

李彩雲也沒過多勸她,叮囑她注意點,兩人用過早餐,直接去了會場。

簽售會遠沒有程知覓想象的那麽忙,寬敞大廳裏,燈火通明,作者們沿長桌落座,粉絲有序排隊。她配合李彩雲的工作,時不時幫粉絲們解決問題,半天下來,除了腿累口幹,沒什麽特殊感覺。

眼看人流漸少,程知覓得了喘氣的機會,尋了空椅坐下來,掏出手機看了看。零星的幾條垃圾簡訊,還有微博提示消息,點開看是新關注她的粉絲量,已經99+的留言,她指尖敲敲,好久沒更新微博了。

新湧入的粉絲大多還是因池肅那張出圈的照,然後去看了漫畫內容,才過來粉她。程知覓單手撐着下巴,指腹點在頰側,思考着給冷清的微博添些什麽磚瓦,她神情放空,驀然想到那晚池肅打臺球時……

程知覓無意識笑了笑。

她找出手機裏的繪圖軟件,簡單幾筆,生成照片保存後,發送了微博。

“知覓。”

李彩雲突然喊她。

程知覓收了手機,走過去,被她遞來的盒飯塞滿懷:“先吃點墊墊肚子。”

“謝謝李編。”

程知覓看着會場零零散散的人,她們确實走不掉,她又回到之前坐得椅子,打開盒飯,掰開筷子。入鼻的菜很香,但她沒什麽胃口,又想到工作要持續到下午三點,無奈夾了筷西芹牛肉的牛肉進嘴,軟嫩嫩。

下一秒,聞清清信息發了來。

程知覓疑惑,回:【怎麽?】

聞清清:【你微博發得什麽玩意?】

微博?哦,她剛剛發的。程知覓放下筷子,沒有回她,先點進了微博。

評論點贊猛增。

程知覓掃了幾眼,評論都在質疑她畫得什麽玩意,她抿唇笑了笑,回複聞清清:【線條人啊。】

【廢話!】

聞清清一個白眼過來:【我的意思是你為什麽要畫池肅,不是掰了嗎?】

【死鴨子嘴硬。】

面對好友的清醒語,程知覓無從反駁,只是她的顧慮太深:【清清,我承認我可能對他有意思了,但是,你知道的,他和池遠,我沒有辦法。】

聞清清沒回。

程知覓藏了許久的話,再也瞞不住:【他們是兄弟,我不能和哥哥離婚,和弟弟在一起,說出去會被人罵的。退一萬步說我們真在一起了,你讓我爸媽,他爸媽,還有他奶奶怎麽看我們?算不算是亂.倫呢?】

【亂個鬼!】

聞清清罵了句:【池遠真晦氣!】

程知覓也覺得挺晦氣的,她默了默,徹底沒了吃飯的胃口,收拾碗筷。

下午三點,簽售結束。

程知覓拍了拍脖子,拒絕了李彩雲提出的聚餐,她累得慌,只想回去睡覺。

醒來,室內漆黑。

窗紗外的陽光早被黑夜吞沒,她在黑暗裏眨了眨眼,撐起昏沉的身體。

餓透的肚子咕咕直叫。

程知覓摁亮手機,已經晚八點,李彩雲給她打了電話,她都沒有聽到。

怕對方有急事,她回撥。

那邊接得快,聽聲音好像在外面:“知覓啊,我在夜市,你想吃什麽?”

程知覓胳膊一軟,倒進軟被。

她揉了揉發疼的眉心,搖了搖頭,意識到對方看不見,說:“不用了。”

嗓子又幹又啞。

李彩雲聽出異常,急問:“你嗓子怎麽回事,是不是生病了?”

大概吧。

程知覓挺背的,往常她和聞清清出遠門,也經常這樣,去醫院看了,原因就是吃壞了,或是凍着。她盯着斜前方的空調口,冷風陣陣,又看了眼半掀開的被子,活該她嗓子啞,“沒有,喝點熱水就好了。”

“哦,你要吃什麽?”

“不用,我在酒店吃過了。”程知覓蓋好被子,清了清嗓,“謝謝你。”

“行。”

結束通話後,室內安靜下來。

程知覓暈了陣,拖着疲憊的身子起來打開床頭燈,一隅亮起的光照讓她回了些暖。她視線延伸到薄紗般的窗簾,夜色如墨,霓虹的燈模糊看不清,起霧了嗎?她打算自己去買些藥,耽誤了明天的工作不好。

出了酒店,細雨飄來。

不是霧,是雨啊。

程知覓撐着在櫃臺借得傘,根據服務生的提示去了離酒店一站路的藥店,收了傘,她咳嗽兩聲。嗓子的不适愈來愈嚴重,櫃員見到她熱情詢問,程知覓形容了自己的病因,吹空調引起的風寒,櫃員見怪不怪。

除了藥,她還要了潤喉糖。

擰着藥袋出去,沉沉的夜色裏雨絲密密,裹着風擦在她裸露的胳膊上。

程知覓莫名有些失落。

她想起上次南城下雨,池肅來接她的場景,如果現在……她晃了晃腦袋。

想多了。

她話說得這麽絕。

要是再和他有什麽牽連,他會怎麽想自己?她好像沒法和自己釋然。

程知覓拆開潤喉糖的盒子,拿起一顆放進嘴裏,薄荷的冰涼帶着微苦。

她沿着原路返回。

周邊行人稀少,商鋪也少,零碎的燈光穿過雨幕,連路面都模糊不清。

程知覓整個縮在雨傘裏,半提起裙擺,深深淺淺的往前走,眼見酒店近在眼前,她擡高傘,冷不丁地看到酒店廊下明亮燈光裏撐傘來的人。

她腳步頓住。

遠在南城、不該出現的人為什麽會出現?程知覓直接愣在原地,任雨飄進,她甚至不敢眨眼,害怕一不留神幻覺就消失了。直到人冒雨走近,熟悉的氣息,熟悉的面容慢慢具象化,周遭一切都靜了下來。

“池肅!”

程知覓蒼白的唇動動,喊出沉寂許久的名字,不可置信道:“你怎麽?”

“生病了還往外跑。”

程知覓舉高手裏的藥袋,“我去買藥了。”

她眼睛眨也不眨看着池肅,他動她就動,自那次後他們再沒這麽近過。

近到想要抱抱他。

程知覓收斂了心思,不敢邁出那一步。

池肅将人上下打量,看她只穿單薄的裙子,氣不打一處來,拿過她的藥袋,拽着她快步走進酒店。程知覓盯着他挺拔的背影,目光下行落在他緊握的手上,掌心溫熱,她指尖動了動,換來對方收緊的力道。

回了房,她被塞進浴室。

程知覓恍惚不知身在何處,暈乎乎的洗完澡,她握着門把沒勇氣出去。

第一句話要說什麽?

問他為什麽會來?

問出答案了怎麽回?

程知覓扶着腦袋蹲下,病理和心理雙重因素困擾她,見到他時的竊喜騙不了自己,想抱他也是真的。她快被自己搞瘋了,兩面派,明明拒絕了,為什麽還想着靠近?明明他出現了,又突然害怕了。

叩。叩叩。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吓得她差點蹦起來,細聽是池肅在外面:“洗好了嗎?”

“好、好了。”

程知覓輕撫心髒,深呼吸。

她起身猛地拉開浴室門,滿室霧氣散出,池肅的眉眼被蒙了淡淡的水霧。

氤氲了他眼角的痣。

程知覓後退一步,看向別處,餘光瞥見他懸在腿側骨節分明的手,傷口已經複原,絲毫沒有那晚出血的慘狀。她心定了定,“讓你久等了。”

“沒關系。”

池肅垂眸看她,輕笑道:“過來吃藥吧。”

公司給她定的房間是大床房,地方不大,從浴室出來大床占據了主導,前方是長形的櫃子,旁側放着圓形小桌,外加兩把椅子。細看下來,能活動的區域并不多,她一個人住還好,現在多了池肅就顯得擁擠了。

藥被放在圓桌上。

玻璃杯裏盛滿暗褐色的液體,聞着倒沒苦味,熱氣袅袅,顆粒在沉澱。

程知覓忽而嗓子癢了癢,咳嗽幾聲,正要去拿杯喝下,玻璃杯到了池肅手上,銀勺被他握住,輕輕地攪拌,藥液旋轉,熱氣一陣高過一陣。

“坐。”

池肅下巴輕擡,示意她坐到對面。

程知覓伸出的手悻悻收回,乖乖坐下,手臂還沒落到圓桌,銀勺遞了過來,盛着藥。她眼睑垂落,盯了藥幾秒,才詫異看向他,目露游移。

“我自己來吧。”

話落,藥抵在了唇邊。

池肅看似沉靜,實則不容拒絕,程知覓猶豫半天,緩緩張唇,吞了藥。

一勺又一勺。

靜默無語。

程知覓時不時擡眼看他,池肅皮相和骨相俱佳,眼睛最好看,很難見的黑瞳,深邃如海,眼角下的痣是添色的一筆。她慢慢從他優越的眉骨落在鼻梁,緩緩下沉到他輕抿的薄唇,唇色很淡,兩側唇尾微彎。

看似冷硬,但親起來很軟。

程知覓潤了色的唇血色濃些,她試圖讓自己的眼神從他身上抽離,但卻像粘在上面,看得越久,心裏的感覺越清晰。久久未見的喜悅終于戰勝了理智,她咽下最後一口藥,餘藥的甜味彌散在口腔內壁。

池肅喂完,及時收手。

他沒放過程知覓的視線,喉結滾動,若無其事笑了笑,他起身想去倒杯溫水,臨了,被牽住了衣袖。程知覓細弱指尖勾着他的衣袖,越收越緊,從他的角度看下去,鴉羽般的睫毛顫得厲害,紅唇用了力抿起。

池肅看着被勾的衣角,笑意更盛。

“怎麽了?”他問道,沒有拽出衣袖,反而悄無聲息地靠近了程知覓。

“池肅,藥是甜的。”

“嗯。”

程知覓指尖收緊,沒察覺到他的靠近,鼓足了勁站起來,将将到他的胸口,熟悉的清冷氣息直逼鼻尖。她指尖又收緊些,仿佛是怕他跑了。

“你嘗嘗。”

語畢,堵住了他的唇。

池肅:嘗嘗我可就抱進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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