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雷電一家

雷電一家

好端端的甜品，還起那麽唯美的名字，賣相也太差了。

阿浪看了看笑得和煦的影，又看了看甜品盒裏快要融化成水的冰，就拿起了在盒子邊挂着的木勺子，勺了一勺。

這東西，能吃嗎？

首先，他讨厭甜食，其次，他憎惡神明。

最厭惡的神明向他示好的方式，是送上他最讨厭的食物，這算不算在試探他的心理防線？

呵呵，巴爾澤布，你要看人偶變成小醜的笑話麽？

他的果敢和忍耐不是一般的人偶能做到，仿佛要急着向造物者炫耀他并非無用之物，他把化成了水的甜堇瓜泥全部一飲而盡，只留下空空的盒子。

影的心咯噔了一下。

“你的決心，我姑且認可了，跟我走吧。”她向阿浪伸出了手，示意他過來。

此刻，阿浪的肚子在灼燒。

神造的非人之軀，經過漫長的歲月後就愈發接近于人的構造。

先是人偶關節退化，慢慢長出鏈接的骨頭，皮膚，後會生長出神經網絡，血液肌肉，還有和除心髒以外的器官。

雖然人偶屬于長生種，不會衰老，更不會自然死亡，但因為有了趨向于人的肉身，他也會受傷，也會感覺疼。

是剛才摔疼的嗎？阿浪不能确認，他只知自己已經寸步難行了。

目睹着那只朝他伸來的手，他的本能促使他渴望被神明牽着，每擡起一步，疼痛就愈發劇烈，最後眼一黑，還是昏了過去。

影愣了一愣，走去橫抱起他。

她分析，應該只是方才摔到哪裏就延後宕機了，領回去修修吧。

……

回到天守閣內，影發現真不在會客室裏。

八重神子正在整理桌上的花牌，空出來的位置上，坐墊放得歪歪斜斜的，顯然有人剛坐過。

“哎呀，影，你終于回來了，我跟真，還有天狗家那小鬼頭都玩十多盤花牌了。”八重神子昨天才恢複了妖力化作人形，今天就來打牌。

“姐姐呢？”影詢問道。

“真贏了笹弦月好多祭典游玩幣，原本說好的多打幾局贏回來，她卻逃走說不玩了，現在真跟着去拿游玩幣呢。 ”八重神子說。

真是第一次玩花牌，還讓八重神子和笹弦月教了一局。

在正式的兩兩對局中，真與八重神子玩了五局，贏了三局，與笹弦月玩了五局，贏了五局，輸得她直接扛牌跑路了。

“不意外，我記得真是打花牌的高手，你們很難贏她的，既然她不在，我先等等她吧。”影以前跟真也經常在祭典上與妖怪們玩牌，那時候真的很快樂，很自在。

“話說回來，你怎麽把阿浪給扛回來了？”八重神子才注意到影雙臂橫抱着一個正在沉睡少年。

這個阿浪在鳴神大社當幫工，工作時努力又認真，一絲不茍，別的巫女雜工都比不上他一個，可省了不少的用人壓力，影那麽快就收回去了，八重神子反而暗感可惜。

影嘆了一口氣，說：“神子，他摔了一跤，我先帶回來修複，得讓真先知道，她應該不會罵我的吧。”

八重神子聞到了可以找樂子的氣息：“這是你的人偶，真才不會罵你，不過你對他做了什麽？”

影還未察覺到具體原因，直說道：“不知道，他吃了我做的甜點心以後不久，就暈過去了。”

八重神子擺出一副屑屑的眼神。

果然，主要原因是這個呀，唉，意料之中的事。

這兩姐妹的料理，還是一如既往的有殺傷力，而她們卻不自知，該不該提醒她們呢？

算了算了，神明不會做飯什麽的，很正常啦，她們偶爾做得開心就好。

八重神子選擇隐瞞，因為她喜歡看大家熱熱鬧鬧的，萬一把真相說出口，可就難有她找樂子的時刻了。

“別的不說，聽聞用力掐這個位置，估計就醒過來了。”八重神子教影，要按住人中的位置，民間偏方據說很有效果。

“我試試。”影把阿浪放下來，跪坐着将他橫放在自己腿上，根據神子的提示，食指壓在他的上唇的位置。

時間過去了，阿浪并沒有任何的反應。

“看來你這人偶要報廢了，扔了重新做一個吧。”八重神子建議道。

影對神子投以肅穆的神态。

八重神子立刻補充說明：“開個玩笑啦。”

這時會客室的門推開了，真滿臉笑容地提着小囊袋回來。

她今日收獲頗豐，等會兒就準備讓神子幫忙去社奉行那邊用游玩幣兌換成禮物。

就在真推門的那刻，引入眼底的是安靜平躺的阿浪，以及憂傷臉的神子，還有用膝蓋枕着阿浪的影。

這是在玩過家家游戲？

扮演爸爸和媽媽，以及生病的小孩？

雖然不知他們在玩什麽，但是……好像很好玩的樣子，既然是祭典期間的話，玩這種游戲不無可能。

這個時候就不要揭穿他們了吧，她應該扮演起來，融入他們的劇場當中才對。

“阿浪！！！”真丢下了囊袋子，飛奔過去按住他的肩膀搖了搖，“阿浪啊阿浪！啊啊啊啊！你怎麽啦！！”

她的表演極其誇張，就跟祭典上大劇場演的一樣，看來沒少去偷偷看每日的演出節目。

八重神子一整個無語住了，連劇場最強的演員，都不及真的萬分之一。

“真，你等一下，讓我來吧。”影好像也沒察覺姐姐的不對，就想起來了一件事，“剛開始制作人偶時，我做了一個可以回到還原狀态的印記，如今只能用這個辦法了。”

诶？

不是在玩過家家嗎？阿浪真的昏迷了？發生了什麽？

只見影把手伸到阿浪的後脖頸處，尋找所謂的「還原」印記，下一秒阿浪冒出了團團的煙霧，嘭嘭嘭兩下，人就不見了。

影，八重神子，真，就剛才他消失的位置圍成一圈。

八重神子：“我說影，你到底參考了什麽妖怪，怎麽不是我的樣子？”

影：“當時我也不知為什麽，就造出來了。”

真：“這個時候就別說這種話了，我絕對不能把阿浪交給你們了，嗚嗚嗚……”

等煙霧完全散去，就出現了一只藍紫色毛的小貓咪。

“喵——”貓咪叫了一聲。

第一聲貓叫，讓在場的各位都酥酥麻麻的。

影捋了捋貓咪的毛，她隐約記得沒有設定過人偶貓咪，難道這是……

出神的時候不小心做的另外一個形态麽？

“阿浪？你沒事吧？”只有真認定了這只小貓咪是阿浪，她最熟悉不過了，淚眼在哔哩吧啦，嘴角卻翹起來，像是在笑又忍住不笑。

“真，你究竟是在難過，還是在暗喜，又哭又憋笑的樣子，讓我也好想笑……噗！”八重神子沒忍住大笑，“哎呀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

“神子，安靜點，我在找另一個開關。”影還在摸索，她不允許自己的人偶竟出現這麽大的錯誤，需要極力補救。

影撥開貓咪後脖頸的毛，終于看到有顯示她給的雷印記。

“……！”阿浪後腦勺很涼。

真立馬敏銳地發覺阿浪不得了的秘密了。

難怪阿浪之前說自己被詛咒了，原來就是這個像開關一樣的雷印。

當雷印的三個勾玉狀是順時針時，他就是人形，當勾玉反轉，嘿嘿……

可見影在制作阿浪時腦袋裏想的，也許有跟神子類似的，能變來變去的毛茸茸妖怪。

真很喜歡小貓咪，不會說話的貓咪乖乖的，變回來就不可愛了，脾氣不好還老愛嘴臭。

她按住了貓咪脖子，睜着大大的眼睛：“小影，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先別把阿浪變回去，他現在好虛弱，我要抱着他。”

影拿真沒有辦法，她是最心疼姐姐的了，所以也盡量滿足姐姐的要求。

“既然你那麽喜歡，就麻煩你照顧照顧他了。”影才正式把阿浪交到真的手上。

“嗯！沒問題的！”真把阿浪抱得緊緊的，“小影，你給他吃了甜點心了嗎？抱歉，可能，是我的食譜有問題吧……”

直至此刻，影也在考慮是不是自己的問題。

這次的重置修複不是很成功，找不到人偶突發異常的源頭，之後要修複的方面只會更多，“不，想來一定是我處理食材的方法出錯了，下次會改進的。”

阿浪：“？？？？”

接着影鄭重跟阿浪說：“你得好好養傷，剩下的時間裏你都會和我一道。還有，剛才我想告訴你的是，真是我的雙生姐姐。”

聽到這個消息，阿浪掙紮了兩下。

他看看影，又看看真，看了看真，又看了看影，轉頭看看大人的影，回頭看看小孩的真，眼睛裏已經開始冒星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