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chapter14
chapter14
冷風刮過。
謝雨意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外套,她圈着手臂,長發從臉上滑過,遮住了雙眼。
仲澤言朝前走了一小步,謝雨意連連搖頭,忍不住後退。
謝雨意的男朋友不敢過去,只敢站在原地,雙手激烈地揮動:“寶兒!謝雨意!是我錯了,你別做傻事!”
仲澤言扭頭,眼神與謝雨意男友交彙,雙方暗暗點頭。
謝雨意男友負責感情勸說,而仲澤言則趁謝雨意大意的時候,一把将她托起,擰到水泥地上。
場面陷入一瞬間的混亂和危險。他撲住謝雨意的瞬間,身體上半部分慣性地沖過欄杆,好在下一秒,準确地将謝雨意帶回到欄杆後側。
安全了。
人群驚訝,拍着心髒,有驚無險。
謝雨意的男朋友立馬跑過來,一把抱住受驚過度的她,一邊哄着。
謝雨意哭得止也止不住。
救援隊趕來時,場面已經控制住了。
仲澤言從堅硬的水泥地上站起來,談姝立馬沖到他身邊來,抓起他剛準備隐藏傷口的手。
掌心擦過地面,破了皮,出了血,糊了一大片,有些嚴重。
他還想收回手,可被談姝緊緊握住,根本不讓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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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背傳來她掌心的溫度,有點涼。
“是不是很疼啊。”談姝臉色凝重,眼裏滿是心疼。“我們先下去,找個藥店清理一下傷口吧。”談姝擡起頭,撞進他的眼眸。
漆黑黑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她,談姝舔舔嘴唇,她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握着他的手,臉頰漸漸發紅。
……
“嗯?”見他遲遲沒有回答,談姝厚着臉皮又問了一次,臉紅紅的,又像冷風吹的。
“好。”仲澤言點點頭,想到什麽,又說:“不用擔心。只是小傷。”
那邊謝雨意在男友的安撫下,情緒漸漸平息,許昕過去幫忙攙扶腿軟的她站起來。謝雨意的膝蓋和手肘上也有一點擦傷——剛才那一撲,力量并不小。
樓下正好就有一家藥店,談姝走在仲澤言身邊,進店之後,沒發現有人。環視一圈之後,談姝看見店長在最裏面,于是她很自然地回頭,伸手扯了扯仲澤言的衣袖,說:“在這邊。”
這個動作弄得仲澤言一愣,仿佛回到了從前。
店長阿姨給仲澤言處理傷口,酒精消毒時阿姨提醒他忍着一點。
談姝乖乖地轉身走到旁邊去看玻璃櫃裏的藥。
仲澤言看着她的黑頭發發呆,手心的痛讓他皺了皺眉頭。
許昕給談姝打了個電話,告訴她先回學校去,談姝應下,叫她路上注意安全。
轉過身來,店長阿姨已經在他手心上纏好了綁帶,打了個結。
仲澤言的右手忽然很像熊掌。
談姝眼底隐有笑意。
仲澤言看出來了,拿手在她眼前晃晃,“幸災樂禍呀,嗯?”
“不敢不敢。”談姝連連擺手。
十一月份,天黑得早了。外面華燈初上,夜色如同幕布垂挂在天邊,稀疏幾顆星星,有些寂寥。
“剛才醫生說的,最近不要碰水。不要忘記了哦。”談姝望着樹上的彩燈,強調說。
“你把我當你啊?”仲澤言開玩笑,“我這個年紀的人了,你不用擔心。”
是在說自己老了?
談姝點點頭,跟他道謝說:“剛才在天臺,謝謝你了。謝雨意她,情緒不太好。”
仲澤言擺擺頭,說:“她是你室友?”
談姝:“對。”
仲澤言道:“是有些沖動了。”
談姝:“她被保護得太好,受不了太大的委屈。”她搖搖頭,“她這個性格,就是太偏激了點。”
身邊的人忽然停了腳步,談姝一頓,回頭看他。
樹上的白色燈光一熄一亮,照在他臉上,像蒙了一層柔光。他問:“那麽你呢?”
那麽你呢?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談姝卻聽懂了。
她當初也有把命不當命的時候,那段時間太久遠、太不美好,被她塵封在盒子裏,不願再回想起來。
“我現在長大了。”談姝深吸了口氣,沖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長大了,惜命了。”
眼前一團哈出的霧氣,白森森一片,很快就消散在空氣中。
仲澤言勾勾唇,走前一步,站到她身邊。
旁邊有個小姑娘賣花,從他倆身旁經過,期待地看了看。
談姝想了想,叫住小姑娘,從她手裏買下一束包好的滿天星,轉身便送給了仲澤言。
“就當寓意你的手心快點好起來。”她說,眼睛亮晶晶的。
仲澤言沒伸手,見她這麽認真的樣子,啞然失笑。
談姝又往前遞了遞,“拿……着啊。”
無奈,仲澤言只好接過,他低着頭,望着她的眼睛,沉聲說:“我還是第一次收到女生送的花。”
……
女生送男生花……
好像是有點奇怪……
“哎呀,反正就是祝你早點好起來。”談姝摸摸後腦勺,笑了笑。
“行。那我就
謝謝你啦。”仲澤言嘴角上揚,一個非常好看的弧度。
他們站在人行道上,後面過來一輛自行車。仲澤言擡起下巴指了指上面的臺階,兩人趕緊走了上去。
雖然天氣轉冷,但逛街的人依舊不少。
臺階這邊是一家金銀店,剛走上去,裏面出來一個人,叫住了仲澤言。
他回頭瞧,發現是曾經的合作夥伴,“李先生。”
李肅的眼神從談姝臉上掃過,然後轉向仲澤言,“進來可好啊?”
仲澤言颔首,“還不錯。”他看了眼站在李肅身邊的李太太,沖她示意,算作招呼。
李太太面容姣好,溫聲說:“早就聽聞仲先生大名。阿肅常跟我提起,仲先生一雙巧手,不知道拯救了多少文化瑰寶。”
仲澤言謙虛地笑笑:“謬贊了。”
李太太看了眼身邊的談姝,又說:“仲先生是在陪女朋友逛街?真沒想到啊,之前還說仲先生單身呢。”
話落,三人視線都轉向談姝,後者連忙擺手解釋,“不是不是女朋友,別誤會。”
“哦。看來是我眼拙了,抱歉。”李太太笑了笑,眼角彎彎的。
李肅本打算招呼一聲便離開,然而視線無意間從仲澤言垂在褲縫邊上的手掃過,猛地怔住,“仲先生,你手是怎麽回事?”
李肅是一名古字畫收藏家,去年收到一幅珍貴的明代時期的畫,只是太過破舊,仿佛一捏就碎,沒一個修複師願意接這活。畢竟,一弄不好,一幅名畫就毀了。他輾轉打聽到在博物館工作的仲澤言,連忙親自動身來找他幫忙。
歷時整整一年,仲澤言将這幅畫成功修複好。而沒有足夠的技巧和耐心是沒有辦法完成這項繁重的任務的,李肅非常欣賞這位年輕人。
對于仲澤言這類人來說,最重要也最珍貴的,就是他們的手。如果說字畫修複師是醫生,那麽那雙巧手,便是醫生的手術刀。
可現在,他的手卻被紗布包裹起來,像個熊掌,幾個星期之內都不得大幅度活動或者見水。這也實在太不小心了!
“一點小擦傷,不礙事的。”仲澤言溫聲道。
李肅連連搖頭,替他心疼。
兩人又交流了幾句,才作別過。
往停車場走的路上,談姝心裏一直在想着剛才他們的談話。
談姝大概知道他現在的工作——他是畫醫。
而他最重要的,是那雙手。
可這雙手為了救她的舍友,在十幾分鐘之前給弄傷了。
她覺得很愧疚。
仲澤言當然感覺到了她的變化,腳步一頓,對着埋着腦袋的她,“談姝。”
“嗯?”她擡起頭,眼底隐隐的不忍。
“你不要覺得愧疚。真的只是一點擦傷。”
談姝從鼻子裏嗯了聲,心裏卻沉甸甸的。
哪裏有他說的那麽輕松。
根據李肅的說法,仲澤言最近接下一個重要文件的修複工作,手卻在這個關鍵時候傷了,她要是不覺得愧疚,就太沒心沒肺了。
“真的沒事。”仲澤言又說。
“會影響你工作……”
“就當放個假。說到這個,我都很多天沒好好休息了,這次正好。”其實他今天約她吃飯,就是因為之後的工作,準備閉關的。殊不知,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那個文件不是很急很重要嗎……”談姝心底連連嘆氣。小腦袋耷拉着,小臉皺成一團,嘴角向下,滿臉愁苦。
“沒事。況且,你現在愧疚也沒有用啊,傷都傷了,難不成馬上就好?”仲澤言一邊說一邊自然地伸手去摸她的後腦勺,還順着頭發捋了兩下。
談姝猛地一怔。
……
摸……摸頭殺?!
“好了,你別想多了。”看到她的神情,仲澤言輕咳一聲,不動聲色地收回手。
談姝回過神,沉沉地吸口氣,轉而問:“你在家都吃些什麽?”
仲澤言答:“叫外賣。”
談姝嘆氣,想想也是,那麽忙的人,對着字畫一站就是一整天,哪裏還有時間和精力自己去做飯。
于是,她毫不猶豫地提議:“要不這兩天,我給你做飯吧?”
話說出口,談姝才覺得隐隐不對。
這樣說,是不是有點……奇怪啊……
但轉眼一想,是他首先說他們很熟的,那麽他們除了曾是師生,還是朋友的關系,那朋友關心朋友,又有什麽不對?
這麽捋了捋,談姝抿抿唇,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仲澤言顯然沒料想她會這樣說,先是一愣,然後眼睛轉了一圈,懷疑似得盯着她,聲音幽幽的,“你還會做飯?”
談姝立馬回答:“那是當然。”
仲澤言眼眸深深的,路邊的燈光灑進去,像落了星星。
他笑了笑,問:“真做?”
談姝毫不猶豫:“真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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