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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許琳琅心中驚詫,自草叢中悄悄擡眼朝外看了過去,就見得李玄仍是背對她們站着的,背影顯得有些僵硬。片刻之後,有腳步聲響起,緊接着,一個身着黑袍的身影朝着亭內走了過來。
那道身影越來越近,許琳琅終于看清了,那人身形微微有些發福,全身上下都罩在一件黑袍之內,臉上黑紗蒙面,露在黑紗外的一雙眼睛也似有些睜不開一樣。
“郎君怎麽又出來了?叫老奴一陣好找……”黑泡蒙面人走至李玄跟前,一邊躬身行禮一邊沙啞着嗓子問道。
老奴?許琳琅聽得心中微驚,聽他這自稱應是宮內的內侍,可他為何要蒙面來見李玄?
“秋伯來了啊,我只是覺得有些悶,出來散會步而已。”李玄緩着聲音回答道。
“朗君,不是老奴多嘴,雖說是夜深人靜,可郎君也不能放松了警惕,若覺得悶時,就在後園走走好了,不該來這前院。”老內侍弓着腰道。
“嗯,我知道了。”李玄點了點頭輕着聲音應了下來。
老內侍頓了片刻又道:“郎君,您上次說想看的書,老奴這次給您帶來了,您回屋看看去吧。”
“好,秋伯随我一塊進屋吧。”李玄笑了笑。
“郎君請……”老內侍彎腰恭請李玄先行。
李玄點了點頭,而後邁步出了亭內,沿着小道往偏殿方向走了,老內侍也跟在了他身後。
看着兩人的背影,草叢中的許琳琅主仆二人總算松了一口氣。許琳琅悄悄擡手,正打算揉一下有些發麻的腿腳,可就在這時,意外突然出現了,那明明已是走出去一段路的老內侍卻是突然返身回來,身形快如閃電,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草叢跟前,然後迅速伸手,一把勒住了許琳琅的脖子又将她給拖了出來。
許琳琅頓時有魂飛魄散之感,脖頸間的窒息感席卷而來,令她無法無法說話也無法呼吸,只得伸手雙手扣在了箍在自己喉間的手上,口中發出了難受的嗚咽聲。
曉荷見了眼前情形,頓時只覺魂飛魄散,當下不管不顧沖了上前,對着老太監的手腕就要咬上去,老內侍目露兇光,另一手一揚,曉荷便飛了出去摔在地上動彈不得。
“秋伯,住手,不可傷她!”李玄慘白着臉沖了過來。
“郎君,她二人擅闖相思宮,又見到了郎君的真容,今夜非死不可……”老內侍聲如啐冰,眼神內的狠厲之息驟然而現。
“不,萬萬不可!她不是普通宮女,她是皇後娘娘的侄女,若是平白無故的沒了,宮中必是要翻天的。”李玄站在老太監跟前重重搖着頭道。
老內侍聽得這話,眼神明顯愣了下,扣在許琳琅脖子間的手指也稍稍松了點勁。許琳琅本已是憋得臉色發青,這會兒總會喘上了幾口氣。
“郎君,就算是皇後的侄女也不能留。郎君放心,老奴有的是辦法,讓人覺得她們是死于意外的。”老內侍頓了片刻,立即又恢複了剛才的狠厲。
許琳琅聽得這話,神經又一下子緊繃了起來,她只得一邊用力掰着老太監的手指一邊艱難着聲音道:“別,別殺我們,你放心好了,我,我不會将太子殿下得了臆病的事告訴給別人,我發誓……”
許琳琅将“太子殿下”,“臆病”幾個字咬得重重的,老內侍顯然聽進了耳內,轉頭看了向許琳琅,臉上露出一絲驚詫之色。
“我,我悄悄向太醫打聽過了,還去溯文館查了醫書,殿下的病不,不打緊的,雖說他經常會将自己當成另外一個人,大晚上的跑到相思宮來一個人待着,可白天他不犯病時神智是清醒的,只要好生保養,不讓他受刺激,這病,這病就會慢慢好的。”許琳琅拼盡了全力說出了一番話來。
老內侍這回總算聽明白了,他雙眼緊盯着許琳琅,似是在琢磨她的話裏有幾份可靠。
“秋伯,你放了她吧,她是不會将我的秘密告訴給旁人的。”李玄也聽懂了許琳琅話裏的意思,他緩着聲音,一邊說着,一邊擡手過來,試圖掰開老太監的雙手。
老內侍眼中還有些猶疑之色,李玄一時掰不開他的手,臉上露了焦急之色,正待說話什麽時,突然間眉心一皺,臉上露出一股劇烈的痛楚之色,随即用手用力揪住了自己的胸口。
老內侍一見頓時慌了神,再顧不得要許琳琅的命,松開手一把推開了她,然後雙手托在李玄的腰上将他攙扶住了。
“郎君可是心疾犯了?”老內侍慌得聲音都變了形。
李玄緊蹙着眉頭強忍着疼痛點了點頭,老內侍忙将他扶着坐到了地上,然後飛快掏出自己胸口處的一只藥瓶來,從中倒了一粒藥丸喂進了李玄的口中。
李玄閉着雙眸咽了下藥,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睜開了雙眼。他蒼白着臉色,朝跌坐在地上的許琳琅看了一眼,然後垂着雙眸道:“秋伯,你盡管殺死她好了,反正我活着也是一具行屍走肉,她若死了,我也就不必茍活了……”
李兮的聲音低低的,卻是透着一股濃濃的哀傷之息。老內侍聽在耳內,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他踉跄着退後兩步,然後“噗通“一聲李玄面前跪了下來。
“郎君說這樣的話,老奴要無地自容了。”老內侍以頭觸地,聲音也變得有些哽咽了起來。
“你若還認我這個主子,那就放了她二人。你還得答應我,以後也絕不會再為難她們。”李玄沒有擡眼,只低緩着聲音道。
“是,老奴遵命。”老內侍戰戰兢兢地應了下來。
聽得這話,許琳琅那顆吊到嗓子眼的心總算落了下來,她心裏明白,她和曉荷的性命,暫時總算是保住了。
老內侍将李玄自地上扶了起來,又将他扶到亭內坐了。一旁的曉荷也自地上爬了将來,一瘸一拐的走到到許琳琅身邊,然後将她攙扶了起來。
老內侍見狀也走出了亭內,他走至兩人跟前,朝着許琳琅躬身行了一禮,口中道:“娘子,适才多有得罪了。”
他這前後态度變化之大,讓許琳琅覺得很奇怪,腳下也不由自主的退後了兩步。可她沒料到的是,突然邁步上前,一把扯過了她,然後箍住她的脖子迫使她張開了嘴,又迅速往她口中塞了粒什麽東西。許琳琅本能的張嘴欲吐,可老內侍的指頭突然按在在她頸部的人迎穴上,令她不由自主将口中的東西咽了下去。
“你,你給我家娘子喂了什麽?”曉荷慌得上前扶住了許琳琅,轉臉重着老內侍重喝了一聲。
石桌邊的李玄也發現了這邊的狀況,他扶着石桌站了起來,又搖晃着身子掙紮欲要朝這邊走過來。
老內侍見了,趕緊回轉身,快步至亭內,伸手想要穩住李玄。李玄卻是揮着袖子一把将他的手甩開了。
“你,你才答應我不會為難她們的,如今卻是當着我的面喂她毒藥,你,你何曾将我放在眼內?”李玄擡着指着老內侍,一邊說着一邊蹙着眉擡手捂着胸口咳嗽了起來。
“郎君請息怒,千萬要保重身子。”老內侍慌得又跪了下來。
“你,你把解藥拿出來。”李玄手指着老內侍費力喝道。
“郎君,老奴給她喂的是紅娘子,這藥并不會即刻要了她的性命,只要她們不将此間之事洩露出去,老奴會按時讓人将解藥送去的。”老內侍低着頭回答道。
許琳琅本是緊握着曉荷的手,渾身都有些顫抖,聽得這話總算略略放松了一點,可随即又想到,照他這樣說,這便是慢性毒藥,若是不能按時拿到解藥,她還是有生命之憂的。想到這裏,她不由得又蹙起了眉頭。
“能一次全解了嗎?她二人明日就要出宮去了。”李玄看着老內侍又問。
“殿下,紅娘子并無全解之藥,只能每半月服用一次解藥。殿下請放心,紅娘子乃西域奇花所制,平日裏對身體并無影響,一年過後,藥性便會自然消失的。”老內侍恭敬着聲音回道。
“若是這一年內不能接時服解藥,又會如何?”琳琅沖着老內侍喊了一聲。
老內侍聽得這話,将頭擡了起來又轉向了許琳琅的方向。
“回娘子的話,若是不能接時服解藥,也并無十分的痛苦,只是五髒六腑一點一點慢慢變黑,最後化成一灘黑水而已。”老內侍一字一句慢騰騰地道。
這人好歹毒的心思。許琳琅聽得這話忍不住在心裏罵了起來。曉荷更是渾身發起抖,只得蒼白着臉咬着牙一言不發。
片刻後,李玄邁步走了過來,他在許琳琅面前站了一會兒,見她鬓發亂了,臉上也有些蒼白,脖子上還有一道瘀紅之色。他的臉上,露出了一股深深的自責來。
“琳琅,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該,不該……”李玄說到這裏停住了,他眼圈裏泛着紅,神色也越發怆然和悲涼。
看着這樣的李玄,許琳琅心中大為震動,可餘悸未消的她,也不知此時該說句什麽,腦子也裏一片亂轟轟的。
“我,我們該回去了。請務必提醒他,半月過後一定要記得送解藥至霑香居。”許琳琅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說完之後,福身行了一禮,而後帶着曉荷就住外走了。
一路之上,許琳琅沒再回頭,她挽着曉荷的胳膊,腳步越來越快,只到出了相思宮的大門,又走出去好一段路後,她才放慢了腳步。
“娘子,你現在感覺怎麽樣?可有哪裏不适?”曉荷拿着帕子,一邊替許琳琅擦拭着脖子,一邊擔憂着聲音問道。
許琳琅聽得搖了搖頭,她如今體內倒是一絲感覺也沒有,只是她這會兒心裏面很不是滋味,既懊悔又自責,都怪自己好奇心太重了,竟惹了這樣一樁禍事出來。
許琳琅伸手替理了理自己的鬓發與衣裙,然後又看了看曉荷一眼,發現不仔細看的話,兩人自外表看不出來什麽異樣了,于是就示意曉荷與她一道離開。
“娘子,剛才那宮裏的那位郎君,不是太子殿下吧?”曉荷跟在許琳琅身側,語氣中的餘驚還未完全消散。
許琳琅聽得先是點了點頭,頓了片刻轉過臉去看了曉荷一眼,曉荷忙點頭應下,看她臉色仍些發白,許琳琅心中越發埋怨起自己來。自打相思宮見到李玄那一刻起,她就想錯了方向,竟異想天開,琢磨起什麽離魂症,臆症來。
李玄分明是另外一個人,只不過生得與太子李熙一模一樣。那晚在相思宮附近碰到的李熙,是巧合與李玄穿了同樣面料和花色的衣衫。現在想來,當年昭敬皇後生下的根本不是李熙一人,而是生了雙生子,只是不知道什麽原因,竟是瞞了所人的人,對外宣稱只生了一子,而要讓李玄隐于相思宮不見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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