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〇〇七情深不壽[一]
〇〇七 情深不壽[一]
時隔三日,我将食譜交予武睿軒:“你每日按照這上頭的食譜給王爺調理,雖不能痊愈,但亦可以緩和病情。”
他接過食譜,對我感激地笑了笑:“多謝東方姑娘。”頓了頓,又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時候不早,我派人送姑娘回去罷。”
我笑了一笑,望着他問道:“有沒有興趣,陪我走一走?”
他有剎那的怔忡,似是不肯相信:“姑娘為何……會突然約我?”
我含笑道:“沒什麽,只是覺得這幾日并未跟世子仔細相處過。”又加上一句,“當然,如果世子有事要忙的話,盡管去。”
他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想了想,才說道:“本來今日想去牢裏……算了,姑娘難得相邀,我就陪姑娘走一走。”
清秋寒露,日影漸移,地上的竹影一分一分漸漸變短,武睿軒伸手輕輕攬住了我。我不動聲色地嘆了口氣,心中有絲愧疚感,對他勉強莞爾道:“給你吹首曲子罷。”
“好啊。”他面露喜色,我探手摘下一片竹葉,緩緩吹起當日江子楚在夜宴上舞槍的曲子。
不多時,便有人一路跑來跪地向武睿軒禀告:“世子請立刻移步,廬陵城門已經被攻破了!”
我猛地停下正在吹的曲子,武睿軒一把将面前的人拎起來,冷聲道:“你胡說什麽?誰這麽大膽子敢攻廬陵?”
“我——”江子楚從天而降,手持長劍揮下一道劍光,劍尖直指着武睿軒道,“廬陵王十年前陷害大将軍柳風骨,如今私自扣押太子,意圖謀反,罪惡滔天,已被我斬殺。”
我一驚:“你已經殺了廬陵王?”
江子楚朝我微微點頭,武睿軒猛地回過神來,望着我道:“東方姑娘,你好啊……原來你早知道我今日要去牢中,所以故意約我出來!”他憤然望着我,“我以真心待你,想不到你竟然如此對我!”
我理屈詞窮,卷入這場紛争實在非我所願,然而我又不能不幫江子楚,于是只能對他道:“世子快些離去罷,蘭陵王已經攻入城中,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武睿軒瞪大了雙眼:“蘭陵王?怎麽會牽扯到蘭陵王?”
江子楚一劍刺來橫在他脖子上冷聲:“既然不想走,我這就結果了你,廬陵王的兒子也不會是什麽好東西!”
我伸手攔住他:“子楚,放他走罷。”畢竟利用了他,心存愧疚,“況且你母親的事情也與他無關。”
江子楚看了我一眼,微微動了動嘴角,收回長劍:“你還不走!”
武睿軒冷冷看了我一眼,道:“東方鏡,我一定會找你報仇。”
我微嘆一口氣:“随時恭候大駕。”
望着他随侍從離去,我才轉過頭望着江子楚,知道他平安,一切便是值得的。我對他微微一笑:“想不到你身手這麽快。”
他亦是微笑:“不是我身手快,是你吹曲子慢了些,皇太女的人早已将我們救出來,那時蘭陵王便已攻破城門了。”頓了頓,複又問我,“怎麽廬陵城這麽容易被攻破?”
我緩緩道:“李蕭玄運送布匹時,往廬陵城裏運送了兩百人。”
他恍然大悟:“原是裏應外合。”
我颔首,他深深望着我,道:“東方,這次多謝你。”
我輕輕搖了搖頭,表示沒什麽。轉瞬已是正午,溫暖的陽光散落在地,散落在他眉睫之上閃爍着光芒,我們互相對望許久,覺得情到深處,反而無話可說。清風拂面,秋意綿綿。許久,我才指着他身上那件牢獄服說道:“先去換件衣服罷。”
他一笑:“好。”
他以前是王府中常客,在府中有專門的房間,我望着他離去的背影許久,将手裏的“真愛羅盤”取出來擺弄幾番,順手打開了無線電開關。
仍舊是嘶嘶拉拉的聲音,我早已不抱希望,笑了一笑,或許我此生再也回不去,但一失必有一得,能與江子楚在此地厮守而終倒也是不錯的選擇。想到這兒時,我不覺露出一絲笑容,卻忽然聽到耳旁傳來一個聲音:“喂喂……有人嗎?有人請回話。喂喂……”
我登時一驚——難道組織來找我了?立刻朝着話筒大喊:“我在這裏,我在這裏,有人啊,喂喂喂!!!”
然而,仿佛是流星一般,這個聲音一閃而逝,便只剩下嘶嘶拉拉的聲音。
我先是一喜,然後又是一嘆。
正舉着羅盤四處搜羅信號,皇太女卻忽然進來,她猛地一拍我肩:“東方姑娘,這次多虧了你啊!”
我被她拍得矮了半頭,差點跪倒在地,剛挺起胸膛,她便一手将我的“真愛羅盤”搶走,笑道:“東方姑娘,你這個東西十分神奇,能否借我玩一玩?”
借?我心道皇家何來“借”一說,一定是看上了我的寶貝想要占位己有,然而我越不想給她,她必然覺得這東西越神奇,反而非要得到不可。更何況,她已經趁我不備将東西搶走。
可這是我跟現代唯一可以聯絡的工具啊。
我有口難言,望着她說道:“皇太女,這個東西非常人可以駕馭啊,它……”
她揮手打斷我:“這正好,我就并非尋常人。”
說話時,恰逢江子楚換好衣裳向我盈盈走來,他仍舊是一身白衣,手中的武器由長劍換成折扇,朝我微微一笑,皇太女便眉開眼笑地向他走去,絲毫不再理會我。
“子楚……”皇太女握住他的手,緩緩道,“在牢裏真是多虧你照料,若非是你搭救,只怕此次真的十分危險。”
你是不是謝錯人了?我站在原地無奈地望着她的背影。
皇太女繼續說:“對了子楚,還未告訴你我的真實姓名,我叫武思雯。”
江子楚淡淡笑了笑:“文武雙全,皇太女好名字。”說話時卻是望着我的方向。
武思雯興奮地說道:“子楚,母後病危,我明日便要啓程回帝都,你跟我一起回去罷。”
我望了江子楚一眼,不想再聽他們二人說話,轉身走了出去。
回到城郊茅屋,我心中複雜不已。
其一,我不知該如何面對江子楚,如何面對我們之間的感情;
其二,“真愛羅盤”被搶,無法跟組織聯系。
難不成我還要跟着皇太女再去一趟帝都?思慮許久,江子楚忽然在我耳邊低聲問:“在想什麽?”
我一怔,望着他:“你怎麽進來的?我都沒聽到聲音。”
他笑道:“是你想事情出了神。”又玩笑道,“快說,你在想哪家公子?”
我怔怔望了他許久,只覺得之前所期盼的一切忽然化為烏有,他眉彎遠山如黛,眼裏全是情意,我勉強笑了一笑,道:“你胡說什麽呢?”
他亦是微微一怔,卻是賠着小心:“你怎麽了,好像不太開心?”
“沒什麽。”我轉身替他倒了一杯茶,緩緩道,“只是‘真愛羅盤’被皇太女搶走,自然不開心。”
他笑出聲來:“那個東西反正是假的,你何必那麽在乎?”
“你怎麽知道是假的?”我疑惑地望着他。
他抿嘴一笑,身形一晃,便從我袖中掏出一塊磁石:“有這個,你還想抵賴?每次這羅盤在別人手裏時,我都看到你在耍花樣。”
我怔怔望着他,道:“想不到這也能被你看出來,沒錯,我的确用這磁石影響了指針的方向。”
他低頭一笑,複又将磁石還給我,突然低聲喊了一句:“東方。”
我心神微微一蕩:“嗯?”
他深深望着我:“你還記不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麽?”
我愣了一瞬,起身走到門前,望着窗外的天空澄澈得沒有一絲雜滓,握緊了雙手緩緩說道:“不記得了。”
他仿佛是頓了一頓,才走到我身後,低聲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不知他在我身後究竟幾分的距離,我只覺得呼吸之間全然是他獨特的氣息,透過空氣彌散開來,萦繞在心中竟有一陣抽痛。
我捏着衣袖一角,微閉了眼睛說道:“我說過什麽,我不記得了,公子也忘記罷。”
“我不信。”他上前一步走到我面前,眉頭微蹙望着我,“你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隐?”頓了頓,又試探地問道,“難道是因為皇太女……?”又立即解釋道,“我跟她什麽都沒有。”
我緩緩嘆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你們什麽都沒有,也不是這個原因……”停頓片刻,“你就當我是薄情寡義之人罷。”
他烏黑的秀發迎風飛舞,發絲落在我手中輕拂而下,我有輕微地震顫,望着他繼續說道,“公子想要的,我實在給不了,請回吧。”
他愣了許久沒有說話,衰草裏傳來了促織低鳴的聲音,我正欲轉頭,他忽然間從身後抱住了我。
我心忽然漏跳了半拍,他蔥白的雙手抱在我腰間,骨節分明而修長,我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只能微閉了眼睛,輕聲說道:“你別這樣。”
他貼在我耳邊,氣息吹散在我耳邊:“東方,你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你如此冒風險救我,如何讓我相信你是薄情寡義之人?”
我輕輕掙脫了他的束縛,說道:“我不知道該如何跟你解釋,你信也好,不信也罷……”輕輕嘆了口氣,“我給不了你将來。”
他頓了一頓,眼眸中閃過一絲痛楚,望着我說道:“好,既然如此,我明天就跟皇太女一起去帝都。”
我知道他說的是氣話,微嘆了口氣,道:“我希望你不要因為一時之氣壞了自己的終身大事,找個真正愛你的人是正經。”
他嘴角浮起一絲冷笑:“連姑娘你都是如此薄情之人,這世上還有誰可信呢?”
我道:“你別說氣話。”
他望了我一眼,道:“我明日在山頂等你,若是你不來,我就跟皇太女去帝都。”
“江公子——”我想要再勸慰他,卻聽到他低啞的聲音傳來——
“我的幸福……就在你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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