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盤問

盤問

靈沛倒并未因對方無視自己的舉動而感到不被尊重,他只以為這人是受傷過重急需休息,便取了一瓶丹藥欲朝他走去。

然而他才擡步,對方倏然回身,長劍一橫,又是攻擊的姿态。

“……”靈沛停下,心中不免覺得對方難以交流。

但他下山至今只碰到這麽一人,也只能想辦法跟他對話了,遂斟酌着語句,說道:“ 我看你受傷頗重,此乃大羅回丹……”

“不必,多謝了。”

對方收了劍,往後退了兩步,背部抵上樹幹,就這麽站着,閉上了眼。

靈沛再不懂如何與生人打交道,也明白對方這是不願搭理自己了。

他一手執藥,一手微微動了動,勁氣凝于指尖,猶豫着要不要動手。

他對外面世界僅有的認知都來自于韶濃,聽她講的,也大多是一言不合就打打殺殺的內容——按韶濃灌輸的行事理念,此刻他應該上前兩下把人揍趴,之後盤問什麽索要什麽,對方也只能乖乖配合……

但靈沛看着他受了傷仍挺直的脊梁,最終只是丢下一瓶丹藥,離開了。

越往外行,越能感受到這個世界的鮮活和多姿。

靈沛于樹間無聲掠過,偶爾驚起幾只飛鳥。鳥兒有灰有綠有白,被吓到只會叽叽低叫兩聲,顯得尤其可愛可親。底下神識覆蓋範圍所感知到的,也都是些無害的低階小獸。

新奇感使靈沛逐漸放松,雖對找到師姐還是毫無頭緒,也不知日後混元珠所需精元着落在何處,但他心态好了許多,行得也就不如之前那麽急切與無措了。

靈沛從小到大接觸到的獸類不多,秋水宗內豢養的大多是兇獸,随意轄在各處峰腳也不使人看管,全憑它們自己長,因而各個兇殘;偶有師侄從外帶回幾只性格柔順的靈獸,新鮮過一陣,好像也沒什麽可值得人留戀……因此見到這樣多自由散漫的小動物,于靈沛而言,着實新奇有趣。

如此行了半日,靈沛在一處溪澗停下,服了赤精丹稍作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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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修習的蓮步無蹤搭配半葉道體,在隐藏行蹤上十分得用,靜止時還能蒙混過大部分查探。因此等他入定到一半,聽得兩人就在自己跟前對話,也不免一驚。

那兩人修為已達金丹,穿着統一的白色法衣,發簪腰飾亦是別無二致,想來是同一門派的弟子。

他們一人年紀稍長,相貌周正,因蓄了胡子,看起來頗具威嚴;另一人則長得略顯寒碜,細眼塌鼻,穿着白衣也毫無仙氣,靈沛一見便感不喜。

“師兄,只剩兩日了,再尋不到那雜種,你我恐怕……”

那被稱作師兄的,正是年紀稍長的那位。他“啧”了一聲打斷,略顯煩躁地說道:“我也知道時日不多,可此地古怪,神識查探常受阻礙,你我只靠目力尋人,自是難尋。”

兩人沉默一陣,那人又說:“若只是要他小命,以你我二人修為早将人殺了複命,這要活捉……”他頓了頓,端正面容上閃過一絲猙獰,“沒想到這小子被折磨大半年,竟還有餘力逃跑,當初就該直接一掌将人打廢,也好過此時無頭蒼蠅一般尋他!”

靈沛聽得眼皮一跳,這兩人要尋的,恐怕就是之前那名受傷修士——只是不知是如何的深仇大怨,将人折磨一通仍不夠,還要捉回去繼續折磨……

靈沛心中生了懼意,這二人交談一聽便知絕非善類,且修為遠遠高于自己,若被發覺,恐怕被揍趴下盤問的,就是自己了。

他腳下輕輕一挪,無聲無息移開十丈正要離去,卻聽乍然一聲轟響,身旁地面被一道強橫靈力擊中,炸開深深一道溝壑。

靈沛不知道的是,他若老老實實呆在原處,未必會被這二人發現,此番一動,倒是叫他們感到到少許靈氣波動,反而暴露了行蹤。

溪澗水流受此法威餘波,震起白色水花,靈沛被兜頭澆濕,顯了形。

危險!

毫無實戰經驗的靈沛下意識一個蓮步瞬移到幾丈開外,随即頭也不回地禦空而逃。

“站住!”

那兩人反應極快,邊喝止邊朝他追來,同時手中揮出靈力,一道接一道地攻向他。

靈沛何時遭過如此陣勢,又急又慌,當下直接燃燒壽元,一口氣移到了千裏之外。

眼前黑了一瞬,靈沛暈眩着來不及站穩,稍稍辨了辨方向,繼續奔逃。

等逃了一炷香左右,他才逐漸放慢速度,最終藏身于一樹冠之中,小心鋪展開神識查探。

胸口咚咚作響,靈沛全神貫注,神識掃到不遠處草上還丢着他的丹藥,才知自己竟下意識回到了之前與受傷修士相遇附近。

藥還在地上丢着,那修士卻全無之前的防備姿态,脫力倒在地上。他持劍的手虛虛攤開,隐約可見五指滿是傷痕,烙痕,令人目不忍視。

靈沛不由後悔自己怎麽偏偏朝這兒逃,半道還一次都未改過方向——那二人怕是不過半盞茶功夫就要尋到這兒來了,自己倒是能跑,這人怎麽辦?

靈沛下了樹,朝他走去。

才走兩步,那人便睜開了眼,冷冷看向他。

“你傷勢可還好?”靈沛伸手一招,将地上的丹藥吸入手中,長話短說道,“我帶你離開。”

對方以劍半撐起身,只是嘲諷一笑,并不應他。

靈沛自以為談妥,近身正要伸手扶他,卻見對方長劍一掃,竟又要與他打架。

“……”

靈沛頭痛,只好解釋:“我逃時未經細想,不小心将你的仇家往此處引來,趁人未到,我們一同快些離開吧!”

對方聽得此言,倒是停了停,但仍舊持着劍與他相對。

靈沛沒了耐心,直接取出儲物戒中法寶将人制住,随即并指凝出飛劍,三兩步淩空踏上,驅使着朝東南方疾射而去。

此地廣袤無際,靈沛神識收放無礙,那兩人卻不行,因此他中途改換幾次方向,很快便将人甩開了。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靈沛也未收法寶,兩指銜住那修士下巴,喂了他一粒大羅還丹,随即神識一動,壓制對方的紅綢絞得更緊了些,問:“你叫什麽?”

大羅還丹藥效神速,對方蒼白的面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潤許多,灰瞳亦随之轉黑,血色被鎖在正中,不再如之前那般洶洶欲湧。

對方眉頭微蹙,終于開了尊口:“雲知非。“

靈沛在心中默念一遍,點點頭,又問:“此地為何處?”

“……”

靈沛面色一冷:“說話。”

“死域。”

靈沛看了看四處,語氣懷疑:“死域?”

“玉簡所示此地名為死域,我也是初來此處。”

“是何玉簡,可否借我一觀?”

“可以。”對方擡了擡下巴,示意靈沛将他解開。

靈沛沒有多想,收了紅綢。

對方得了自由,活動活動雙手,從鬥篷裏摸出一枚青色玉簡遞給他。

靈沛接過玉簡,繼續提問:“你可聽說過一位名叫靈瑤的女修?”

“靈瑤?”

對方沒有立刻否定,靈沛心中湧起希望,說道:“對,她是我師姐,我此番下山就為尋她。”

“哦。并未聽說過。”

“……”

靈沛無言,想着還是先看地圖,分出一縷神識探向手中玉簡——

只聽砰的一聲,前一刻還好端端的靈沛,突然僵着身子仰面倒地。

在他愕然的目光中,雲知非蹲下身,伸手在他身上開始摸索。

先是法衣被脫了,随即是發簪,戒指,法靴……靈沛身上的靈寶被摸個精光,只剩一套雪白的亵衣——直到對方抹掉自己儲物戒上的神識,靈沛才明白過來,這人修為遠高于自己,至少築基後期或以上。

他眼睜睜看着對方取出儲物戒中丹藥服下,原先用來捆對方的紅綢,也被抹去神識,用到了自己身上,一時間又驚又怒。

“青玉髓?”

大概東西太過名貴,雲知非清點儲物戒的動作一頓,看向倒地的靈沛。

靈沛氣得不行,但一句話說不出,只能拿眼睛瞪他。

對方忽然挑眉一笑,伸手于他臉上輕輕摩了一道,說:“沒想到小小築基手中竟有此等好物,想必……你這身亵衣料子也是不菲吧?”

靈沛聞言更是羞怒,若是這身亵衣也被對方搶去,自己可就……

對方粗糙的手指于臉頰往下,滑過頸間,來到胸前。

就在靈沛差點氣絕之時,對方于他胸口使力一按,一道特殊的強橫靈力入體,瞬間解了僵體之效。

“呼……”靈沛長出一口氣,随即便想翻身而起。

但他身子被紅綢牢牢縛住,使盡力氣也只是稍稍動彈幾下。

“裴道友,”雲知非将手按在他肩上,說道,“你乖乖的,我就把東西還給你。”

靈沛停下掙紮,這紅綢是他築基之時韶濃親自為他煉的,專作困人之用,一經纏捆,神識靈力都無法運轉,此時的他除了配合,別無他法。

“裴道友初次下山?”

靈沛別開臉,冷冷答他:“是。”

雲知非笑笑,并不介意他的冷臉,又問:“一個人?”

“還有一名師叔。”

“哦?師叔呢?”

靈沛頓了下,說:“稍後便到。”

“呵,”雲知非輕笑一聲,“說謊。”

靈沛面色不變:“信不信由你。”

對方沒再問話,但有輕微的窸窸窣窣的聲響傳來,靈沛有些奇怪,因被捆着無法使用神識,便轉過去看。

“你,你做什麽!”

黑色鬥篷被随意丢擲在地,雲知非一頭銀白長發淌在他白色亵衣之上,整個人在光照下泛着白蒙蒙的光。

他并未理會靈沛的問句,随手将白發別到身後,便開始脫亵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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