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新同桌

新同桌

“哎喲哎喲！”駱小則還抱着自己的畫板行動不便，手忙腳亂幫着夠了好幾下也沒抓住，木頭畫板磕在了椅子上，把固定好的襯布砸掉了下來，好在椅背架住了板子，上面的石膏才能幸免于難。

這動靜可比剛才那書落地大多了，引起了周圍不少人的不滿，“你搞什麽啊至不至于，這麽大個男的怎麽膽子這麽小。”

陳誠就只是猝不及防被吓到了那麽一下子，很快就平複下了呼吸，沉着臉色趕緊去把自己的東西扶起來補救案發現場，向所有人抱歉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雖然石膏沒有摔，但是重新貼上去的襯布，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還原成之前的模樣了。

江麗珺抓狂地把自己的頭發撓成了鳥窩痛苦道：“啊啊啊怎麽辦襯布的褶皺都不對了，我剛打好的形！我剛才為什麽沒有拍張照片！”

“這不是正好讓你多練練抓形，別着急上調子。”羅昊笑着起身去将陳誠貼的襯布又整理了一下，盡量還原成了剛才的走勢，說道：“好了好了，都散了吧，回去接着畫了。”

所有人都在趁機竊竊私語講小話，林時鹿下意識去看陳誠的表情，和平時沒什麽很大區別，只是嘴角抿得有些緊。

整個畫室裏就只有她知道，剛才陳誠的反應為什麽會那麽大。她沒聽過人落地時候的聲音，但是按照男孩的反應來看，估計和剛才多少有些異曲同工。

童凱還在跟旁邊的同學講悄悄話，大家都圍在靜物周圍就這麽大點地方，即便是抱着畫板隔音，也還是能傳來只言片語，什麽一驚一乍的，一聽就是還在吐槽剛才那件事。

林時鹿啧了一聲，童凱沒聽見，她又瞪了他一眼，被畫板擋死了童凱還是沒看見，最後她直接開口叫他：“童凱。”

“啊？幹什麽。”男孩的話被打斷了，他位置坐得高，放下板子露出眼睛睨着她。

“橡皮借我用一下。”林時鹿不鹹不淡道。

“幹什麽自己不買橡皮啊，我都借不見了兩塊了……”童凱一邊皺着眉頭碎碎念一邊不情願地去摸自己的橡皮，拿了裁紙刀準備切一個小角下來給她用。

林時鹿有橡皮，本來就只是想扯開他的注意力，阻止道：“欸你幹嘛，不用切，我用一下就還你了。”

第一節下課鈴響了之後，陳誠出去洗了把臉，再回來的時候，臉色就已經完全恢複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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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節課，基本上所有學生都開始上調子了，教室裏很安靜，只有空調的聲音和紙筆摩擦時有節奏的沙沙聲。秦昊在學生中間轉了一圈，不過才一個月時間，一個班上的水平就已經相當的參差不齊了。

在羅昊看來，沒基礎的從零開始并不可怕，多得是無基礎後來居上趕超前人的例子，真正要命的是懶散敷衍了事。

每一次的練習作業都是修煉，是日積月累之功，差距會随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明顯，起初只是為了偷懶而故意随便弄着敷衍一下，慢慢就會變成真的只能畫出這個水平的東西來了。

每一屆，每個班上，都會有這麽幾個人，對美術毫無興趣，即便是抱着考大學的目的而來，也仍然沒辦法勉強自己去修煉完全不喜歡的專業，所有人都在不同程度的進步，他們卻還在鬼畫符地混日子。

羅昊心下嘆了口氣，一個月的時間已經足夠學生和家長想清楚是否要堅持走這條路，按照以往的經驗來說，十月份各個班上就會開始有動靜了。

下課前一刻鐘，林時鹿照例将所有人的畫收齊後交到了美術老師的講臺上，羅昊一張張過得很快，一邊打分一邊嘆息調侃道：“哎，你們班這林時鹿和江麗珺兩個同學完全是反的，一個形準有八十，上了調子要倒扣十分走，一個起手歪七扭八的，用調子縫縫補補還能救回來幾分。我建議你倆以後上課就坐一起，多看看沒準能互補一下。”

一句話惹起了成片的哄笑，林時鹿抱着板子跟着笑得腼腆，角落裏昏昏欲睡偷懶的幾個學生也被吓醒了，左右打聽着發生了什麽事情。

“好了，明天就是國慶放假了，專業作業臨摹五張八開素描，襯布加水果加石膏自由組合，構圖不能重複，然後再單獨畫十個蘋果十根香蕉，都要巴掌大，帶調子。”羅昊伸出自己的大手比劃給他們看。

話音剛落，下面的學生瞬間一片扭動哀嚎：“五張？太多了吧老師，救命啊。”

羅昊不為所動笑道：“這多什麽多，你們放七天假呢，休息完了還有一個周一周二，周三才有專業課，算下來九天了，兩天才一張素描，夠少了。”

“但是我們還有文化課作業啊！”

“是啊每科老師都這麽說，都覺得有七天沒布置多少，結果加起來吓死人。”

“英語還要背一整個單元的單詞，禮拜一一去就聽寫，羅老師——”

羅昊聽多了這些哀嚎聲，嚎的內容每一屆都一樣，他一邊點頭一邊笑嘻嘻安慰道：“那也沒辦法啊，大家都是這麽過來的，等熬到高二高三就好了，文化課占比減少，時間就傾斜給我了。”

很顯然這句話并沒能起到什麽安慰作用，下課鈴在一片喧嚷聲中響起，羅昊端起茶杯往外走：“好了，下課，祝大家假期愉快。”

進入到十月份，漢水市的氣溫才算是終于慢慢有了下坡路的趨勢。

除開國慶前兩天跟着爹媽去長輩家團聚吃飯，假期的最後一天，趕完作業的林時鹿和駱小則姚雨希二人約着去了一趟新開的夢幻谷游樂園。

駱小則性子溫和是個典型的婦女之友，和兩個女孩一起玩也完全沒有不适感，三人早早就拉了Q群，在裏面每天彙報作業的進度，相互催促，一定要在最後擠出一天時間出去玩。

國慶假期結束之後，美術生們重新返回了平淡而又忙碌的校園生活之中。他們在文化課與專業課之間來回切換，總有拖延症患者會在美術課的頭一天晚上趕完了卷子還要再熬夜趕素描，林時鹿也經常是其中一員。

升入美高最初的那股新鮮勁過去了之後，日複一日時間掠過的速度就開始明顯的加快了，各種大小考試是切割時間的唯一節點。

高一的期中考試定在了十月底的最後一周，周三下午考美術，周四周五兩天考文化，老師們閱卷都很快，先考的科目先批，到了周一，各科就開始陸續出成績了。

每個老師進門時候手上都拿着一摞卷子，等到下午最後一節語文課的卷子發下來之後，學生們也就加出了自己目前的文化成績。

“我加語文一共三百二十七。”駱小則隔着一條走道把腦袋湊過來朝林時鹿打聽成績，“你一共多少分啊？”

林時鹿癟着嘴：“你比低好多，我三百整。”

駱小則：“我這次是運氣好數學選擇題多蒙對了兩個，嘿嘿。我剛問姚雨希，她好厲害，考了三百五。”

對于美術生來說，單單文化成績好是沒有用的，文化與美術的關系就像是兩條腿走路，要一起往前邁進才能有機會走進大學，而且是要先邁美術的前腿，文化後腿才有發力的餘地，每年冬天的美術聯考就是他們的第一道門檻，過了合格線，才能拿到報考本科院校的資格。

所以其實陳誠這種在藝術生裏動辄四百多分的成績并不算多惹人羨慕，像姚雨希這種專業文化能兩手抓起的人才是真正厲害的存在。

“好了，都安靜一下。”韓晴在講臺上敲了敲桌子，打斷了教室裏嘈雜的竊竊私語，“今天有件事情要跟大家宣布一下。”

“經過這兩個月左右的學習呢，大家對自己是否要選擇美術專業這條路也是有了一定的判斷，高一年級有部分同學，和家長溝通商議後最終決定選擇轉校……”

林時鹿聽到這裏，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眼。不止今天，李靜還有另外兩個同學上周三考美術的時候就已經沒來學校了，她當時還以為他們生病或者家裏有事。

“我們班的話涉及到的同學有三位，大家應該也都注意到了，李靜、肖明偉、何丹雪這三位同學沒有參加期中考試。”

講臺上的韓晴還在繼續說着，但林時鹿聽不大真切。之前那次鬧得不歡而散之後，李靜就再沒主動理過她了，期間林時鹿收作業的時候也嘗試着跟她搭過幾次話，但是對方的态度比較冷淡，她便也沒再自讨沒趣。

“美術生的路不好走……老師要再強調不要以為這是一條捷徑……”

之前國慶放假去夢幻谷玩的時候，她原本還準備把李靜一起叫上，後來考慮到駱小則和姚雨希跟李靜都不太熟，為了避免四個人都尴尬她還是作罷了，想着以後有機會再單獨約她。沒成想沒過多長時間她竟然就轉校了。

“努力了就一定會有回報……”

林時鹿腦子裏在跑神，班主任說的話聽漏了不少，等到再被上面韓晴的拍手聲吸引回注意力的時候，已經換成另一個話題了：“好了，今天咱們把座位換一下，所有同學現在把自己課桌裏的個人物品收拾一下。”

一聽到換座位，才剛剛安靜下來的教室瞬間又變得叽叽喳喳起來。

現在班上的座位還是開學時候學生們自己随機選的，排列方式也還維持着上一屆班級留下的單條桌，韓晴讓他們将課桌兩兩拼在一起，這樣節省了過道的空間，教室就能再加兩列座位出來，把原本的七排變成五排，讓學生們能更靠近講臺。

“我們班的座位以後會每個月換一次，前後左右的換，每個位置都有可能輪到。”韓晴一邊說着一邊低頭去看自己提前排好的座位，“現在我從第一組的第一個開始念名字，叫到的同學就順着往後坐。駱小則、徐蓓蓓、江麗珺……”

林時鹿抱着書包站在後面等着被點名，心裏一邊祈禱可千萬別那麽差的運氣被點到一二排去，被老師盯得死死的不說，還要吃粉筆灰。

沒過多久正中間的三四組就都點完了，林時鹿最後分到了第五組的第三個，不前不後的一個中不溜，位置跟她的氣質很搭，林時鹿很滿意。

韓晴：“最後第六組，第一個童凱，後面李思語、陳誠、錢文清……”

“……”林時鹿屁股都還沒坐熱，在腦子裏迅速反應着名字順序找到了自己的新同桌。

然後下一秒她就下意識地回頭，看見等在後面的陳誠已經面無表情地背着書包朝她走過來了。

“同學，麻煩讓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