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天賦

天賦

班上不是沒有同學畫這種路子，動作看着确實是潇灑，但出來的效果往往都是不盡人意的，在新手缺乏經驗的階段，誰複刻書上的顏色不得是慢慢一點點調整嘗試。

淺藍的襯布後刷的是香橙的背景色，林時鹿越畫越嗨，陳誠看了一會之後，正欲張嘴說些什麽，門外面駱小則正好提着筆盒進來了。

“你們兩個每天都來得好早啊。”駱小則熟絡地走到林時鹿旁邊坐下，湊着脖子往前看了一眼，驚訝道：“呀，課代表，你這幾個顏色放在一起好好看啊，你怎麽調的啊？”

“哪個啊？”林時鹿到了一眼畫面，覺得今天手感不錯，發揮得很好。

“就這個啊，還有這個。”駱小則的小胖手指了指，順勢摸出了自己随身的小筆記本，“你等一下，我記一下配色比例。”

林時鹿手裏抄着水粉筆，上面沾得滿是顏料，等駱小則做好準備工作之後，就準備直接下筆演示給他看：“就這幾個，吶，拿頗裏黃中黃白顏料，還有這個偏橘紅一點的這個叫什麽顏色我給忘了，戳一點……”

駱小則一邊飛快地寫一邊傻眼盯着她那亂戳的筆，“你不算一下配比嗎？”

“算什麽，好麻煩，憑感覺吧，都差不多的。”林時鹿愛偷懶，結果在調色盤上一番攪和，出來的顏色卻又總挺是那麽回事的。

駱小則看了一眼旁邊的陳誠，少年淡聲告訴他自己觀察出來的結論：“她應該屬于天生的色感好。”

駱小則沒聽懂，滿臉憨相盯着他發呆。

“就是對色彩的敏感度優于常人。”陳誠又解釋了一句，最後還是選擇了最簡單的說法：“天賦好。”

這次駱小則聽明白了，附和地點頭道：“對對，我也這麽覺得，課代表畫畫還是很有天賦的，你看她抓形那麽厲害。”

“不像我，人笨了，文化文化學不好，美術美術也畫不好。”憨厚的少年失落地坐在那，坦露出了心底的焦慮，“一晃眼一年就過去了，還剩兩年，我爹媽每天起早貪黑的給我掙學費，我一定要考上一本才行，以後才能找個好工作……诶，陳誠，以後我也一點半跟你們一起來畫畫。”

林時鹿接話道：“我來摸魚的，只有他是正經來畫畫的。”

駱小則盯着陳誠，由衷嘆道：“你文化課成績那麽高，還比我努力些……不行，我得更努力才行，以後每天早起一個小時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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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誠被少年眼裏突來的敬佩閃光給怔到了，眼珠不自然地轉了下，不知該說些什麽，便又默默地轉回去下筆畫畫。

“嗷，對了。”駱小則的情緒過去之後，一邊貼紙一邊道：“剛才我過來的時候，還碰見五班一個同學跑來跟我打聽你們的事。”

陳誠和林時鹿同時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偏頭看了他一眼，等着他的後文。

駱小則切斷素描紙周圍的透明膠，無語道：“真是八卦這群人，你們放心，我已經幫你們辟謠過了，我還要他管好自己的事情，人家好學生互幫互助怎麽了，真的是。”

一下午的四節美術課，任務還是一張八開水粉作業，畫的是臨摹的水果靜物組合，羅昊轉悠了一大圈，最後來到了林時鹿背後站定。

林時鹿耍顏色耍得正開心，越畫越起勁，一層兩層三層地往上鋪，和畫素描時候無法深入刻畫細節的那種困頓感完全不同。

“課代表的色感，很不錯啊。”羅昊站在後面琢磨着，出聲贊賞了一句，“協調性很好，整體的調子是和諧的，作為初學者來說，很不容易了。”

全班人的目光都集中了過來，前來觀摩湊熱鬧的學生們将林時鹿圍在了中間，江麗珺向來動靜最大，哇了好大一聲之後道：“鹿鹿你這個顏色調得真的好好看，絕了，我覺得你這個紫葡萄的顏色筆書上的還要好看，以後在我心裏姚神退位了，叫你鹿神了。”

“你很誇張。”林時鹿看着自己那扁平版本的啞光葡萄，心知肚明跟人家專業書上的差了十萬八千裏。

“哎呀我說的是顏色啦，是實話。”江麗珺立刻笑着辯駁道。

那邊一圈人熱熱鬧鬧圍在一起，姚雨希收回了脖子，涮了涮水粉筆，一言不發接着刻畫自己的畫面。

漢水市的春天過得很快，五月份開始就能感受到燥熱的暑氣了。

上次韓晴跟林時鹿和陳誠家裏分別打過電話了解情況之後，就在教研組開回的時候就這個現象進行了簡單的讨論，韓晴的态度非常明确，捕風捉影的事情他們老師層面過問反倒會助長學生們心裏發酵，冷處理是最好的解決方法，但是學校裏這股以訛傳訛的風氣得要壓制下來。

話不用說的太明顯，這個年紀的學生都很聰明了，只需要加以引導就好。

于是乎，這段沸沸揚揚的校園緋聞，兩個正主不作任何回應，學校老師也不作任何回應，課業壓力一大，逐漸的熱度下來，就這麽淡出了大家的視野，不了了之了。

天氣越往熱走，高三應考生的緊張氛圍也就越是濃厚，原本每年都有應考生，習以為常之下其他年級的學生們并不會過多的關注，但今年不一樣，那張清華美院的文考證就好像一個萬衆矚目的種子，所有人都在期待着，這平平無奇的一所小美高裏，能不能創造奇跡出來。

林時鹿的色彩天賦也在這一兩個月之間逐漸嶄露頭角，本就優秀的抓形能力再加上一個色感，色彩單項的成績突飛猛進，撇開素描不談，連姚雨希都有點壓不住她的意思了，時常作為第一張範畫被羅昊拎起來表揚。

“鹿鹿你的色彩真的絕了，我好喜歡你的色感啊。”江麗珺坐在林時鹿旁邊，眼睛盯着羅昊手上的那張正在講解的水粉畫，由衷感嘆着。

今天是他們暑假前的最後一節美術課，現在正在講的，也是他們期末考試的那張畫，素描考題是照片寫生的靜物組合，色彩考題是水果靜物，考了很經典的黃紫對比。

“尤其是那個香蕉的顏色，就很香蕉，那種嫩嫩的新鮮的香蕉。”江麗珺誇人相當硬核，急于把自己內心的情緒表述出來，至于究竟說了些什麽，她并不在意。

上面的羅昊順手拎起了另一張和林時鹿的比對在一起：“看，姚雨希同學的這個香蕉刻畫的也非常不錯，她們兩個的色感看出來區別沒有？

林時鹿畫的是水嫩嫩的香蕉，像是從樹上剛摘下來的，所以她的對比色給的也不是那麽過分的紫，弱化了葡萄的存在感，色度掌握得很好，整體畫面看得很舒服。姚雨希同學這張呢，畫的就是熟透了的香蕉，顏色相對濃郁飽滿偏黃一些，所以她處理葡萄的時候顏色給的就重一些。雖然是用同樣一張照片畫的，但是一個像夏天，一個像冬天，有沒有。”

雖然羅昊并沒有給二人分出個高低來，但林時鹿的色彩單項分數是八十五，壓了姚雨希兩分。

而林時鹿的美術成績也因此大跨越地飛進了年級前十名，要不是素描拖了點後腿，她甚至能進前三。

因為美術成績進步喜人，即便林時鹿的文化課仍然還是那個半死不活的模樣，邬雅也還算是高興了。

自從上回發生了那被綁走還裝了腦袋的事情之後，林時鹿就發現自家母親大人對她的學習成績執念沒之前那麽強了，頗有幾分看開了順其自然的态度。

也正因為如此，她這回美術進了前十名，反倒成了個意外之喜，來開家長會的時候，臉上都是喜滋滋的。

邬雅心情好就意味着林時鹿的這個暑假能過得相當惬意，最後一天的大掃除結束之後，林時鹿跟陳誠一起結伴回家，一路上都在挽着嘴笑，看誰都想打個招呼。

丁字小巷兩側的花壇裏有不少野月季，開得星星點點，黃黃紅紅的豎在草叢裏。

公告欄裏貼的全是防詐防騙防拐的安全警示，路上的天眼也比之前多了很多，能明顯感覺到漢水市的社會安全體系正在逐步完善。

一邊往裏走着，林時鹿一邊跟陳誠閑聊道：“我那天聽韓老師說，那個學長最後高考的成績是四百零幾分，填志願的時候到底還是沒敢報清華美院，一本的第一志願填的是雲湖美院，他雲湖的文考證名次靠前，錄取的希望會大一點。”

本科志願的每一個檔位都分成了一二三志願，但基本上只有第一志願的錄取概率高些，第一志願錄完了沒錄滿，才會撿漏的再進二志願撈一撈。

陳誠的信息來源閉塞，顯然是不如林時鹿靈通的，但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裏說不出是個什麽滋味來，“嗯，我了解到的，清華美院歷屆錄取分數線沒有低于四百五的，不過這個算的是美術和文化的綜合分。”

“啊？那怪不得不敢報呢。”林時鹿先是配合地做出了表情，然後才詢問道：“那清華的綜合分怎麽算的啊？”

陳誠：“有的時候四六開，有的時候三七開，文化分乘零點三加上專業分成零點七，類似這樣，但是好像排名不同政策也不同，具體的還是應屆老師會了解的清楚一些。”

二人拐過彎去，林時鹿一眼恍到了前面巷子入口處，好像兩個穿着校服的學生正在往裏走，看身形像初中生，前面是個小女生，勾着身子回頭招手示意身後的男孩跟上。

那條路下面是個小巷子，和上次那夥拐子把她騙進去的地理位置很相似，林時鹿想都沒想就健步如飛地沖了上去。

她跑得又急又快，‘唰’地一下出現，給兩個正在說話笑鬧的初中生吓了一大跳。

林時鹿剛才那一下完全是條件反射，跑過來對上二人臉上的錯愕也稍微有點尴尬，只見對面的男孩跟女孩對視了好幾眼，顯然就是認識的，他磕巴着問她：“姐、姐姐，你有什麽事嗎？”

“啊……那個，你們認識啊。”林時鹿前言不搭後語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還好旁邊還有個跟過來的陳誠，出言解圍道：“沒事，我們看錯人了，抱歉。”

兩個初中生應了一聲之後便局促着走了，一邊走一邊覺得這兩個哥哥姐姐怎麽奇奇怪怪的。

林時鹿和陳誠站在主街樓梯的高處，目送着他倆走遠，林時鹿有點不好意思的看了眼旁邊的少年：“不好意思啊，有點太激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