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喋血飛頭
喋血飛頭
人體有魄名曰“屍狗”,掌管睡眠之中的預警能力,可惜滄寧渾身上下只有一個魄,一到睡着,便對周圍環境毫無知覺和抵抗力。
熟睡中,滄寧絲毫不知道,一顆披頭散發的血紅頭顱,正瞪着布滿血絲的雙眼,漂浮在他面前。
如果不是滿臉充斥了鮮紅的血色,那頭顱倒并不醜陋,反而有幾分英倫。
那頭顱在滄寧身上盤旋了三圈,便悄無聲息地從窗戶飛出。
頭顱飛出滄寧的房間後,一路晃晃悠悠,徑直飛入了南院的一扇窗戶。
進了窗,房中一片漆黑。那頭顱一動一動飛到床邊,床上正熟睡着兩個人:床裏的正是四夫人,摟着外側一具赤|裸男人的身體——而這個男人沒有頭!
那無頭的軀體伸出手,把床頭漂浮的頭顱抓在手裏,輕車熟路地安放回自己頭上。
“怎麽還沒睡吶?”四夫人嬌嗔着,伸出手摸了摸那男子的臉,笑道,“那個姓莫的狗崽子總算死了!王爺給他送終去了!今晚王府裏什麽別人都沒有,你瞎還操心什麽吶?”
“死了?”男子嗤笑道,“我的夫人,你太天真了。”
“怎麽?”四夫人撫摸着男子的臉,懶洋洋地問道,“難道他還能複活不成?”
“呵,管他的,明天你就知道了。”男子笑道,“就算他可以複活,也活不了多久了。”
“死了就是死了,哪裏有人死了複活的?”四夫人不以為然,“明天我去找個法師,咒他下十八層地獄去!”
“我的夫人,你可真夠狠心的。”
“哼!是嗎?是我狠心嗎?”四夫人嘟着嘴,嬌滴滴地趴進男子的懷中,“這個莫子儀才是狠心!可憐我們的孩子還沒出世,他就用邪術對我們的孩子下了兩次毒手!一次是四年前,一次,還是四天前的事!這個殺千刀沒人性的禽獸狗崽子!我要給我們的孩子報仇!”
“我的夫人,四年前我們那可憐的女兒,現在已經是一個可愛的小姑娘了。”男子忽然陰側側地笑道,“我的夫人,你想不想再見見我們的女兒?”
“你……大晚上的你胡說什麽?”四夫人背後一涼,全身汗毛倒豎,“我……我們的女兒,她已經被莫子儀害死了……”
“我們的女兒,她每天都想見到你……”男子唇角一挑,對房中一個陰暗的角落招了招手,“小穎,過來,你不是想娘親了嗎?”
“啊……”四夫人驚恐地往床裏挪了幾分,直靠到冰冷的牆面上。
“哈哈,娘親……”一個天真可愛的小女孩從角落裏一蹦一跳跑到窗前,正是那夜引滄寧到四夫人房中的女孩!
“娘親,小穎很喜歡娘親……”女孩空洞的大眼睛裏漆黑一片,一步步走向四夫人床前,“小穎好孤獨,要娘親陪小穎……”
“你……你走開!”四夫人的手在身前胡亂拍打,嘤嘤哭喊起來,“你走開,你走開……你走開……”
因為心裏惦記着莫王爺和他失竊布露珍珠劍的事,滄寧一晚上都沒睡好。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滄寧便早早起身。
還沒到日出之時,屋外的天色還有些昏暗,滄寧穿好衣服走到屋外,只見幾個侍女匆匆跑向王府南院,手中抱着各種冥器,像是趕去為誰舉辦喪事。
昨晚南院有人死了麽?滄寧只看了她們一眼,也沒有多管。
“儀兒?”莫王爺似乎是從外面匆匆趕回府的,身上還系着的黑色的夜行鬥篷,見滄寧獨自在外,立刻緊張地對他喊道,“快回房去!”
“父王?”滄寧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就被莫王爺一把拎回了房中。
“儀兒,待在家裏哪兒都不要去。”莫王爺接下鬥篷扔給近侍,神色凝重地對滄寧道,“昨夜布露珍珠劍不過剛剛失竊,不想城中便無故喪生數百人。包括,府中的四夫人。”
“四夫人?”滄寧擡頭看着莫王爺的眼睛,在他眼中看到一絲心痛。
是啊,怎麽會不心痛呢?五日前失去了親生的孩子,瞬間又失去了結發妻子……滄寧不禁責怪自己,只能眼睜睜看着父王傷心,卻無能為力。
“儀兒,待在家裏吧,父王真的不能失去你了。”莫王爺緊緊摟住滄寧,“千萬不要離開父王。”
“嗯。”滄寧點點頭,“父王放心……兒子會一直和您在一起……可是……”
“嗯?”莫王爺放開滄寧,問道,“可是什麽?”
“妖孽不除,禍患不止。”滄寧認真地看着莫王爺道,“與其逃避,不如我們一起出去,找回那把劍。”
之前連個完整的句子都說不出,如今勉強可以了。但是因為只有一個魄,每說一個完整的句子,滄寧都覺得腦子被掏空,半天緩不過勁來。
“儀兒?”莫王爺驚訝地看着滄寧,實在不敢相信這番話是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兒子說出來的。道他只會尋花問柳不務正業,想不到竟也有這般有膽識的時候?
“父王?”滄寧就這麽和莫王爺對視着,等待他答複。
“你……”莫王爺想說“你手無縛雞之力,出去也白搭”,想想又覺得不應該這麽挫兒子的自信心,只好改口道,“你出去很危險,還是父王一個人去吧。”
“父王。”滄寧堅定地望着莫王爺的眼睛,“兒子定要去。”
看着兒子眼神中流露出從未有過的堅定和責任感,莫王爺心中不禁感慨萬千,自己的兒子總算懂事了啊。點點頭,莫王爺把自己貼身的寶劍遞給滄寧:“你拿着,我們一起出去探個究竟。”
滄寧點點頭,接過莫王爺的劍,回身從桌上抽出一張精确到每一幢房子的金陵城平面圖圖,才和他出了府門分別上了一匹馬。
莫王爺看着滄寧取出一張詳細的金陵城地圖,笑道:“和父王出門不會迷路的。”
滄寧只是笑笑,沒有回答,與莫王爺策馬徑直往城中各處大街小巷探訪了一周,每遇到有橫死之人的一處,滄寧都仔細對照着地圖查看所在的位置,默默記在心中。
日暮時分,總算幾乎走完了城中各處,滄寧小心地攤開地圖,在地圖上凝視許久,對莫王爺道:“父王,兒子有個想法。”
“哦?”莫王爺問道,“是何想法?”
“兒子覺得,罪魁禍首乃是一人!”
“何以見得?”
“父王請看。”滄寧攤開地圖,用食指指着地圖上一個個詳細的死亡地點,最終将看似雜亂不堪的各個地點連成一條線——這條線雖然沒有規律,卻正好把所有死亡地點連在一起,一個不漏!
“也就是說,這是一個人殺人的路線?”莫王爺點點頭,目光落在這條線的兩個端點:一頭竟然是莫王府四夫人的的房間,另一頭則消失在城南寺。
“嗯。”滄寧點頭道,“有兩種可能,一是此人從四夫人房中,沿着這條線一直去往城南寺,二是此人從城南寺出來,一路殺人直到四夫人房中……”
滄寧話沒說完,便覺腦海空白一片,只知道自己想說什麽,卻又半天憋不出一個字來——那說不出話的老毛病又犯了。
“你分析得對。”莫王爺點點頭,“不過為父查看屍首時,覺得城南的屍體要比城北的新鮮,按你的分析應該是第一種。”
真是心有靈犀……滄寧松了一口氣,自己說不出的話,父王都替自己說了,和自己分析得一點不差。
城南寺那個和尚甚是奇怪,暮色漸起,滄寧恐怕莫王爺此時去城南寺會有危險:“天色已晚,父王不如先回府去……”
“儀兒。”莫王爺的目光望向城南,對滄寧道,“我們去城南寺。”
到達城南寺時,已是暮色四合。寺中一片沉寂,遍地皆是屍首。
除了寺院中幾個小和尚的屍首,竟然連寺中的野貓野狗也全都死在地上,可謂是雞犬不留!
寺中各個佛殿都搜索了一遍,均是死一般的寂靜,也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線索。最後,滄寧和莫王爺上了經樓,四處查找是否還有活口,或者能否發現一絲線索。
經樓雖然不大,但是內部構造複雜,滄寧和莫王爺只得分頭查看。
滄寧的腳步很輕,然而踏在經樓木制地面上的每一步,還是會發出輕微的響動。除此之外,到處一片死寂,連半點鬼影也沒有。
突然,書架後一個白影一閃而過。
滄寧一瞥而見,立刻追了上去。
那白影迅速繞過重重書架,最後停留在牆邊,無處可逃。
滄寧謹慎地一步步靠近那白影,發現竟是一位長得幹幹淨淨的白衣小姑娘。
“別吃我……”白衣小姑娘戰戰兢兢地往牆上縮,恨不得把自己擠到牆裏去。
“你是誰?”滄寧問道。
“我……我是白蓮花……”白衣姑娘又補充道,“我是寺院後面放生池的白蓮花……”
“這裏發生了什麽?”
“剛才來了一個只有一個頭在飛的怪物,把所有人的魂魄都吃了,妖怪也吃。”白蓮花怯怯地說着,聲音又軟又甜,“大|休和一些妖怪都跑了,那個頭就追了過去,我一直躲在經樓裏不敢出去……你,你別吃我……”
“大|休跑去了哪裏?”
“跑……南邊那條小路……”白蓮花回答完,又重複起了那句“你……你別吃我……”
“我不吃你。”滄寧道,“你走吧。”
“啊……”這就沒事了?白蓮花不敢置信地看了滄寧一眼,怯怯地站在原地。
身為妖怪,能看到自己的不是妖怪就是法師,白蓮花法力低弱,一般被看到就是被吃了補充對方修為的下場,原來以為自己今天完了,想不到這個人竟然對自己沒興趣?
滄寧見她不動,知道她是害怕自己,便轉身去尋找莫王爺。
“父王,南面的小路。”滄寧對莫王爺道。
“南面小路?”
“嗯。”
滄寧沒有多餘的解釋,莫王爺也沒有多問,默契地一起下了經樓,上馬沿着城南寺南面的小路一路飛奔。
出了城南寺不過數裏,只見前方黑暗中,有一片金光晃動。
莫王爺眼前一亮:那金光閃閃,正是出自布露珍珠劍!
滄寧與莫王爺策馬近前,只見大|休手中舉着一把金光閃閃的寶劍,一邊逃一邊回頭猛砍。大休身邊躲躲閃閃着給他助力的,是一群妖魔鬼怪,而大休身後追逐它們的,正是一顆沒有身體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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