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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被莞苎偏頭躲過,遲疑着問,“你對我……”
羞得再也說不下去,柳照了然,輕聲發問,“你可認為我同京中那些人說的那樣利用你活命?”
莞苎搖頭,“若是以前還存有懷疑,現今是真沒這個想法了。”以柳照的實力,若是單為保命,真沒必要帶她出京。
“那你認為還能有何原因讓我追着你?”柳照捏了捏眉心,“莞苎,我以為你曉得,我對你的心思……”捏起莞苎下去再次壓唇而上,“就是這樣。”
莞苎怔然過後,一把推開了他,落荒而逃,“容我想一想。”柳照于她,仍是一團迷霧,她瞧不清,如此情形,她确定不了自己的心意。
柳照立于原地,冷冷勾唇,看來解決不了京中的事,就得不到莞苎,喚來暗影,“京中那邊可有動靜?”
暗影伏地:“聖上惱怒非常。”
全在柳照意料之中,“命人密切關注他們的行蹤。”
“是。”
京中這邊愁雲慘淡,那日顧昀之等人被俘,剩餘的暗衛與禦林高手無人領導,只得傳信給京中,這無異于晴天霹靂,惱得聖上臉皮漲紅,齊老夫人請旨再去一趟,國公爺得知了,同請求去一趟。國公爺現今精神矍铄,出一趟遠門不在話下,“還請陛下安心等好消息。”
兩家小輩生死未蔔,長輩擔憂,自然情有可原,聖上只能允了,兩人根據暗衛傳來的消息,趕到了淵江,登山到了山莊門口。
傍晚,天邊餘晖滿天,繞是齊老夫人見多識廣,也震驚不已,“這是柳照之地?那他就不是柳照!”
齊老夫人出了不對,猛然看向國公爺,國公爺繃緊面皮,眸中有着被柳照耍弄的怒火,幾人在山莊前站定,齊老夫人要動,被國公爺一把攔住,“當心,他必定知了我們來,等着便是。”
齊老夫人窩着氣應了。
果然,不過片刻,一行仆人邁步出來,請兩人進去,兩人提步而入,被仆人領進廳中坐着,之後仆人無聲無息地消失了,“請兩位安心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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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等候許久,天幕暗沉下來,依舊未見柳照的影兒,齊老夫人欲動,國公爺阻攔,“暫且休息一下也好。”然後閉眸休憩。
齊老夫人別無他法,老老實實坐凳子上了。
這廂,柳照早已得了消息,分毫不急,慢悠悠陪着莞苎用了飯,飯畢正與莞苎閑聊,但見莞苎漸漸阖了眼,竟是睡了過去,伸手一攬,将莞苎抱入房中。
國公爺與齊老夫人等人等到半夜,也未見柳照前來,此時國公爺已休息好了,惱怒極致,好在柳照此時來了,他自換了一副生人勿入的神态,自門口入,走至高座之上坐下,“想不到是二位來了。”
兩人按下怒火,“公主何在?其餘三人何在?”
“二位稍安勿躁。”仆人上茶,柳照抿了半口,将茶杯擱于桌面上,“公主已睡下,其餘三人想必這會兒也睡了,都無大礙。”
齊老夫人猛地起了身,“你到底是誰?要做什麽?”
“齊老夫人還不知我是誰?”柳照面色冷漠,“那我們也沒什麽好談的了!”下座,欲離開,國公爺道:“且慢,既然如此,你何不告訴我們?”
柳照走至門口,“倒也沒必要,我想聖上已知我是誰了。”拂袖而去,他這般狂妄,國公爺只能想到一個人,霎時面色發白,“事情糟糕了!”
齊老夫人顯然也料到了,“我們這是自投羅網啊,這可如何是好!”
莞苎腦中浮現的夢境越來越多,全都與那個男人有關,睡至半夜醒來,冷汗沁透了亵衣,下榻點了燭火,門外當即有了動靜,卻是柳照在問,“醒了?”
莞苎愕然,“是。”
柳照敲門而入,見她身子單薄,瘦得可憐,小臉清減,下巴尖瘦,不免擰眉,“竟對你影響如此大?”
“什麽?”莞苎一心想着換亵衣,沒聽清話語,見他似要過來,忙道,“我要換衣,你且出去。”
柳照背過身。
莞苎也沒喊婢女,忙自己換了,鑽入被子之中,柳照緩步過來,靠近床榻俯身,“你近日很難受?”
不過一句問話,莞苎不知怎麽地,淚了就落了下來,她約莫是委屈的,獨自受了這些天的苦,被柳照視而不見,今日柳照終于知道問一聲了,她便忍不住了,“柳……照……”
吐出委屈到極致的呼喊,臉頰淚珠越滾越多,柳照靠得更近,隔着被子将她攬在懷裏,想要說些什麽,面色發狠,全數堵在了口中。
莞苎哭泣聲慢慢止了,又昏昏睡去,柳照将她輕輕放在床上,伸手為她抹掉臉頰眼淚,掩好被角後并未離去,而是靠着床頭阖上了眼,一同睡去了。
後半夜,莞苎沒在回顧夢境,醒來精神好了許多,只是在瞥到柳照時吃了一驚,“你怎在這裏!”
柳照擰了擰眉,伸手攬住她壓在身下,“別吵。”徑自睡去,莞苎這才憶起昨夜情景,她竟然當着柳照的面哭了!
莞苎決定窩在柳照身下裝死,柳照這一睡,直接睡到了正午方醒來,莞苎陪着又睡了一覺,兩人醒來,莞苎抿着唇,頗為老實,她生恐柳照提她昨夜哭的事,柳照了然,無奈地瞥來一眼,一個字都未提。
莞苎安心了,等京中人來的消息,等至下午,焦灼無比,“京中還來不來人了?”
柳照思付一會兒,“已來了兩人。”
“誰?”
“齊老夫人與國公爺。”
莞苎詫異,“國公爺怎也來了?”
柳照只問,“可想見?”
“想。”
齊老夫人與國公爺等得早已沒了耐心,卻因藏着心思,各自沉思,甫一見莞苎進來,竟一時未反應過來,柳照陪在身側,“大人可是太過高興?”
二人才反應過來行禮,莞苎受了,側頭與柳照道:“如今京中來人,我先随他們回去。”
柳照冷冷地看了一眼二人,二人臉色難看起來,若無柳照的同意,他們出不了山莊,此刻柳照顯然是不同意的,二人只好道:“公主,我們暫時回不了京了。”
“為何?”莞苎愕然。
二人無法回話,實話定是不能講的,一時琢磨着怎麽扯謊話哄莞苎,柳照在旁出聲了,“因為聖上快來了!”
“你莫要……”國公爺胸膛一起一伏的,欺人太甚四個字被壓在口中不得出,“胡說!”
“父皇怎會來?”莞苎疑惑地看向柳照,柳照笑了笑,“我得了消息,聖上興許是要親自接你回宮。”
“消息哪來的?”
柳照瞥了一眼齊老夫人,齊老夫人臉色難看,“來前,聖上倒是提過自己也想來,被我勸住了,就怕他這會兒又起這個念頭。”
莞苎思付,“父皇要來,那我們只能等等。”
實則他回宮,也是尋聖上說三年前的事,現今若聖上親自來,正好省了她回去,甚好。
莞苎笑了笑,“父皇也多年未出宮了。”
“是啊。”齊老夫人陪着牽強一笑,國公爺眸光一閃,“事到如今,能見昀之他們了吧?”
“表哥他們也來了?”莞苎疑惑。
柳照冷笑,“早已來了,恐怕他們不想見人。”
被困數日,形容狼狽,顧昀之等人絕不會出現在衆人面前,莞苎不信,非要扯着柳照去瞧,柳照應下,國公爺與齊老夫人遂跟着。
一行人來到門前,柳照命仆人開了門,光亮射入房裏,三個男人手腳被困蓬頭垢面的模樣就出現了莞苎面前,莞苎怔然許久,“這……還不松開他們!”
柳照示意仆人進去放人,顧昀之等人在聽到莞苎的聲音後渙散的神志猛地一聚,而後面皮漲紅,羞憤欲死,尤其是顧昀之,何曾以這麽不堪的姿态出現在莞苎面前過?其餘二人臉色亦是難看,恨不得當場殺了柳照。
柳照閑閑看着,莞苎想必也料到了這種場合的尴尬,讓柳照陪着她先走了,國公爺與老夫人見小輩并未未受傷,安心了大半,“換身衣服再見公主吧。”
及至三人洗漱換了衣服,莞苎與柳照竟又不見了,一時間京中人氣憤不已,卻又無計可施,被困在廳裏無可奈何。
此時,山莊門口,柳照騎着駿馬,将莞苎攏在身前,兩人慢慢往山下去,莞苎百思不得其解,“怎突地帶我出來?”
柳照笑着道:“倘若你進京不再回來,日後就沒機會帶你出來了。”
“休要這麽說,你豈知出不來?”莞苎貝齒輕咬了下唇角,側頭近乎做保證,“你若去尋我,我定同你再出京。”
柳照的唇落在她的發頂,“我的公主,這話意味着什麽,你可曉得?”
“自然知道。”莞苎羞怯地垂下頭,“柳照,等我解決了舊事,瞧清了你,就……就……”
其餘的話,一個姑娘家實難說出口,柳照了然,“我明白,無需多說。”
駿馬奔馳,二人下山,不知往何處去。
馬蹄踏過長長的崎岖的山路,及至夜幕降臨,月亮露出了頭,柳照才停下來,面前湖水澄淨,湖邊雜草叢生,有螢火蟲飛來飛去,點點光亮,輕盈自在。
柳照下馬,雙臂一展,袍角翻飛,輕擡眉眼,“莞苎下來。”莞苎垂眸,有意說笑,“萬一你接不住我?”
柳照挑眉,“那我一頭紮進這湖裏再也不出來。”
“別,可別。”莞苎唇角彎起,笑得開懷,安心地跳下馬去,身子輕快地落入柳照懷中,柳照攬緊抱了須臾,莞苎已掙脫開,抓螢火蟲去了。
螢火蟲飛得快,原本不好抓,柳照偏偏從中搗亂,她廢了許多力氣都未抓到,不由惱怒,“你賠我!”
“好啊。”只見柳照袖子一伸,修長手指一夾,小小的亮亮的螢火蟲已趴在指腹上,莞苎湊過去瞧得仔細,腦中突地閃出一副畫面,山莊的玉欄前,她同男人說,“抓螢火蟲很好玩吧?”男人回了一聲,“晚上帶你去抓。”
莞苎的神色微微變了,那股歡快勁兒悉數褪去,她連退幾步,像看陌生人似的看着柳照,“柳照,你我可之前見過?”
螢火蟲受了驚,飛快飛了,柳照眯了眼,“公主問得奇怪,難不成當初宮宴不是你我初見?”
“不對,你我應該還在別處見過。”莞苎別過頭,輕輕說出了疑惑,“許是在夢裏……”
柳照臉色突地沉了下來,“夢裏?”
“我也不知,柳照,這些時日,我總回顧以往那些夢境,那些夢境場合……”
柳照步步逼近,“回顧?”
莞苎立時一驚,夢境一事她從未和任何人說過,聖上三年前的計劃也是偷偷進行的,她忙道:“我總夢到你帶我出京的場景,這些日子還總做這樣的夢。”
柳照步子一頓,“可要看大夫?”
“不了,回京中再瞧吧。”兩人隔着一定的距離,一時誰都未說話,莞苎受不了這種沉默,心頭又冒出許多委屈,“我想回去。”
柳照嘆了口氣,“依你,都依你。”
兩人騎馬而歸,及至山莊,莞苎道了聲,“我去瞧瞧表哥他們。”
“他們興許休息了,明日吧。”柳照攔着不讓,莞苎因白日睡得多了,這會兒全然不困,哦了一聲,不言語了,半響又問一聲,“父皇真會來?”
“自然。”
遙遠的京中,皇宮裏聖上安排好了所有政事,領着剩餘的暗衛悄悄出了京,他雖上了年紀,精神氣依舊很好,也不坐那車,只騎馬而來,消耗了幾日時間,在天黑前終于到了山莊門口。
柳照得了消息,孤身來到門口,山風拂過他冷淡的眉眼,他拾階而下,“臣許多年未見陛下了。”到了跟前,既不下跪,也不行禮,“想必陛下也忘了臣的模樣。”
聖上顯出怒容,“家主是在笑您在朕眼皮子下三年,朕也渾然不覺?”
“這倒不是。”柳照輕笑,霁月風光,風姿綽綽,這似乎才是真正的他,剝掉所有僞裝的他,那雙眼裏滿是恣意。
聖上安心許多。
門口突地湧出了一群又一群仆人,盛勢浩大地分列兩側,柳照與聖上并肩,這落在趕來的顧昀之等人眼裏簡直不可思議。
顧昀之:“他竟然……”
國公爺臉色頹敗,“是我們眼拙,認不出柳家家主!”
“怎麽可能!”齊良清變了臉色。
阮宴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齊老夫人同樣臉色難看,誰人不知柳家家主意味着什麽!
幾人不免眼前一黑,聖上很快到了跟前,與柳照進了廳堂,兩人同時居于高座,幾人伏地而跪,發抖的身子透出畏懼。
“都起來吧。”聖上側頭望向柳照,“不知者無罪,想必家主不會怪罪你們。”
“陛下說這話是不知我的苦了。”柳照高高在上,眼神睥睨而下,輕輕掠過幾人,那種看死人的眼神令幾人頭皮發麻,險些癱在地上,過了半響,又不言語了,聖上笑了一聲,“不知家主這是何意?”
“陛下這是明知故問。”柳照容色冷漠,拂袖離去。
一去便是大半日,直接将聖上晾在了這裏,顧昀之等小輩紛紛不平,意欲出去和柳照拼個你死我活,被國公爺幾下按在椅子裏,“你死我活?只有你們死的份!”
“是,我們縱然打不過他,可我們還有骨氣!”阮宴年少,也就只有他敢在聖上面前說出這番話,聖上掀了掀眼皮子,“送阮宴回京。”
阮宴駭得渾身發冷,這個時候被遣回京,等于聖上放棄了阮家,京中再無阮家的一席之地,他回去要如何交待?
阮宴被齊良清壓了出去,廳中靜默,齊老夫人這時進言,“陛下,若他怪罪,你只管罰我們就是了,只要他不提……”
“你以為他将朕算計到這裏只是為了懲罰你們?”聖上嗤地一笑,藏于袖中的手抖了抖,“晚了,他就是來算三年前的賬的。”
顧昀之聽得稀裏糊塗,正欲開口,被國公爺瞪了一眼,他再不多想,耳邊傳來齊老夫人無措的聲音,“他是如何曉得的?”
聖上再不應話,阖眸想起了三年前,三年前,他也曾有點骨氣,可就是這點骨氣,讓他落到了這般境地,竟還把莞苎……
“莞苎何在!”聖上猛地睜開雙眼,他下了座,聽齊老夫人道,“公主清減許多,其餘無礙。”
聖上松了口氣,“你們見過她了?”
“是!”
齊老夫人躊躇着道:“陛下,今日來看,三年前的計劃,我們僅僅是失敗了?”
聖上眸中精光一閃,三年前他欲拿莞苎鉗住柳家家主,現今柳照追着莞苎不放,單就目的而言,他豈不是贏了!
顧昀之如墜夢中,渾然聽不懂兩人對話,奈何國公爺一直盯着他,他根本沒有開口的機會。
“朕要見莞苎!”
聖上領着幾人進了庭院,在玉欄前看見了柳照,庭院懸在空中,欄後猶如萬丈深淵,深不見底,柳照負手立着,聽聞腳步聲回身一瞥,眼帶寒霜。
幾人心中無端生出許多恐懼,聖上在幾步遠停下,開門見山,“家主可是在介懷三年前的舊事?”
“陛下可真是坦然,将算計我一事說成了無關緊要的小事。”柳照輕嗤。
聖上面色一變,“無論如何,你見到了莞苎,你若真心待她,朕會賜婚……”
“陛下不可!”顧昀之聽到此處再不明白可就是傻子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聖上,“莞苎豈是交換的條件……”
“孽障!休得胡言!”剩下的話全都被國公爺大掌堵回了嘴裏,顧昀之臉色漲得通紅,原來竟是這麽一回事!
“世子爺尚且明白的問題,陛下竟想不明白。”
柳照眼中浮出奇異的笑意,“陛下,不如你我來猜一猜,倘若莞苎把夢境全然記起,她會如何?”
聖上面色頓時灰敗如土。
莞苎自打從外面回來,就沒出過屋,一個個夢境接連而來,她死死咬着唇,長久的折磨過後,莞苎思路突地清晰,夢境中的那雙眼。
那雙眼,她太熟悉了。
分明是柳照的!
可三年前,在現實中,她何曾遇到過柳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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