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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男人定定的看着周岚斐的眼睛,一語不發,其中的神色令周岚斐感到不解,已感覺到難過。

“你怎麽會在我家的銜月潭裏呢?”周岚斐沖口而出,疑惑至極,衛珣淵不答,依舊深深的看着他的眼睛,周岚斐也顧不上旁的,他最為擔心的便是衛珣淵胸口的那道利刃傷,忙去扒拉男人的領口,試圖解開襯衫檢查。

“做什麽?”衛珣淵被他不算靈活的動作攀扯了兩下,領口被扯松,露出蒼白異常的鎖骨,敞開的部分蜿蜒向下,依稀可以看見結實卻不突兀的胸口輪廓。

男人冷不丁反握住周岚斐瘦削的腕骨,制止了他的動作。

“你讓看看你的傷!”周岚斐的口氣焦灼,有着難得的強勢。

他又試着突破了幾次,力道卻始終比不過衛珣淵,手腕被他拿的死死的,比起手上的動作,衛珣淵看他的眼神則略略柔軟了幾分,嗓音喑啞。

“不礙事。”

“不礙事?怎麽可能不礙事!!”周岚斐急聲道。

“真的不礙事。”衛珣淵道,他陰郁的低下頭,淩亂的額發遮住了眼睛,“別又沾了我的血。”

周岚斐猛地一怔。

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衛珣淵指的是過敏這件事。

這不禁讓他好氣又好笑。

“我不過是過敏而已!”他的音調略略拔高了些道:“跟你的傷相比過敏有什麽要緊的呢!”

“不,過敏很要緊。”衛珣淵說,語氣意外的執着,過了半晌,他迷惘的重複半句,像是自言自語,“過敏,你為什麽會對我過敏呢.......”

阿皮在一旁瞪着貓眼看了好半天,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而後終于看不下去了,喵喵咧咧道:“不,他是魚!他一定是魚!他身上有大海的味道!我家少爺打小就對海鮮過敏,你是條海裏來的大魚,對你過敏不奇怪吧!”

“阿皮你別說話!”周岚斐喝道。

衛珣淵忽而在他胸口重重的推搡了一下,周岚斐猝不及防的向後摔去,兩人分離開來,衛珣淵一個倒翻,複又墜入了水中。

他柔韌的身體在半空中劃出優美的半弧,落水之時連水花都不甚明顯,動作幹脆利落,周岚斐忙不疊的爬向岸邊去,朝着水的深處張望。

“衛珣淵——”他放聲喊,水面月影如沉璧,只偶爾蕩開些許波紋,除去他的呼喊,杳無聲息。

周岚斐呆了呆,而後沮喪的一屁股坐在了岸邊,将臉埋進了臂彎裏。

“少爺,你擔心什麽?他是條魚啊。”阿皮依舊堅持自己的認知:“水裏不比岸上安全嘛,況且咱家這宅子是出了名的靈氣豐沛,我看這條魚是故意挑的銜月潭,有助修煉呢!”

阿皮并沒有說錯。

衛珣淵在銜月潭的水底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靜。

鲛人本就對水有着極大的渴求,受傷之後,這種需求會變得格外強烈。

他需要一片水域。

沈常青和姜棠被丁無藥派去善後愛鍋牛蛙館的遺址,暫且鞭長莫及,但沈常青的羅盤給了他一處定位,告知他這是整個寧城靈氣最為豐沛煥發之水域,可供他暫時休養生息。

衛珣淵未做他想,從側牆外徑直翻入,一躍至銜月潭的最深處,根本沒有看見這群宅邸正面偌大的匾額,上面寫着“周宅”二字。

水底萬物幽靜,岸上的聲音細細密密的傳下來一些,猶如遠古的回響。

他泡在水底,胸口的傷從底層開始緩慢的愈合,頭發也在靈力的滋養之下徐徐生長。

他又夢見了一些過去的事。

他成為周岚斐書童的第一個月,日子并不好過。

偌大的王宮裏,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充斥着揶揄和鄙薄的神色,有時甚至不如一些內侍和宮女。

他的性子并不多麽好相處,平時沉默寡言,要麽不說話了,要麽說出來的話便不會中聽,一日,他在給周岚斐送書的途中與中丞家的世子狹路相逢。

那世子穿着華貴,裏子卻是個十足的街溜子,堵了他的路,對着他大放厥詞,說着“男寵”、“賤奴”、“畜生”之類的鬼話。

他冷言回敬了幾句便将對方惹急了,七八個人湧上來對他施加拳腳,要他哭出珍珠來。

衛珣淵自是不肯。

他長這麽大,只認男兒流血不流淚,從未哭過。禦水和控音是鲛人的兩大天賦,在岸上固然有所限制,但擺脫幾個街溜子還是綽綽有餘的。衛珣淵是點到即止,卻不曾想對方自此記下了仇,他前腳走,對方後腳便以“濫用妖術”的名頭将他一狀告去了皇帝跟前。

鲛人在琅嬛國的地位本就低下,從前他們在海裏捕撈來的鲛人,顏色好的便被送去戲院勾欄處伺候人,顏色不好手腳靈便的,便被送去廠子裏做活,若是手腳也不靈便,但尚且活着的,便叫他們哭一哭,取了珍珠賣錢,若再差一些死去了,便要成為諸多原材,入藥的入藥,制衣的制衣。衛珣淵心知無人替他撐腰辯解,他免不了也就是這些下場。

那時的他絕望的厲害,每天都在無能狂怒,心想着父皇沒有辦法擺平的事情,又憑什麽要求他去擺平,他甚至已經想好了,若是真落得個那樣屈辱的下場,不如尋個地方放一把火,縱身躍進去,燒個屍骨無存,誰也不便宜了。

唯有辜負了父皇和臣民們的殷切期盼。

小太子在這時出現。

他一改常态,二話不說,當着衆人的便捋起袖子與那世子打了起來。

在場衆人包括皇帝都吓得不清,慌忙上去勸架,好不容易将兩人拉開,周岚斐與那世子都挂了彩,只是相比之下,那街溜子世子好像傷的更重些。

衛珣淵在一旁看着,心下亦是駭然。

他來這王宮雖然沒幾日,可宮中奇詭難辨的黨争也略略能看出些苗頭,君主後宮的側妃與前朝官員沒少拉幫結派,頗具野心,他心知那世子并不是因着周岚斐的身份才有所避忌,不然也不會為難他這個名義上的太子伴讀。會有這番局面,只能證明,這小太子看起來文質彬彬,實際上很是能打。

君主将氣急敗壞的周岚斐拉到旁邊兒,質問他是怎麽回事。衛珣淵心裏禁不住“咯噔”一聲。

周岚斐是因為他才與那世子爆發沖突的嗎?

是或者不是呢?

他不知道自己該是期待哪一種答案。

可他能看出,那世子很是期待周岚斐說出前者。

但凡周岚斐這麽說,那便可以坐實了他這個來自海國的鲛人有着蠱惑人心的力量,能令他們知書達理的小太子性情大變。

如若是這樣......他就全然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一言不發的看着那抽着嘴角吸涼氣的小太子,呼吸起伏。

“他!弄壞了我的書!”周岚斐擡手指着那世子,大聲道:“七郎給我送書來,他卻尋七郎的麻煩,将我好好的一套詩集畫冊扯的稀巴爛!知不知道這本書我每天晚上睡前必看,不看睡不着覺啊!你!!賠我的書!!!”

衛珣淵怔了怔。

他沒聽錯。

小太子字字句句都在說書,好像真的對那套書在意極了。

可事實上,他那天捧去的并不是什麽詩集畫冊,只是一本寫了一半的字帖。

他沉默着不吱聲,心跳卻如擂鼓一般。

那世子打傷了金尊玉貴的太子,一時便也不好開口再追究旁的什麽,而這件事聽起來,似乎也都是由一本書引發的。在小太子的一番攪和之下,事端變得有些頭重腳輕。

從紫宸殿出來時,衛珣淵還有些恍惚,他步伐走得很慢,直到被周岚斐推了一把。

“你幹嘛不早點喊我來替你做主啊!”小太子徑直湊上來摟住了他的脖子,搖頭晃腦:“對付他們這些滿肚子小九九的人,我可有一套了。”

“我......為什麽要——”衛珣淵蹙眉,他想了想改口:“你為什麽要——”

“什麽你你我我的,你是我的伴讀,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誰欺負你就是不給我面子!懂嗎?”周岚斐拍了拍胸脯,不以為意道:“喏,你要是真的很想感謝我的話......就變個珍珠給我看吧!”他隐隐有些期待的轉了身,雙手握拳:“都說鲛人落淚成珠,我還沒見過呢!”

衛珣淵錯愕的盯着他看了兩秒,略略有些惱怒。

“你與他們也沒什麽兩樣。”他沉聲道,扭頭便走:“我是不會在你們這群人面前掉眼淚的。”

“我們這群人?”周岚斐重複了一遍,沒太反應過來,他倒也不生氣,小跑着追過去:“哎呀,不變就不變嘛,我開個玩笑的,那......你給我唱首歌?不是說鲛人唱歌很動聽的嘛!”

“不唱。”

小太子撇了撇嘴,不吭聲了。

他亦步亦趨的跟在衛珣淵身後,一時竟然分不清到底誰是主誰是仆,直到衛珣淵走着走着,發現那熱熱鬧鬧的小太子人沒了,這才回首。

周岚斐站在不遠處,用力的捂着後腰,面色有些蒼白。

“你怎麽了?!”衛珣淵沖口而出。

适才周岚斐将那世子打的頭破血流,自己不過嘴角青了一塊,他還在想着小太子打架很有一手。

現在想來......也許是受了別的什麽內傷。

內傷的話,可嚴重多了。

“你——你怎麽樣!”衛珣淵慌了,趕急趕忙的迎過去,一把抱住小太子的胳膊。

他又一次回想着這一切,他的困境是周岚斐解的,而周岚斐的傷也是因他而受的,周岚斐是他到了琅嬛國以來,唯一一個對他還算好的人,這衆星捧月的皇太子殿下明明可以撒手不管他的......卻因為他挨了好一頓打。

他方才還對周岚斐那樣的态度。

突如其來的懊悔和心疼令衛珣淵感到鼻子發酸。

“啪嗒”

周岚斐下意識的用手接了一下,又接了一下。

圓潤的珍珠落在他的掌心裏,潔白瑩潤,閃閃發亮。

這珍珠比他從前見過的任何一種人造的珍珠都要美麗,質感微涼,甚至帶了些濕潤。

周岚斐起初還陷在意外和好奇之中,直到一連接了五六顆,他才意識到了哪裏不對。

“你哭什麽呀!”他望着眼前這冷豔俊逸的鲛人少年,手足無措道:“你你你剛才不是還說不會在我跟前哭的嗎?唉你別哭啊!”

“你是因為我才......才——”衛珣淵不知道怎麽說才好,這一刻,他恨自己的不善言辭。

“啊?”周岚斐愣了一下,而後笑了起來:“不是不是,你別想太多,我是之前在學堂坐太久,閃到腰了!現在彎不下來,腰疼腿也疼。”

衛珣淵:“?”

鲛人少年擡起頭來,表情懵懵的,臉頰上淚痕猶在,顯得楚楚可憐。

周岚斐忍不住伸出手去,在他的臉頰上蹭了一下,掌心攏了攏。

“九顆。”他看穿了鲛人少年的窘迫,不由得調轉話題,笑盈盈道:“七郎你大手筆啊,一來就給了我九顆珍珠,這數字好啊,上上大吉!”

衛珣淵別過臉去沒搭腔,他攙扶着周岚斐,為自己的莫名失态感到羞臊無比,從臉一直紅到脖子。

周岚斐拈起一顆對着光照,像是在認真的思考,“這九顆珍珠我一定要珍藏,随時帶在身邊,你幫我想想,做成什麽好呢?”他瞥了一眼衛珣淵,眼底有些狡黠,“頭冠,劍穗,紐扣,七郎,你給我選一個呗!”

衛珣淵沉默了許久,悶聲道:“随便你。”頓了頓,他又道:“紐扣好了。”

周岚斐:“好耶! 九枚紐扣,我連名字都想好了,就叫玖陵珠!”

對周岚斐的情愫是什麽時候産生的,追本溯源,無跡可尋。

周岚斐替他不止解過一次圍,也許在見第一面,在被這逞強的小太子背上脊背的時候,他就有了一星半點的怦然心動。

但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那些悸動已經壘到了足夠高的地方。

小太子身邊的随從不止他一個,周岚斐對待他與另外的兩個人并無不同,沒有把他當成所謂玩物,作為周岚斐的伴讀書童,他每日與周岚斐同吃同住,朝夕相處,起初還為着這一份一視同仁而感到慶幸,再往後,卻是感到漸漸的不滿足。

周岚斐的人緣其實好得不得了。

這也難怪,這小太子長得芝蘭玉樹,性格也好,他的性格是說不上來的陽光燦爛,很多時候都不太像是個被衆心捧月長大的皇子,會做出一些古靈精怪的舉動,就好比他們初遇的那天,周岚斐竟然将那價值千金的織錦錦袍在腰間擰成了一股繩,揮汗如雨的背着他在白玉長階上跋涉,活像個拉船的。

皇帝無法想象自己嬌寵的寶貝太子居然一夕成為了王宮中衆人心裏的帥氣小纖夫,一時間很難接受。

面對責問,小太子是這麽說的。

“實在是鲛人太過美貌,兒臣一眼看見就相中了,心裏喜愛的不得了,就想立刻擄回去欣賞!對不起父皇!是兒臣猴急了!”

這番話将罪責一并攬過,更将自己說成了個急眼急色的狂徒,落在衛珣淵的耳朵裏聽來總結就為兩字——扯淡。

但周岚斐渾然不覺有異,他一拱手說的是铿锵有力,一本正經,理直氣壯。

好在他從小謙讓有禮,很少與人争搶什麽,這鲛人本也是要分給他做伴讀的,皇帝除了無語以外,倒也沒生什麽大氣,只劈頭蓋臉的數落他沒個體統,不成天下之表率。

小太子聳頭聳腦的,頭頂着幾本厚重的硬皮叢書,當時滿臉寫着老實,叫疾言厲色的皇帝舍不得再罵,只揮揮手讓他帶着鲛人一同回去反省,周岚斐跨出紫宸殿秒變臉,一轉頭便又笑嘻嘻的,抖開那皺巴巴的袍子背手出門。

“我下次還敢。”他同衛珣淵道:“回去把這袍子熨熨平就行了。”

好像還怪自豪的。

每每想到這一處,衛珣淵總會覺得好笑,抑制不住自己上揚的唇角。

不僅皇帝皇後喜歡他,王公大臣喜歡他,就連下人們也都喜歡他。

周岚斐也很少去讨厭誰苛待誰,衛珣淵常常會奇怪的設想,如果周岚斐真的把他當做是玩物,那是否意味着,他是獨一無二的呢?

他很想很想成為小太子心上的獨一無二。

這種念頭發展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很偶然的一次,他趁周岚斐功課間隙午睡的時候,輕輕地偷吻了對方的唇角。

那時,情難自已的他忘記了周岚斐修習道法已達境界,睡眠不會太深,若是覺察有人靠近便會立刻警覺。

于是周岚斐從桌案上冷不丁支棱了起來,重重的磕到了衛珣淵的嘴角。

本來只是想要蜻蜓點水的親一下,末了卻變成了流血事件,他捂着嘴巴,望着小太子唇角沾染的一點兒紅色,不知怎麽的,心跳如擂鼓,羞恥感由內而外的噴發出來,令他整張臉都紅的不像樣。

周岚斐卻還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的抿了一下唇角,竟将那一點兒血跡抿進了嘴巴裏。

“唉你——”他根本來不及阻止。

小太子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慌慌張張的起身,口中嘟囔道:“哎呀你突然靠我那麽近幹嘛呀!我是不是磕痛你了呀!我給你找找有沒有冰袋兒......照影!!七郎要冰袋敷臉——”

他說着要找冰袋兒,找了半天沒個頭緒,畢竟不是個當家做主的人,最終還是要吩咐別人去找,衛珣淵撇撇嘴不吱聲,生怕暴露了太多自己的小心思。

那個叫蘇照影的少年是周岚斐的另一個伴讀,在周岚斐身邊侍奉的時間比他要長一些,很是安靜,他有一雙大而明亮的眼睛,很多時候都是在靜悄悄的觀察着一切,又在周岚斐需要他的時候及時出現。人卻不讨厭,衛珣淵總覺得蘇照影是知道很多事情的,卻又因為過分安靜而顯得可靠,因此接過了蘇照影遞來的冰袋兒,捂在腫脹的嘴角。

周岚斐去拿了挂在牆上的佩劍,上午的文書功課結束,下午便是練劍的時光了。身為琅嬛國君主最器重的太子,周岚斐內外兼修,知識淵博是其一,劍也使得出神入化,并非一個繡花枕頭。

衛珣淵很喜歡看小太子在院子裏舞劍,身形翩若驚鴻飛鶴,劍鋒飒飒然,養眼的不得了。

可今天,周岚斐的劍沒舞兩下便抖抖索索的,而後抓撓起手臂來,直到他把劍扔了,衛珣淵與蘇照影才發覺事情有異。

兩人奔将過去,一左一右捋起周岚斐的衣袖,才發現他身上出現了大片大片的紅疹。

衛珣淵尚且摸不着頭緒時,蘇照影道:“太子吃不得海食,一碰海産輕則起紅疹,重則暈厥。”頓了頓他道:“可太子今日的餐食裏并沒有海食。”

他怔了怔,腦海裏猛地蹦出一個頗為震撼的猜測。

末了,他發現蘇照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我去叫禦醫。”蘇照影并沒有多說什麽,轉身離去。

便是那次,衛珣淵才知曉了周岚斐的特殊體質。大約是老天得知了他的願望,給了他一份“獨一無二”。

可他也沒料到,這份在他看來猶如天塹鴻溝般的特質,反倒成為了他與周岚斐之間感情的試金石。

他們為了親近彼此想盡一切辦法,小太子為了回應他的愛,願意與他進行所謂的脫敏治療,由淺至深,忍受了一次又一次的紅疹 、氣喘和咳嗽。

衛珣淵曾認真的考慮過自己未來将何去何從,他從前認定自己一定會在某一天回歸海國,從此與琅嬛國的所有人再無交集,可如今,他的想法産生了動搖。

如果那一天真的來臨,他也會再也見不到他的小太子。

他固然可以忍受別離之苦,可周岚斐見不到他,又會是怎樣的難過呢?

他不忍叫他的小太子受哪怕一點苦悶。

他反複猶豫不決,踯躅着,終是在周岚斐與他試法之時做出了這個至關重要的決定。

他不回海國了。

周岚斐未來會繼承琅嬛這個國家,與他的父親不同,他會給海國一個明朗的未來。

對于周岚斐的付出,他肝腦塗地也難以為報。

他要留在周岚斐的身邊。

今天也是回憶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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