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陰謀

陰謀

李秋雨在哪兒？

其實他一直都在宴會廳的角落，只不過沒人能看見他而已。當他不想被別人發現時，誰也找不到他，尤其是這間屋子裏的人。

李秋雨是怎麽進來的呢？

當然是從正門直接走進來的。

今晚來參加宴會的人有三種，第一種是這裏的主人，第二種是嘉州本地的門閥士族，第三種則是宋棠晚、姜骊和沈傲這三位“仙師”。李秋雨當然不是這裏的主人，至于門閥士族，說實在的，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所以不敢冒領身份，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的的确确有資格坐在這，而且絕不應是他現在坐的位置。

可他就這麽默默地待在角落，拎着一壺從花月樓裏帶出來的酒，吃着從花月樓裏帶出來的菜。

吃了別人的菜，喝了別人的酒，就等于欠了別人的情。他這輩子最讨厭的，就是欠別人的情。

眼看懵懂無知的白裙少女跟着韓大公子順着側門離開，李秋雨立馬放下了手裏的酒和肉，起身跟了上去。

他一眼就看出了韓羽的不懷好意。這是他的能力。能輕易窺見他人隐藏的惡無疑是一種神奇的能力，但這種能力不是天生的，而是後天養成的。誰如果像他那樣長大，都會擁有類似的能力。因為沒有這種能力的人，是沒辦法在那個地方長大的。

花園裏，韓羽将暗紅色的葡萄酒液緩緩倒入珍貴的琉璃杯中：“這是張掖出産的葡萄酒，是西域來的胡商送上的禮物，味道很不錯。”

“多.....謝。”宋棠晚接過酒杯，卻不飲，直到看見韓羽将酒飲下，方才小酌了一口。

“嘉州大疫，生靈塗炭，我雖身在州城，但也知百姓疾苦。”

“公子放心，我等自會竭盡全力祛除瘟疫。”

“有宋仙子和其餘幾位仙師在，小小瘟疫自然無需擔心，不過小可身為州牧之子，也想為嘉州蒼生盡綿薄之力......”

二人一邊談，一邊飲，不多時，瓶中酒就去了大半。

稍頃，宋棠晚正待告辭離去，卻突然發覺一股無名邪火自下腹一路往上冒。這股邪火來得是如此的突然，如此的迅疾，以至于還未等她反應過來便直沖上了天靈蓋，只将那點滴清醒都給瞬間沖散了。

晚風拂面，更添雙頰緋紅，少女雙唇微張，陣陣甜膩的香風從中吐出，只熏得對面的人也醉了。

韓羽一見宋棠晚的模樣，便知她已中招，但為防意外，他還是裝作驚訝的模樣關切道：“宋仙子，你怎麽了？宋仙子？”

宋棠晚雙眼半閉，一手扶額，正待繞去前院尋找師弟師妹，卻不想腳下一個趔趄，身子一歪，頓時倒在了韓羽懷中。在玉液合歡散的藥效作用下，她眼前一片朦胧，耳邊似有無數天魔低語，盡是些讓少女又羞又怕的靡靡之音。

“我，我......”

韓羽見狀，頓時放下心來。他清楚時間有限，機會只有一次，頓時将心一橫，正想動手辦正事，卻不想耳邊突然響起一個驚訝的聲音。

“韓大公子？”

韓羽身子一抖，大驚失色，轉頭四顧，方才發現身旁不知何時竟多了個從未見過的年輕男人。男人瞪着一對眼珠子，一臉疑惑地看着韓羽，觀其衣着，卻不知來路。

“你是誰？”韓羽下意識喝問了一句，忽然間雙頰湧上一團紅霧，眼中滿是迷離之色，一邊用手撕扯着自己的衣裳，一邊朝對方倒了過去，“我，我......”

黑衣男子見狀，趕忙上前，做貼心攙扶狀：“韓大公子，您這是怎麽了？”

“酒，酒裏有......”韓羽嘴上這麽說着，突然間臉色一變，眼神冰冷，一抖手，三道寒光瞬間從袖管中射出，直朝對方額頭，胸膛，下腹三處釘去。

如此近的距離，如此狠辣果斷的出手，只怕真是神仙下凡，也要被他暗算成功。

看來這位韓大公子絕非一般的酒囊飯袋。

然而，就在他出手的一瞬間，黑衣男子整個人就好似突然沒了骨頭一樣，整個人往後一倒，便已于間不容發之際成功躲過了三枚奪命斷魂釘。随後他更拍地而起，以一招倒挂金鈎，踢得猝不及防的韓羽倒飛而出，直接撞在了涼亭的柱子上。韓羽懷中，已因玉液合歡散的奇毒而失去意識的宋棠晚則被他溫柔地摟在了懷中。

“你，你......”韓羽一手捂腰，一手捂肚，臉上的表情那是又驚又怕又怒。

驚的是好事将成卻突逢變故，怕的是事情暴露後整個韓家都有滅頂之災，怒的是對方不知好歹為何偏偏在這時候出現壞了自己的好事。

不過，要論對方應變之迅疾，身手之靈巧，倒是連韓大公子也不得不嘆一聲佩服。

黑衣男子亦為韓羽這一系列的舉動而感嘆。這位韓大公子絕不是那些只會狎妓縱欲的纨绔子弟可比，被外人當場撞破了自己的腌臜事，韓羽只是短暫的震驚過後，立馬便裝作也中了毒的樣子快速接近對方，随後突然出手，亦是雷霆手段，絲毫不留餘地，想來是一瞬間便想好了事後要如何利用這個突然闖入後花園的外人的屍體做文章了。

只可惜他的運氣實在算不上好。

韓羽稍稍緩了口氣，與對方保持着安全距離，先小心翼翼地走到一旁為燈火添了油，然後才故作輕松地問道：“閣下怎麽稱呼？”

“我？我人稱‘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江湖第一急公好義賽孟嘗江流兒’，你可聽過？”

“原來是閣下。”韓羽心中稍稍松了口氣，眼珠子轉了兩圈，也學江湖人的樣子抱拳道，“在下乃本地州牧之子，适才見閣下突然出現，還當是欲行不軌的歹人，心中惶急，方才動手，還請閣下不要見怪。”

“是了是了，如果我是你，深更半夜看見陌生人出現在自家花園中，必然也是要先下手為強的。”

“閣下通情達理，韓某感激不盡。”韓羽盯着黑衣男子懷中的宋棠晚，又試探道，“閣下可知她是誰？”

“當然知道。”

韓羽眉頭一皺：“您是？”

“我？我剛才不是說了麽？吾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江湖第一急公好義賽孟嘗江流兒’，至于她，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怎地會突然到了韓大公子的手中？”黑衣男子忽然面露憤慨之色，诘問道。

“原來是閣下的妻子，我想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韓羽一面微笑，一面快步走上前，似乎要做解釋。

“她是誰？”黑衣男子突然發問。

韓羽愣了一下，但還是努力擠出笑來：“當然是閣下的妻子。”

“既然是我的妻子，她怎麽不在我家，卻在你家，而且剛才還被你摟在懷裏。”

“我早聽過閣下的名號，卻尋不到閣下的蹤跡，故而只好讨好令內。”

“如此說來，倒是我錯怪你了？”

“當......”

一個“然”字還未說出口，韓羽便變了臉色，擡手便朝黑衣男子左胸抓去。對方右手抱着宋棠晚，空不出來，但也因此沒了破綻，韓羽自然只能攻擊左邊。

剛才的偷襲雖然沒有成功，但一番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談後，韓羽也發現對方絕非宋棠晚那夥自己惹不起的同伴，料想不過是普通的江湖人路過而已，他自己也是練過幾年功夫的，頓時不再擔心，動手的同時還厲聲大喝：“上！”

霎時間，原本安安靜靜的院子裏突然蹿出了七八個人，然後全朝那黑衣男子撲了過去。

原來，韓羽适才不過是在拖延時間而已。他要幹的事，自然不能被人看見，哪怕是心腹手下也不行，故而提前将院子裏的護衛都打發了出去，但為防出事，他又提前與他們約定了暗號，即看見燈火複明，就要過來。

只是韓羽不知，一直胡言亂語，不知所謂的黑衣男子同樣只是在拖延時間而已。

“如此美人，怎能留給你這花花大少享用？”黑衣男子突然大吼了一聲，身子如游魚一般從幾人中間掠過，這些守衛雖個個都是好手，卻連碰到他的衣角都做不到。黑衣男子也未動手攻擊他們，只是扛着宋棠晚一躍便上了屋頂，瞬息間便已遠去。

正在這時，後院門口，突然響起了姜骊的聲音。

“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