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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這是一個有硬漢氣息的男人，他五官硬朗，濃眉，挺鼻，薄唇，棱角分明，卻又好似有些痞氣，垂眉與她對視的目光中有幾分玩味兒。

許蜜手撐在前方，和他保持着距離，邊對電話那邊的莫宗清說道：“好，那明天再說，我一會兒去取衣服。”

許蜜利落挂斷電話後，就擡頭問忽然出現在她面前并且來者不善的男人，“你是醫生還是病人？”她眼裏帶着冷笑，對待命令她的人，她實在擺不出好臉色。

男人眉頭一皺，像是餘光看見有人正向這邊看過來，突然抓住許蜜的胳膊就往巷子裏走，許蜜吓了一跳，“你幹什麽？！”

“你喊什麽喊，我能劫你色還是劫你財？我要跟你談莫宗清，你閉嘴！”

他吼完的同時，許蜜已經住了嘴，冷冷擡頭瞪他。

兩個人站在巷子裏的月光下，一個身影強壯，一個身影瑟瑟發抖而不甘示弱，兩道影子落在牆上，怎麽都會讓路過的人頓生遐想。

“我認為你既然是莫宗清的朋友，至少應該知道對待朋友的女朋友應當是禮貌的吧？”許蜜在這個人面前，完全是一副女強人的姿态，不同于莫宗清面前的小女人，“你不懂禮貌，可以向莫宗清學學，別自己有幾個錢就對人亂頤指氣使。”

男人眉頭蹙得像個山峰，他涼涼地說道：“典型小樹不修不直溜，我懶得跟你探讨禮貌不禮貌，說，你剛才為什麽問我是醫生還是病人？”

“你身上一股來蘇水味兒。”許蜜忍着她的暴脾氣，不跟他吵架，心想他既然是莫宗清的朋友，她就暫且給他個面子，她縮着肩膀諷刺地回道：“病人不能像你似的這麽個暴脾氣，不然你早挂了，所以你是醫生吧？”

他眯眼點頭，“醫生，陳諾，你給我消消氣，我不是來跟你吵架的，好好說話。”

“承諾？哪個承？我還以為你是霸道總裁一類的，是醫生就該有個醫生的樣兒啊。”許蜜不是得理不饒人的人，看他有意退一步，她就順勢海闊天空，“什麽事，你說吧，我聽着。”

“陳奕迅的陳。”陳諾見許蜜被冷風吹得直發抖的模樣，他強勢的語氣緩和了些，“我要和你談莫的手腕的事，你凍成這德行，我穿的運動服沒辦法給你穿，你讓你朋友先撤了吧，咱找個地方談。”頓了頓，他續問：“你敢嗎？”

……你敢嗎？你信我嗎？

許蜜突然發現莫宗清好像問過她好幾次這樣的問題，她每一次都異常堅定地說敢，說信，然而此時此刻，面對這個男人，她卻搖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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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我跟你不熟。”許蜜抱着肩膀蹦了兩下，牆上投影出一個跳舞的倔強小人，“就這兒說吧，我讓我朋友先撤，他們也不會撤的，肯定得等我，你快點兒說完，咱快點散，要不回頭我感冒了，還得去你們醫院開藥。”

小巷子裏，陳諾的神色變了幾變，最後他妥協，聲音壓得很低，他問：“莫的事你知道多少？”

許蜜搖頭，“并不知道多少。”

“你果然喜歡的是這種危險的男女關系，你有一個月的時間可以用來了解他，你卻沒有，說明你喜歡的就是他在你面前的神秘感，一旦你了解了他，他成了透明的，你的迷戀就沒了。你不用反駁，你可以問問你自己是不是這回事兒，當然我找你也不是為了把你從他身邊撥開。”陳諾随手抽出來根煙抽着，邊道：“莫手腕不能用力，所以現在不能辦演奏會，但我認為他的手腕是能夠治好的，多是心理因素，只是他不想治。我想看他重新在舞臺上的樣子，所以來了解了解你對他是個什麽樣的存在，是露水情人，還是難得唯一。”

許蜜這會兒身體都已經不再發抖了，她直直地看着他，“如果我對他來說是不同的，你想讓我勸他治手腕？如果我對他不過是匆匆過客，你就放棄？”

“不，如果你對他來說是不同的，我就讓你變成他的結婚對象。如果你沒什麽特別的，我就去努力消除他和穆莉之間的問題，讓穆莉陪他。”

許蜜仰着冷得有些發白的臉，“所以你現在有結果了麽？”必須承認，她也想知道結果是什麽。

他搖頭，“沒有，所以需要你的配合。”他說：“喜歡他的學生家長長輩不計其數，他卻除穆莉之外唯獨選了你，我要看看你和穆莉在他心裏誰更重要，當然只有在危險的情況下，他才能做出本能并且真實的反應。我身為醫生，唯一能想到會讓你們心驚膽戰的地方就是屍體冷凍室，怎樣，許蜜，你也想知道結果吧？”

“你神經病吧？！”許蜜想都沒想就破口大罵，“怎麽莫宗清身邊都是你和穆莉這樣的變态？！”

陳諾一聲冷笑，随即徐聲說道：“可是你骨子裏就喜歡危險，挑戰，神秘，不是嗎？”

陳諾說對了，并且說得很多，她确實喜歡這些，當親情友情生活事業全部完滿時，就想要追求挑戰和刺激，她連南極都去過，這是毋庸置疑的證據。

她沉默，她妥協，她又一次成了撲火飛蛾，在熱浪裏奔騰，向着那道火光飛去。

得之她幸，失之她命，然幸可守，命可更。

陳諾和許蜜從巷子裏走出來時，莫宗清和穆莉正站在門口說話。

莫宗清看到二人身影，沒有立即說話，眼看着許蜜過去送走等她已久的朋友後，方轉身進了KTV大堂。

穆莉似笑非笑地将莫宗清借走的手機遞還給陳諾，邊說：“你這根煙抽的時間夠長的了。”又看向走過來的許蜜，“你跟陳諾在巷子裏待那麽久，不知道都聊些什麽了？”

“穆小姐若感興趣可以問陳醫生啊。”許蜜微笑道。

“你……”

“許蜜。”莫宗清拎着外套走出來，徑直走到她面前，垂眉為她披上，溫和中夾着無奈，“胳膊凍得冰涼，被陳諾找去了，就不知道反抗一下進來聊？我不聽就是了。”

許蜜笑說：“沒想到你這麽大方呀。”她看着莫宗清單薄的T恤，“你不冷嗎？”

“不冷，沒關系。”

此時穆莉臉上已結冰，陳諾表情則很耐人尋味。

“莫，我剛接了個急診，送你們回去的路反正也路過。”陳諾突然移步過去拍着莫宗清的肩膀，說：“而且我也不想單獨送穆莉，一起吧？”

莫宗清眼神詢問許蜜，許蜜聳肩搖頭無所謂，四個人就一起去醫院，都是果斷利落的人，一起行事都沒什麽好猶豫多慮的。

陳諾車最後停在醫大三院，許蜜記得三院比較厲害的是腫瘤和兒科，沒想到陳諾在三院做醫生，不到三十歲就出急診，要麽就很優秀，要麽就背景權錢占其一。

陳諾頭不回地說：“是因為優秀。”

許蜜頓時覺得陳諾太人精。

陳諾帶着仨人左拐右轉，最後進了他辦公室，他套上白大褂，叫他仨人稍等，便走了出去。

陳諾辦公室裏看起來沒有特別的地方，也沒有人骨頭和标本，許蜜站在莫宗清身邊，忽然來了興致，饒有興趣地繞過他問他身邊站着的穆莉，“我突然想起個故事，你要聽嗎？”

“閉嘴。”穆莉不客氣地說：“你敢講，我就敢揍你。”

許蜜大笑了起來，笑得像個壞人。

莫宗清歪頭看了看許蜜，卻像在看一個調皮的小孩。

“我出去轉轉。”穆莉實在不願跟莫宗清許蜜兩人待在一起，邊往外走邊說：“陳諾回來後給我打電話。”

穆莉話音剛落，燈瞬間熄滅，房間落入黑暗，更有重重的關門聲響起，接着立即響起兩個女人的尖叫聲，“啊——”

實在太突然，又是醫院，根本是女人的下意識行為，喊聲尖銳得像碎玻璃劃過瓷磚。

許蜜吓得不輕，尤其被陳諾提醒過，她總覺得陳諾會突然出現在她身後拍她肩膀！

但就只幾秒鐘的工夫，燈就重新亮起，瞬間恢複的光亮，随之而來的是針落可聞的安靜。

許蜜拍着吓得不輕的心髒，回頭說：“莫——”

她聲音生生停住，看到的是穆莉抱着莫宗清的腰，莫宗清拍着穆莉的肩膀，親密而溫柔。

那一幕是花開的寂靜，是歲月的溫柔，是多年感情的沉澱與默契。

兩個人無聲地擁抱在一起，她甚至都沒有察覺到。

陳諾說對了，她只是他們之間的匆匆過客。

許蜜神色既沉又暗，喉嚨酸澀地說着不饒人的話，“我說穆小姐，至于把你吓成這麽個樣兒嗎？”

莫宗清放開穆莉，看向許蜜，眼中是隐忍的道歉。

許蜜突然覺得頭很疼，眼睛也很幹，擡腳便往外走，“我困了，就不等了，先回了。”

許蜜已經推門走出房間，莫宗清叫住她，“許蜜……”

她聽得出來這是一道猶豫的聲音，可他猶豫的是什麽？

在猶豫要不要告訴她她确實只是他生活中的一個過客，她終究插不進他和穆莉十年的感情裏？

他想要說對不起？

許蜜腳步沒有片刻停留，大步向外走，昂首挺胸，背脊挺直。

接着她突然被腳下的什麽東西絆到，差點兒摔倒，扶住牆強穩住，轉頭看過去，接着就是更大聲的尖叫，“啊啊啊——”

莫宗清幾步跑出來一把抱住她，“噓，別怕。”

可許蜜還是吓得連聲大叫，“人骨頭莫宗清！人骨頭！”

陳諾這時擦着許蜜的肩膀走了過去，撿起地上的骨頭，“這又是我學生亂放的了，這是教學用的道具，對不起吓到你了啊許小姐。”

許蜜：“……”

“陳諾你個變态你等着我哪天非吓尿你不可！”許蜜指着陳諾大罵。

莫宗清好笑地按住許蜜，摟她在懷裏不停拍着她的背，“好了好了，假的。”

莫宗清臉上是無奈的笑，又是真實的笑，他拍着許蜜肩膀安撫她的模樣，像在安撫他的女人，是輕撫，是搖晃，是懷中的寵溺。

不是抱穆莉在懷裏平靜的安慰。

真真正正令穆莉紅了眼。

陳諾倚着門，先是目光炯炯，接着也漸漸變得深沉。

他想，倘若有一天許蜜敢愛敢恨，感情切得利落，莫宗清卻辦不到了……莫會變成什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