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鈴铛聲總是在夢中響起，一聲又一聲，聲聲相疊，直到我頭痛欲裂，從夢中驚醒，頭腦中還是有揮之不去的“铛铛”聲。

“怎麽又做噩夢了？”一旁的錢文被我吵醒，關切地問我。

我很抱歉地看着他，眼睛裏掬滿淚水說道：“我可能生了重病，我總是夢到鈴铛響，永不停歇的鈴铛聲。”

“你因為小産，憂思過重，阮兒，孩子我們會有的，凡事都有我，你不要害怕。”說着錢文将我攬入懷中，在喝了一碗他給我倒的助眠茶水後，我抓着他的手，慢慢睡去。

我的丈夫錢文在泰安城開了一家醫館，祖傳治療跌打損傷、小兒病的手藝，使得即使處僻巷依舊問診人潮如堵，不光是泰安城內的人家，便是外邊縣市的也會慕名來訪。

他主外賺錢養家，我主內操持家務，他話語不多，但體貼細膩，我倆的日子算是美滿。幾年前，他初來乍到泰安城，窮小子一個，在泰安城行醫。我不顧父母哥嫂反對一心要嫁給他，而他也保證永遠留在泰安城踏實過日子，就這樣我們才結了婚。如今看來，我的眼光還是不錯的。

美中不足的是我和他在一起兩年，我腹中毫無動靜，今年年初好不容易懷上，卻在三個月的時候掉了。好在錢文并不怪我，只叮囑我養好身子，連母親都說我嫁了個好男人。

我将自己總是夢裏聽見鈴铛聲這事告訴了母親，母親說怕是我腹中小産的胎兒魂魄不散，出來作祟，讓我在家裏各處拜拜，什麽土地神、竈神、門神、廁神，不管大小，都燒點紙，總歸管用。

我在院裏跪着拜四方土地神，卻真的聽見幾聲真真切切的鈴铛聲，我心一緊，神也顧不上拜了，順着聲音的方向推開了後門。後門對着一條河渠以及一大片空地，雜種了些綠竹矮松，因為沒人打理，亂草叢生，夜貓黃鼠狼等小動物便在此落戶。

鈴铛聲停了，但我清晰地感覺鈴铛聲就來自那片空地的草窠之中。

青天白日，我鬥膽走向空地，又是幾聲鈴铛響，接着便是長久的死寂。

我面前是一口古井，怕有一百多年的歷史，早就幹枯廢棄，之前掩蓋着古井的巨石也不知道去了哪裏，我趴在井沿，望向裏面，黑黢黢的，不錯，我确定最後幾聲鈴铛響，正是從井內傳出。

“有人嗎？”我大聲朝井裏喊着，卻只有自己的回音。

我感覺身後來了一個人，慌忙回頭，整個人差點栽入枯井。

一個蓬頭垢面，穿着玄色破衣的老婦正拿着一雙濁眼死命盯着我，只聽她惡狠狠地說道：“大白天跑這裏來，摔不死你。”

她身上有一股說不出是馊還是臭的古怪氣味，熏得我只想嘔吐。

“一個婦人家偷偷摸摸在這草窠子，能有什麽好事。”她繼續罵道，我到底年輕，确實也被這老婦吓到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我撇下她，跑進院中，迅速關上了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