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石榴花(五)
石榴花(五)
唐凝輕倚在牆上,清澈的眼眸中沉着月色,她笑了笑,道:“從那時起,我便明白了,人活一輩子,不可能事事都随心所欲,只要這世上還有人牽挂着你,你便不可能肆無忌憚地活着。”
段煉聞言看向唐凝,他在這個素來飛揚跋扈的小姑娘眼中,看見了一份本不該有的成熟,不由得心疼。
“有人記挂,是好事。”段煉說道。
唐凝點點頭:“嗯,自然是好事。”
若人行于世,無所牽挂亦無人挂懷,但凡遇上個深淵泥沼,便難免陷進去,淪為瘋子、惡鬼……
就如前世在柳家機關算盡,心狠手辣的她。
“或許,正是因為心中有所挂懷,才算是真正活着吧!”
唐凝目光中帶着憧憬,既然上天給了她一次重來的機會,這一世,她定要活得漂亮些。
話音初落,草屋外忽然喧鬧起來。
“凝兒,你在哪?”屋外傳來叫喊聲。
“母親來了!”
唐凝聞聲連忙起身跑了出去,正看見爹娘焦急地四處張望,數十名官兵執着火把,挨間草屋搜尋着。
“爹,娘,我在這呢!”
唐凝邊喊便朝唐老爺唐夫人跑去。
方念清一見唐凝,眼淚立刻湧了出來,忙抱住唐凝,生怕一松手,人就又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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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時辰前,錦桃匆匆忙忙跑回唐宅報信,唐老爺與唐夫人一聽唐凝不見了,吓得命都沒了半條,趕忙報官尋人。
唐家家丁連着瓊州的官兵,幾十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地連夜出城,邊趕路邊找人。
這幾個時辰,對于唐老爺與唐夫人來說,像是過了還幾個日夜,煎熬得很。
方念清輕輕撫摸着唐凝,柔聲道:“凝兒你沒事吧,快讓娘看看!”
唐凝知道自己出事,一定吓壞了家人,心裏有些內疚。
她從方念清懷中起身,故作無事地笑道:“娘,我沒事,您看,能跑能跳的,好着呢!”
唐老爺唐瑞安也走了過來,他是刀子嘴豆腐心,分明剛剛還急得要命,一見唐凝平安無事,神色陡然嚴肅起來,訓道:“以後可不能再亂跑了。”
“知道啦!”唐凝撇撇嘴,“這回也不能怪我嘛,誰知道青天白日的也能遇見綁匪呢!”
“真的沒事嗎?”方念清還是放心不下,前前後後打量着唐凝。
“真沒事。”唐凝在擡起胳膊轉了兩下,餘光掃到了一旁默不作聲的段煉。
“哦對了。”唐凝跑過去把段煉拽了過來,給唐瑞安和方念清介紹道:“就是這位大叔今天救了我,他是我們瓊州城的獵戶,叫……”
唐凝差點就說出段煉的名字,适才想起這一世段煉尚未告訴她姓名。
“段煉。”段煉淡淡補充一句,又道:“我來時也未見綁匪,是唐姑娘聰明,才得以脫險。”
幾人正交談着,一名官兵走了過來,朝唐瑞安說道:“唐老爺,四處都搜遍了,并未看見可疑的人,綁匪想必是已經跑了,不如您先帶唐小姐回去休息,我等也先回去禀報知府大人,再行商量對策。”
如今夜色已深,從瓊州至此路途颠簸,大家都有些疲乏。
“那便有勞您了。”
唐瑞安同官兵客套幾句,帶着唐凝與方念清回家的登上了馬車。
段煉站在原地目送唐凝登車,火把搖曳着溫熱的光,映在唐凝鮮紅的裙擺上。
夜色沉沉,唐凝驀然回首,眼眸如夜空中的清月,她莞爾一笑,道:“大叔,我叫唐凝,凝練的凝。”
段煉愣了愣,又聽唐凝嬌聲道:“下次見面,你可不許忘了我。”
馬車在夜色中愈行愈遠,荒村又恢複了原本的寂靜。送走唐家人後,段煉又走回到剛剛的草屋內。
草屋裏堆着幾堆雜草,段煉打量片刻,又将目光移至房梁上,道:“人都走了,下來吧!”
草屋單薄的房梁晃了晃,伴着一陣塵土,一個穿着藍色衣服的從房頂跳了下來,正是白日在桐廬山上和段煉一起打獵的俞長駱。
俞長駱揉了揉發酸的肩膀,朝段煉投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老段,英雄救美,可以啊!”
段煉見俞長駱一臉賤笑,駁道:“唐姑娘是自己逃出去的,跟我有什麽關系?”
俞長駱聞言笑容更甚,他湊到段煉身邊,拿肩膀拱了段煉一下,壞笑道:“別打岔,你知道我說的不是今天這事。老實交代,五年前到底怎麽回事?”
段煉看着俞長駱,無奈搖搖頭,“你在房梁上趴了快一個時辰,唐姑娘說的話,你不都聽見了嗎,還能怎麽回事?”
“一碼歸一碼,唐姑娘說的是唐姑娘的。”
俞長駱似不滿足,劍眉微挑,追問道:“我現在比較想聽聽,我們的男主人公是怎麽想的?”
“不怎麽想。”段煉沒好氣地瞪了長駱一眼,“我叫你來是來抓人的,不是來聽牆角的。”
“你以為我想聽啊!”長駱撇撇嘴,“為了給你和唐姑娘營造良好的二人世界,我在房梁上趴的腰都酸了。”
“少貧,那兩個綁匪呢?”段煉問道。
一個時辰前,段煉和俞長駱尋到這座荒村的時候,正遇上了尋找唐凝的高個子綁匪。
高個子綁匪被抓後,交代了事情的經過。
他和被唐凝打暈的老五原是瓊州城郊的兩名小混混,前幾日偶然遇見了一位姓王的公子。
那位王公子向他們打聽了許多關于鎮北将軍的事,交談間,便不免提到唐凝。
他們本也是随口一提,那位王公子卻似提起了興趣,說若是他們能将唐凝綁來,便能給他們一大筆銀子。
一時被銀錢沖昏頭腦,二人便應允下來,接着才有了後面的事情。
至于那位王公子為何打探鎮北将軍的事,又因何要綁架唐凝,他們二人也不清楚。
見一時問不出其中因果,段煉只好先去尋找唐凝。俞長駱則帶着高個子綁匪來到了當時關唐凝的草屋,将兩名綁匪一齊綁了起來。
“我在屋子裏聽見你和唐姑娘的聲音,便先把他們先打暈藏起來了。”俞長駱邊說便走到牆邊,在一座草堆前扒了兩下,拽出來一高一矮兩個男人,正是綁架唐凝的兩名劫匪。
“要弄醒嗎?”俞長駱扯着兩名綁匪的腳踝,好似拎着兩只野雞。
“不必了。”段煉冷眼看着兩名綁匪,若有所思。
這兩名綁匪綁架唐凝只是貪財,而真正的幕後黑手,是那位身份不明的王公子。
他雇人綁架唐凝的原因,八成與鎮北将軍有關,也正是因為這一原因,段煉剛剛才沒将兩名綁匪交給官兵。
這件事,恐怕沒有看起來那麽簡單。
俞長駱将兩名綁匪撂在地上,拍了拍手上的塵土,問道:“那他們倆要怎麽處理?”
這兩名綁匪本是要将唐凝交給那位王公子,只是剛剛來了那麽多官兵,就算王公子會親自來交易,恐怕也早已打草驚蛇。
如今這兩名綁匪似乎也沒多大用處,段煉想了想,輕描淡寫道:“等他們醒了,打一頓,然後暫且關起來。”
說完,段煉朝外走去,剛走到門口,似忽然又想到了什麽,回身補了一句:“下手重些,最好打得他們連親娘都認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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