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煙翠薄情
第5章煙翠薄情
2008年7月,夢澤市05屆初中生畢業考結束。
2008年8月,他站在秦潋歌家樓下,她眼眸裏閃着星光,說:“張越,對不起。”他早已預算到這個結果。
他深深地籲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張越,”她微微仰頭,對他微笑,“人的一生不只有相愛一件能感覺幸福的事。拉大提琴很幸福,考上國師中很幸福,能得到大家的喜歡也很幸福。”
他的眼皮不受控制地在往下顫抖,他明白秦潋歌早已知曉他的心意,但她還是喜歡那個能和她并肩的人——高胤。哪怕在高胤身上看不到半點對她的情愫波動。
薛苓璐來找他,在深邃安靜的夜晚。
他遠遠地站在便利店門前,她站在柔光的路燈下,發絲發光,如神女悄臨。
他們坐在矮小的石階上,路人頻頻側目。
“阿璐,他們以為我們是情侶。”
她驚訝地瞪大眼睛,沒有想到他會主動提起這個話題。
“阿璐,在讀書的時候不要想這些。不要早戀,要好好讀書。”他自持兄長和長輩的身份,旁敲側擊。
少女沉默,死死咬住了唇,低下頭。
2008年9月,爸媽将他送到校門口,叮囑道:“第一次住宿違規的事情不要做啊,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助的主動點,向老師求助。”
媽媽抵着他的額頭,說:“沒考上國師中不要緊。”“我們周末可以多約潋歌出來。”他的媽媽俗氣但又知進退,聚餐時秦家父母的舉動讓她徹底死心,她本來已經放棄了秦家,畢竟她也要臉面,但看到兒子喜歡她就無所謂了。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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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不用。”既然已經将話說白了,那何必再去做個跳梁小醜?好聚好散。
此後,他真的再沒見過秦潋歌。秦家父母也沒有再打來電話,就連主動和他們家真正約上一餐飯也沒有,只有口頭上的邀約,時間點在‘之後’,比風還飄渺。
高一開學不久,他就成為了學生會的主幹成員,過程不難,他能力足夠,長相占優勢,會長對各個部長提早打了預防針——“下一屆就讓張越來當吧。”有人臉上挂不住,笑容難看,但還是一直笑着。
這個場景,他似曾相識。那是在和秦家的聚會上。
他看清了一些東西。
他和薛苓璐坐在舊時玩耍的地方,這裏已經不知道換了多少批孩童。他聽着她的朋友問她為什麽不接受自己班級那個男生的邀請,他将自己放在局外人的位置上,将事情全貌看得清楚。他看着薛苓璐看了自己一眼,然後睜着一雙童叟無欺的眼睛認認真真解釋,解釋那個男生多麽多麽不合眼緣,解釋她多麽多麽不感興趣。
她的朋友将視線落在了他身上,欲言又止。
他想如果換成趙雨清,一定明晃晃地将話題引到他身上,為薛苓璐繼續試探。他的心尖有些隐隐作痛,整顆心髒變得沉重,他跳下高臺,向薛苓璐伸出手:“阿璐,我們去喝奶茶。”
少女歪着頭,疑惑但極其信任地将手交到了他掌心,跳了下來。
短暫的溫熱,不可制止的心動。
他說:“以後一個人不要到高臺上去,在學校的時候你就很喜歡國旗的高臺跳下來。”少女羞紅半張臉,掙脫開他的手,乖乖巧巧說好。
這就是他第一次見到高綏的時間和地點。
那時候他們都不知彼此,都只以為是人生中最平常的一天,倒灑在少年白色襯衣的奶茶也不過是最平常不過的一次意外。少年神情淡漠,高挑的身姿讓人覺得他自以為是,張越和他道歉,他嗯了一聲,就連這一聲都短的很,仿佛過眼雲煙、只需要打哈欠一吹就煙消雲散蹤跡難尋。
薛苓璐坐在兩人對坐位上,着急關切地看向他,但沒有走過來。
他很快就結束了這場小鬧劇,将奶茶奉上,是同樣的茉莉鮮奶,他們兩人都很喜歡。
太陽當空,有水絲一縷一縷地從二層落下,在半空中劃出小小的彎彎的彩虹,為鬧市增添了些安寧和美麗。
“準備考哪個學校?”
“琅梅中學,有個鴻梅班,專門接受女學生,直接對接幾所重點大學的資源,我爸媽也沒意見。”
“不考慮五中?”
“五中保底。”她面露猶豫,但沒有将沒講完的話講完。
“沒關系,”他安慰她,溫柔認真,“什麽結果都沒關系。”
在這一場算得上孤軍奮戰的中考裏,這是第一個和她講沒關系、談論結果、問起學校的人,且他的提問區別于朋友們只是想在一處繼續讀書而提的問,他出于關心。她看着他,心想:如果他是我的就好了。
月朗星稀。
他站在安保齊全的高樓之中,身邊寂靜,只有小園景的一部分——流水——的嘩嘩聲。他坐在亭內,三面環水,蚊蟲不少,手機亮屏放在身側,屏幕上是一張音樂會的邀請函,電子的,但精致美麗,鋼琴合奏一項寫着高綏、高胤兩個名字。
時間匆匆,轉眼就來到了高中的第一個春節,也是薛苓璐初中的最後一個春節。
年二十九晚上八點,他在樓下喊“阿璐”,少女從窗戶探出頭,大聲回應他:“等會,馬上!”;他站在還沒将樹葉掉完的大樹下、街口上,任由橘黃的燈将自己籠罩,制作出一種神聖的氛圍。
電梯甬道裏,先是最靠裏面的電梯門前的斜坡被照亮,然後是甬道的中部,最後是玻璃大門門外。少女穿着藍粉交替的厚短裙,穿着打底褲,上身是一件白色的半身毛絨鬥篷,他情不自禁一點點喜笑眉開,他張開雙手,她控制着力度撲了滿懷。
這是一種切實的擁有感,這種踏實會帶來稀有的幸福感。只可惜少年的他沒有留意到。
她仰頭,似看見了世界上全部的希望和美好之物,她對他說:“十點就回老家,初七回來,到時給你帶特産。”
他擁着她,不敢用力,只是笑着說:“好。”
到底是想她當妹妹還是當戀人,他自己都說不清了。是一時沖動還是真的這麽想,他找不到答案也下意識地不想深究。
維持這樣的狀态,到底有什麽不好呢?他找不到不好的地方。
春節結束,薛苓璐如約帶回來了特産,她媽媽跟在她身後,她提着袋子,天真浪漫,嘴上數數點點:“有我外婆熏的臘肉和雞蛋,還有腌制的酸菜,超級好吃的,裏面有冬瓜幹哦。”她媽媽眼神溫柔地看着她的背影,他有些意外,這個婦人和他記憶中歇斯底裏、傷害小苓璐的婦人大相徑庭,要不是他和家人都記得這些往事,他都會認為那些令人憤怒和于心不忍的事情都只是孩童記憶裏出的差錯。
臨近假期尾聲,他收到了一份從維多利亞寄來的包裹。秦潋歌在其中夾了張印有加拿大楓葉的明信片,筆跡娟秀:新年快樂,我的朋友。今年我和外公外婆在維多利亞過的新年,爸媽沒法一同來,就只能讓我陪着了。維多利亞是個很新奇的地方,只可惜我們各自都有各自的生活安排,所以只能寄一些特産與你分享我的喜悅和幸福了。問叔叔阿姨好。他拆開包裹,一瓶楓糖漿、兩盒糖果兩盒巧克力,還有給他爸媽的奶酪與葡萄酒。
2009年3月份,剛開學不久,高二一班的學姐找到了他,她堵在學生會辦公室的門口,問他:“我是高二一班薛長錦,我觀察你很久了,這是我送你的新年禮物。”辦公室裏立刻一片唏噓聲,他在這起哄的聲音中放下手頭的資料,将薛長錦說話期間完成的那份資料放在已完成部分,用訂書機壓好,又将未完成的部分丢回了桌面,走到門前。
“你是?”
“薛長錦。薛寶釵的薛,長命百歲的長,錦繡前程的錦。”
他微微一愣,甩甩頭。薛寶釵的薛,茯苓的苓,被明月兮佩寶璐的璐,不是露從今夜白的露。
“好。”
少女驚訝擡頭,窮追不舍地追問:“你說什麽?說好是嗎?是嗎?”
這場戀愛轟動全校,就連老師們都知道了卻又裝作啥也不知道。
但開始地多麽熱烈而浪漫,結束地就有多麽快速和草率。
少女文學細胞旺盛,而他經常混跡各大運動場地和學生會。少女情懷總是詩,她追求浪漫,而他做不到天天提供。于是順理成章地分手,少女傷心得高二級人人皆知,有人出于惦記他的私心,有人只是純粹看熱鬧。
這場戀愛五月份結束的,剛巧緊接着全市統考,重點班的薛長錦吊了車尾,一直默認了的老師們跳了腳,直接找上了他的班主任。他的班主任捂着額頭,也無奈地很,恨沒有一開始就幹預,畢竟他雖然是高一級的老師但也很清楚高二級最後一次統考至關重要,會直接影響高三的初始分班。班主任便提議他不準再去高二級,薛長錦也不準再來高一級;薛長錦上了高三,也全當不認識,都不要再出現在對方視線裏了。
他答應了。
一同踢球的朋友覺得很可惜,他們半撐着草坪仰望天空,汗滴從後背和腦袋滑落草叢。朋友眯着眼,道:“好可惜啊,張越,薛長錦很不錯啊,就算有些時候作了一點,可哪個女孩子不是這樣的,你不是對你鄰居家妹妹挺有耐心的嗎?”
“不一樣,”他眯着眼,“妹妹是習慣照顧和忍讓的,但是戀人不是的。”
朋友想了想,沒再勸,對着天空小聲地說了句:“可惜那塊卡西歐了。”
周五放學,拿到交上去的手機已經是五點半了。開了機,将私藏一直帶在身上的手機塞進書包裏,才回複苓璐周三的信息:這周我交手機了,剛拿到。
她秒回:放學啦?!
嗯。
她:我帶了學校門前的芋頭糕,你不是也很喜歡嘛,我就多買了一塊…
2009年6月18日,夢澤市一年一度的中考結束,他站在初中保衛處的接待室裏拿着身份證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卻再也寫不了班級。
腳剛剛落實在校門內側,有女孩男孩如流星一樣刷得從身邊一前一後跑過,男孩子沒追上,只能大喊着女生的名字。他抿唇笑笑,看穿了男孩子的心思。
他坐在臺下看初二的親堂妹為算是畢業的初三學生們表演節目,許久沒有看到苓璐,他就多留意了下。表演将近尾聲,他一個扭頭遠遠地就看到身後的教學樓三層走廊上苓璐和一群她的少年朋友們站在一起望着舞臺。
夕陽落在他們身上,少年意氣風發,能将惆悵的傍晚變得溫情。
2009年9月1日,苓璐進了五中。
為什麽呢?以她的成績和聰明,考前一個月将其他科目學一下,進國師中是完全沒問題的。後來學期過了一半,從不聯系的趙雨清給他發了信息:五中和遙雅中學旗鼓相當,中考以苓璐的成績可以從中任意選擇,我們百分之九十的同學都去了遙雅。她本該會選遙雅的,但她一直是個很勇敢的女孩,所以她能為了你孤身一人選擇一個于她而言并非首選的選項。我希望你對得起她。
趙雨清說:喜歡就直截了當地和她在一起,不喜歡就趁早斷了她的念頭。
他看到信息時,手掌傳來一陣又一陣麻感。他把手機鎖回櫃子裏,走出幹淨明亮的宿舍,習慣性先走到走廊盡頭往下看一眼,果不其然,他的女友正在等他。
這是一個白嫩圓潤又瘦小的女孩子,很符合大衆标準的傳統美女長相。和苓璐不一樣,她的美不具備攻擊性,說話也不具備攻擊性。
“今天上午,薛苓璐在班裏哭了,好像是被一個人将她的卷子撕了。”
他對此早有預料,一個不會說本地話的人突然以極其優異的成績、外貌掉進了一個本地人的圈子裏,被上位者喜愛卻被同輩排擠是遲早的事情。但他沒想到這麽快。
“不過她的小組成員們當場就替她罵人了,”少女擡起頭,格外嬌俏,“她人緣真好。”少女有些不高興,嘟囔道:“所有人都喜歡她,我們的語文老師也是。”
他勾唇笑笑,将手臂滿滿抽出,接過她手上的飯盒和課本,道:“這不才剛剛有一個人欺負她——如果所有人都喜歡她,就不會有這事了。”
“你也喜歡她——”
他驚訝地看向她,她連忙解釋:“我說的不是你和我的這種喜歡。”
他收回了自己的表情。
“你上次在她朗誦比賽的照片前停留了很久。”
“那不是在等你嗎?”
“但多半的人都走了,你卻選擇在宣傳欄等着,不能上來嗎??!”
女孩子動了氣,卻又舍不得發脾氣走——又或者是害怕自己發脾氣走了身邊這個男的就去找了別人。
他不知道她怎麽想。他沒有回答,只是一路跟她走到了教學樓底下。女孩上樓,他在一樓樓梯口站了一會,直到上課鈴響起。
一個學期結束得很快,他在晚修後接了兩次苓璐,一次是因為女朋友去找她說了些暗示她安分守己的話、她和他大吵了一架,一次是因為——
他深深地将冷空氣吸入肺腑,閉上眼睛。作無事發生。
“你知道X班的薛苓璐嗎?她手段不幹淨,想撬別人男朋友。”
他皺眉,是錢雪。
“她初中就是這樣。”
“看不出來啊,她挺老實的。看起來也不是那種不是很活躍自信的人,走路總是習慣避開大家的眼睛。”
錢雪沉默了一下:“她僞裝的。她很狐貍精的,很小就知道利用自己的美貌——”
“錢雪。”他在背後沉悶地喊了一聲,錢雪回過頭,看他的眼睛裏有驚恐,閉上了嘴,和她的朋友一直往前走。
這樣的傳言越來越多,這一次她沒有處理。而她本應該是雷厲風行地處理的,就如同初中那次一樣。
他在操場上踢足球,球滾動落在了她面前,她盯着足球,看了眼他,低着頭繞了過去。
“張越!”隊友高聲吆喝。
他去追尋她的眼睛,她弱弱地躲過了他的視線,怯懦、心虛。
“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裏,但她心裏是歡喜的,從塵埃裏開出花來。”
他依舊活得肆意又風生水起,不斷換的女朋友,球場上的喝彩,比賽獎項不停地拿。她卻改變了,她被困在應試教育裏,就像個書呆子,被人欺負、被人輕視。
星光暗淡。
“你和她認識?”
“嗯。”
“你們什麽關系?”
“鄰居家妹妹。”
“我還以為你們有點什麽呢!還以為你們很熟。”
“沒有,就是普通的關系,認識時間長了點而已。”
好友挑眉,點頭:“确實,比起你之前那些女朋友,這個沒啥特點喔——不過聽說還是有人追——畢竟長得漂亮呀。”
“……”
立夏的陽光耀眼熱烈,灼傷皮膚。少女站在幾層樓上,他站在樹蔭裏在明知她看到的情況下彎腰低頭哄他的女朋友。
距離少女咫尺之外,是一位身形單薄、高高瘦瘦、皮膚白皙的少年。他的眼神似醒未醒,像是在低眼看着眼前同樣的一幕,又像是飄忽無定、只是看看而已。
那個人是高綏。他知道。
他還知道,這個人是高胤的堂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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