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 14 章

于逸秋就知道這頓飯不會多簡單。

得了。

既來之則安之。

李陶不都經常說他喜歡“苦中作樂”麽。

于逸秋心态端得穩,神情也很如常。

他還伸手要菜單,問:“我能看看嗎?”

沈濯把菜單遞給他,于逸秋翻看了起來。

沈濯看過去,這次換他審視起了桌對面:男生肉眼可見的比之前在唐沐榮那裏時清瘦了一些。

看來孩子懷得并不容易。

于逸秋這時手指着菜單上一道菜,道:“沈老師,點一份這個吧。”

“好像是這裏的特色,之前一直想吃沒機會。”

沈濯都不用去看他手指的地方,直接點頭:“好。”

後來餐廳經理過來幫忙點單,沈濯點的都是偏清淡口味的菜色,還點了份粥,強調不要放蔥和亂七八糟的調料,要健康養生一些。

餐廳經理畢恭畢敬:“好的。”

于逸秋坐在那兒看着,要不是親眼目睹過沈濯的手段和冷漠,都要覺得面前的影帝是個多溫柔妥帖的人了。

也是,他是沈濯,高大英俊,手握六金,錢權皆有。

他有淡定沉穩從容的底氣和條件。

而曾幾何時,這些展現在人前的普通人難有的優點,也曾是于逸秋傾心且目之所向的。

其實他現在也還是難以抵抗這些。

相信如果沒有眼下的境遇,如果眼前人不是沈濯,他照樣會對這樣強大溫和體貼的人放下戒心,甚至心懷感激。

想到這些,于逸秋自顧自地笑了下——他呀,弱點還真是多年如一日的不變。

于此同時,于逸秋莫名想起了沈濯的一段緋聞。

說沈濯曾經與共事的同一個劇組的年輕男演員關系親近,超乎尋常。

緋聞傳得繪聲繪色、形象具體,說那位年輕演員喜歡吃一種并不多得的魚,沈濯知道後,連夜讓人從國外空運回來一箱,劇組那一周的夥食裏,天天都有那種魚。

現在沈濯給他點魚片粥,于逸秋思維發散地想,他要是也指名道姓要哪種魚,沈濯也會這樣用心妥帖嗎?

回過神,于逸秋為自己擴散的思維覺得無語。

他和沈濯什麽關系,沈濯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還因為懷孕得罪了沈濯。

沈濯沒拿他當魚片下粥,他都該謝天謝地了。

這時,沈濯從手裏的菜單擡眸,目光溫溫和和地望過來,問:“對魚片粥裏的魚有什麽要求或者忌口的嗎?”

于逸秋沒想到真有這茬,當場一愣,驚訝地“啊?”了一聲。

沈濯:“嗯?”

于逸秋連忙搖頭:“沒有沒有,沒什麽,我都行。”

他現在有點懷疑那緋聞的真假。

于逸秋的思維又散了下:對了,那鬧緋聞的年輕男演員,叫什麽來着?

餐點好,餐廳經理走了,包廂裏剩下于逸秋和沈濯。

意外的,兩人之間沒有冷場沒有劍拔弩張,氣氛反而還不錯——

沈濯拿着茶壺給于逸秋倒了杯茶,提及于逸秋那部快播出的網絡劇:“和穆帆都能有不淺的交情了,怎麽還在拍網絡劇。”

于逸秋手扶茶杯道了聲謝,拿起茶杯抿了口,神情理所當然:“正常啊,我現在就這個‘價值’。”

別說網劇上不了檔次,他可是連男一的邊角都碰不上的。

沈濯聊着:“沒讓穆帆給你安排?”

于逸秋大方回應:“沒啊,他那麽忙,而且他現在是大導演麽,我就一個小糊咔。”

沈濯:“就因為是大導演,才能幫你。”

于逸秋反而不這麽認為:“朋友是朋友,交情歸交情,并不代表他有能力就一定要幫我。”

“他是我朋友,我們有交情,大家同在一個行業裏,我不是一樣這麽久了沒幫上他什麽。”

給自己斟茶的沈濯彎了下唇角:“你倒看得通透。”

于逸秋手握茶杯,胳膊抵桌沿,坐得松垮,神情明亮:“不然呢。人只有想開點,才能過得舒服。”

沈濯放下茶壺端起茶杯,目光越過桌子看去:“這麽說,你現在過得舒服?”

于逸秋點點頭:“是啊。”

要是能順利把孩子生下來,沒眼下的妨礙,那就更舒服了。

沈濯看着于逸秋,能感覺到眼前的小男生不是在說空話,是真的舒服——過得不舒服的人,可不會有他的精神面貌。

沈濯一時好奇,他不想紅嗎?

前有為了生孩子放棄主動落到手裏的好資源,後有和穆帆這樣的大導演認識卻還在拍籍籍無名的小網劇。

他身在娛樂圈,在這個名利場裏耳濡目染那麽多,他甘心沉寂無名?

沈濯這時開口:“到底是演電視劇網絡劇電影,還是拍男一男二男三,沒有大家以為的那麽重要,關鍵還是看角色,本子也要挑一挑。”

嗯。

于逸秋回視着沈濯。

沈濯接着道:“你那裏如果沒有合适的,回頭從我這裏拿。”

“好好挑一挑本子,總能挑到好的。”

……

酒店樓下,地面車庫的車位上,車裏,刀疤在方向盤後面歪坐着,手裏拿着手機在刷,嘴裏輕哼,振振有詞:“我濯哥左手掏一個溫和體貼,右手掏一把無敵資源,哼,還怕你不乖乖就範?”

包廂裏,聽到沈濯的話,于逸秋眉峰輕挑了下,開口:“沈老師,你知道上一個說要給我遞好本子的人,他怎麽樣了麽。”

沈濯淡定的:“怎麽樣?”

于逸秋側了點身,擡手指指桌子下面:“被我狠狠踹了幾腳。”

正是《緣來錦繡》的那個倒黴制片人。

于逸秋喝着水,坦言:“他想泡我呢,拿資源當餌釣我,我直接沒理他。”

沈濯臉上有淡笑:“看來是也想踹我。”

于逸秋趕忙擺手:“沒有沒有。”也不敢。

實在人說實在話:“沈老師你是指望收買我打胎呢,不一樣。”

沈濯彎着唇角,說的也很坦然:“沒什麽不一樣,都是想從你身上得到點什麽。”

于逸秋流利接話:“但沈老師想得到的不是什麽好的。”

一個死胎。

于逸秋挂上笑,略略有些谄媚,大概不常做這個表情,看起來有些刻意,好在他人帥,看起來十分順眼:“沈老師,不然你換個什麽?”

沈濯的神情始終四平八穩,看着于逸秋那雙又亮又澈的眼睛:“換什麽?”

于逸秋示意自己身上:“我一八二,70多公斤,長得還行,人還年輕,跑得還快,身體靈活,總能有什麽是可以小小圖一下的吧。”

于逸秋發誓,他絕對沒有任何旁門左道的意思,無非是自己手裏确實沒有拿得出的資本,就想拿自己談談條件,請沈濯放自己一馬,這個“條件”也無非是甘願欠沈濯一個大人情,願意日後犬馬效勞。

可這一句“長得還行,人也年輕,身體靈活”,聽在沈濯耳中可多了層朦朦胧胧的意味。

沈濯明明心知于逸秋沒那層意思,但還是聽得眼裏染上了笑意。

于逸秋還未察覺:“行嗎,沈老師?”

有了點那天在唐沐榮家裏時乖巧的樣子。

沈濯淡笑未言,過了幾秒,緩緩開口:“我能需要你給我做什麽?”

于逸秋耍了句寶:“我什麽都會啊,上樹采果子,下河摸泥鳅。”

“我還不挑活兒,電影電視劇網絡劇可以拍,商務站臺雜志拍攝采訪都能幹。”

沈濯“嗯”了聲:“還能包生孩子。”

于逸秋:“沈~老師!”

沈濯輕哼聲笑了。

這聲沈老師,說撒嬌麽,口吻偏重,說責怪麽,又帶着點嬌嗔的味道,剛好是沈濯喜歡的。

沈濯沒說什麽,也沒就剛剛“生孩子”這個話題延伸出任何不讓于逸秋生的表态。

剛好服務員敲門進來上菜,沈濯淡淡:“先吃飯吧。”

服務員開始上菜,桌上誰也沒再多說什麽。

服務員上好菜出去了,沈濯伸手去桌上拿勺子,準備舀粥。

于逸秋這時偏頭看着一邊,當面沉了口氣,生無可戀的樣子,說:“我吃不下。”

沈濯擡擡眼,邊舀粥邊道:“你這是在撒潑?”

于逸秋看過去:“我敢嗎?”他顯然不敢啊。

沈濯不緊不慢地舀着粥,擡眼看去:“那你是在幹什麽?”

于逸秋嘴巴很利索:“我在嘆息我苦命的人生。”

還演起來了,拿手背去揩臉上并不存在的眼淚,“從小沒了我那只會喝酒別的什麽都不會的爹,後來又沒了一個人含辛茹苦養大我的媽媽,現在連自己花了一百多萬懷的孩子的生存權都要被剝奪。”

沈濯把粥遞到于逸秋面前,放下勺子,紙巾擦了擦手:“一百多萬?”

“看來被孕産中介宰得不輕。”

于逸秋:“……”

于逸秋木着神色轉頭看向沈濯。

沈濯不緊不慢地戳着痛處:“先別心疼自己的出生了,先心疼心疼自己的錢吧。”

于逸秋心底炸毛:大佬怎麽這樣啊!

照着人的痛處這麽用力用力用力踩的嗎?!

桌對面,心知小男生正在炸毛的沈濯默默含笑,心情出乎意料的好。

他想唐沐榮說于逸秋是她的開心果。

原來真是開心果。

沈濯看看于逸秋,示意那碗粥:“不喝嗎,趁熱。”

于逸秋頭一撇,語氣悲涼:“喝不下,沒胃口。”

破中介破中介破中介!

過了兩秒,于逸秋重新看向沈濯,問得直接:“我乖乖喝粥的話,孩子就讓我生,可以嗎?”

沈濯笑了,是被一下逗笑的那種笑。

可惜說的話讓于逸秋笑不出來。

沈濯說的是:“那還是別喝了,讓它涼着吧。”

“反正也不值錢,都沒有一百萬。”

Piu~

一把無形的飛刀紮進于逸秋心口。

于逸秋:QAQ

于逸秋心裏罵罵咧咧。

沈濯自己給自己舀了碗粥,擡頭:“在罵我?”

于逸秋:“沒。”

沈濯含笑:“沒關系,罵吧。反正那一百萬你拿的,也不是我出的。”

Piu~

于逸秋又生生挨了一刀。

于逸秋:TUT

于逸秋默默端粥。

沈濯看過去:“又喝了?”

于逸秋拿起勺子:“喝啊。一百多萬都沒了,還能再浪費一碗粥嗎。”

沈濯喝了口粥,擡頭輕描淡寫:“這頓你付?”

啊!?

于逸秋豁然擡頭,一臉震驚。

沈濯破功,徹底被逗笑,人往椅背一靠,自顧悶笑得胸腔都在輕顫。

很久了,他很久沒這麽笑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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