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孵蛋
孵蛋
謝忘頗為無語地端着餐盤進了廚房,實在是沒想到兇名已久的薩格斯·賀在神力耗盡後能如此脆弱。
脆弱得讓他路過的時候又多瞥了幾眼那人身後還剩下一半的觸手。
不得不說,盡管薩格斯本人神力尚未恢複,但這東西倒是讓謝忘恢複了不少魔力。
好在謝忘剛借助他的鱿魚須取得了成效,此時良心大發并未對他施行腦內更離奇的想法,只是嫌棄地把踹了他一腳全當讨回5年前的惡果。
用過“餐”後,謝忘撐着手靠在沙發上,被陽光映得微微透亮的眼珠凝視着桌上出現一絲裂紋的鳥蛋。
昨晚回來的時候還完好無損的蛋殼此刻清晰地出現了一道十分狹小的縫隙,縫隙裏側仍裹着一層乳白且帶着粘液的內膜,看不到內部到底是什麽情況。
謝忘正捧着下巴出神地想着……呃,想着那只蠢鳥孵出來之後到底要如何料理,在臉側輕輕敲點着的手指猛然一頓。
他迅速站起身走到窗前,微微蹙起眉心看向空無一人的巷口。
就在幾秒前,他耳邊驀地出現一陣整齊的腳步聲,聽聲音似乎是來了一隊衛兵,而且是直接朝着懸劍街的方向過來的。
很快,巷口便出現了一隊人,領頭的人要比昨天看到的多了一枚勳章,而他身旁神色驚慌地男人正是昨天從米·戈手下撿走一名的其中一個幸存者。
謝忘側身緊貼着牆壁,一眨不眨地看向外面逐漸靠近的衛兵隊列。
窗玻璃留着一條細縫,正好清晰地把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帶隊的衛兵厲聲詢問:“這就是昨天的出事點?”
那男人看着空無一物的石板地面,臉色頓時變得煞白,哆嗦道:“不、不不應該的,昨天我們都看到了那個逃犯的肚子裏一下跳出了個什麽東西,殺死了諾比……”
他瞥到衛兵愈發黑的臉色,一下止住聲,整個人不住地顫抖起來,“大……大人,我真的沒有欺騙您,昨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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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聲音一頓,不可置信地用力伸手去抓住刺穿喉嚨的利劍,淡藍的眼瞳猛地一縮,又漸漸渙散。
為首的衛兵鄙夷地“啧”了一聲,似乎是嫌惡自己的佩劍被玷污,擡手揮了一下,把他桌上來的兩手斬斷。
啪嗒——
兩只斷手應聲落地,鮮血不住地泊泊淌了滿地。
衛兵利落地收回佩劍,在地上甩了兩下,朝身後的人點了下頭,“收拾幹淨。”
說完,他轉身喝道:“國王禁令:從今往後,但凡出現與古神相關一切信息均需嚴守于心。一旦發現有人在外面亂嚼舌根。”他說着吊着眼角兇惡地掃了一圈,一字一句道:“格、殺、勿、論!”
“遵命!”
一陣整齊的高喝在懸劍街上空徹響了許久。
太不對勁了。
謝忘斂眸看着最後一抹紅色的背影消失在巷口。
巷尾處的屍體和血跡早已在昨天幾人慌忙逃走後被他們收拾幹淨了,被米·戈寄生過的屍體是一定不能留的。
但是讓謝忘沒有想到的是,五年不見,國王怎會性情如此大變?
雖說一開始國王菲利烏斯·辛尼斯塔就對魔法部與國家并行這一祖上傳下來的規矩有所異議,但仍舊恪守着舊訓的傳統。
不應該會在他被關進卡勒姆之後才開始改革……
謝忘拇指抵着下巴,望着窗外陰沉的天氣兀自回想着這中間的某些細節。
“魔法師大人在看什麽?”薩格斯·賀沙啞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帶着股剛睡醒的倦意。
謝忘回頭掃了他一眼,轉身走回客廳。
被自動忽視的薩格斯聳聳肩,無所謂地跟在他身後走了過去,順勢攤倒在沙發上。
謝忘冷着臉:“……請問——”你是沒骨頭嗎?
薩格斯擡着下巴,半眯起眼,拽着腔調道:“請講。”
他說話時,明明是一副差口氣兒就能送終的神态,偏偏沉色的眼珠一轉不轉地凝視着謝忘,有種別樣的專注感。
謝忘硬生生把嗆他的話憋了回去,端坐在他對面,說:“算上這次,你一共欠了我2次。”
薩格斯·賀歪了下脖子,短促地笑了一聲,又佯裝思考地裝傻道:“還有一次是?”
謝忘耷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捏了兩下,又很快舒展開,同樣笑着說:“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
薩格斯不要臉地擺了下手,道:“多謝誇獎多謝誇獎。”
他身量很長,以至于那張沙發并不能全部裝下他。薩格斯說話時會不時地晃悠兩下虛虛垂在半空的小腿,緊身的西褲恰好顯出一段悍利流暢的肌肉線條。
謝忘忍不住碰了下槽牙,又平靜地直視着他,“五年前,請問你是如何完好無損地從聖騎團手裏逃脫的?”
薩格斯懶洋洋地“呀”了一下,道:“我想起來了,魔法師大人說的應該是您十分信守承諾地幫我完好無損地逃出來。”
他說“完好無損”的時候特意加重了聲調,又緊接着笑道:“然後反手把我扔進海底這件事?”
謝忘:“…………”
其實如果仔細揣摩那件事,謝忘确實理虧。
但對于某些人來說,不管理虧不虧,他自己是鐵定虧不了。
謝忘緊接着一笑,道:“如果你要這麽想也可以。我并不介意把相識這些年的賬都捋一捋。”總歸能捋出至少不下10條的賬。
薩格斯一擺手:“勞駕省省,不如聽一下我的建議。”
謝忘挑眉,平靜道:“請講。”
薩格斯撐着手從沙發上坐起身,他不笑的時候眼角呈一個略微下垂的弧度,看上去有種冷漠且帶着股形容不上來的邪性,“我幫你去調查五年前的真相還有菲利烏斯最近的動向。”
謝忘深知“天下沒有免費餡兒餅”這一道理,挑了下眉尖兒,“你的要求是?”
薩格斯嗓音帶着笑,指指桌上的鳥蛋,“要求談不上,只能算是請求。”
“可能在這期間需要親愛的魔法師大人幫我……”他說的時候轉頭瞥了眼裂了條縫的鳥蛋,語氣陡然壓低,“……把蛋孵出來。”
謝忘朝他笑了一下,問:“确定?”
薩格斯一挑眉,“當然。”
謝忘從容地站起身,握住薩格斯伸出來地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等一下。”謝忘驀地一笑,偏頭看向桌上又裂了一條細縫的鳥蛋,“既然你提出來了,那勞駕問一下這到底是什麽玩意兒?”
什麽玩意兒?
薩格斯一愣,舌尖抵着上颚劃了一下。
什麽玩意兒……這個問題還真不好解釋。
他伸手猛然向後一拉。
謝忘來不及反應,右手被薩格斯緊攥着,左手咚——地一下直直撐在桌上。
薩格斯幾乎是同時借着他反撐着的力從沙發上站起身,兩人鼻尖抵着鼻尖,緊盯着眼瞳。
謝忘下意識向後退去,手被攥得死緊。
“幹什麽?”他平靜地直視着薩格斯,鼻腔裏隐約湧進一股淡淡的清香。
緊接着香味又變了。
一股說不上來的味道,像是退潮後的沙灘,亦或是暴雨後的草地。
想完他就愣了一下,一般而言,不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這兩種味道都稱不上好聞。
等他反應過來,這股淡香立刻被身後驟然靠近的惡臭取代,讓他下意識蹙起眉。
“什麽東西——”謝忘習慣性向後轉頭看去。
薩格斯單身貼上他微涼的側臉,沉聲低喝了一聲:“翻身!”
謝忘心口驀地一緊,迅速壓下上身,單身撐着桌面一閃而過。
轉過臉的剎那,餘光便掃到離他剛才位置一拳近的臉。
“操……”那臉醜得讓院長先生忍不住斯文爆了句粗口,“什麽東西?!”
他邊說邊伸手冒了團火朝對面打去。
“別——”
薩格斯話止在唇邊,緊接着一步跨上木桌,雙手插兜兒輕巧一躍立到謝忘身旁。
謝忘眼睜睜看着對面奇矮無比的……紅皮禿子從火焰中穿行而過,火焰經過的皮膚立刻融化成股股黏稠的膿液滴答下去。
木質的地板頃刻被腐蝕出數道焦黑的痕跡,同時散發出一股極為刺鼻的惡臭。
薩格斯頗為淡定地垂下頭,挑着眼皮看向前方:“這是……呃……”
他斟酌了一下,試圖給出一個稍顯檔次的名字:“丘丘人?”
說出來他自己都憋不住笑。
謝忘絲毫笑不出來,硬是從嗓子眼兒擠出幾個字:“什麽狗屁?!”
薩格斯緊抿了下唇,咧嘴道:“恭喜你,親愛的中大獎了。”
丘丘人這東西厲害倒是沒多厲害,就是纏繞得很。火燒不死,水淹不壞,仿佛粘人臭蟲一樣黏在身邊惡心人。
就好比面前這位,數次從火焰中穿行而過,又再次恢複原狀。張着嘴巴露出一口密密匝匝的尖牙,不斷發出刺耳惱人的尖叫,綠豆大的眼珠深深陷入高聳的眼眶。
怎麽看,怎麽難看。
謝忘那頭連放了幾次火,一次比一次小。吃鱿魚補回來的魔力不出半小時就全然消失。
謝忘咬牙罵道:“你他媽怎麽招惹來的這麽個東西?”
薩格斯張了下嘴,想說“那你還真冤枉我了,這玩意兒大概是你招回來的”,好在忍住了。
謝忘冷着臉:“現在怎麽辦?”
他分神地掃了眼一旁無辜牽連的薩格斯·賀,還要留心前面那個紅皮禿子不斷揮舞着的短刀。
“本來不難——”
謝忘一眼瞪過來。
薩格斯愣是把後半句咽了回去,小聲嘀咕:“誰讓你吃我肉。”
謝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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