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錄取通知書

錄取通知書

被謝忘這麽一看,那東西似乎完全沒有了羞恥心,十分嚣張地從一旁又啵——地戳了個洞,探出一條細小的觸手——

比方才的還要細上半截,上面綴着零星的吸盤,似乎還未發育完全。

謝忘下意識餘光瞥過去,兩條死狗尾巴一樣的觸手活過來一樣朝他搖擺着,詭異中帶着一絲略微說不上來的感覺。

他強忍着內心嫌惡的想法,抻了下手拿起那顆綴着兩條觸手的鳥蛋……

很顯然,裏面的東西肯定不是原先的翼鳥了,明顯了其他某種更離奇的東西。

也許是謝忘的觸碰讓那裏面的東西感覺到了什麽,兩條細小的觸手突然瘋狂擺動起來,似乎還想伸出來纏上謝忘瘦長的手指。

好在它不夠長,否則下一秒可能就會享受一下提前幾周破殼早産的“美妙”經歷。

叮!

正當謝忘面無表情地看着鳥蛋發神,門前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鈴響,緊接着門下的信口猛然一開,甩出一張發黃的信封。

他習慣性垂眸掃了一眼,鳥蛋裏的玩意兒受了驚,極快地蜷縮着倒退了回去,并且沒有再出來的打算。

謝忘悄然起身靠在窗邊,修長好看的手指微微挑起紗簾一角,看着一個紅發郵差騎着自行車駛離巷口。

等了大約5分鐘的時間,确定不會有人再來,他才挑眼掃向靜躺着一封信的地面。

猶豫了好一會兒才俯身撿了起來。

這是一封嶄新潔白的信封,左上角貼着一張印着國王頭像價值1.2便士的郵票。

前面什麽也沒有,他遲疑了一下把信封翻了一面,陡然擰起眉尖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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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封的背面,收信人的地方,寫着:

請懸劍街221號謝遲寧先生收。

謝遲寧,一個一直伴随了謝忘15年的名字,知道的人只有3個——

他的父親、母親、以及老院長。

短短一個瞬間,謝忘腦海裏一下過了許多片段,最終停留在一個原始的疑問上——

信是誰寄來的?

當年的知情者盡數去世,他可以肯定沒有人會知道“謝遲寧”的存在,那麽只有一種可能……

老院長……還活着。

他垂在身側的左手很快地跳了一下,像是抑制不住激動又或是什麽,甚至顧不上去找拆信刀,徒手拆開了那封單薄的信件。

信封裏并沒有什麽多餘的內容,僅有一張對折疊好的米色硬面紙,上面有一個他已經熟悉到能徒手畫出來的徽章——

兩根木杖交疊着成一個斜十字,橫檔在巫師帽前。

這是魔法學院的徽章。

謝忘一頓,拇指和食指隔着紙張下意識摩挲了兩下。

此刻恰好有一股冷風從窗縫裏灌了進來,帶起薄薄一層紗簾,讓溫涼的陽光刺眼地照了進來。

謝忘蹙着眉,攤開那張信,是一封錄取通知書。

親愛的謝遲寧同學,

恭喜你被沃雷格學院錄取,請于公歷1856年12月30日前,前往學院報道……

……

審批人:薩雷戈·霍布茲(職位:審批部主任)

審批人不是老院長,但确實是一個老熟人,而且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不巧的是,這位負責學院招生審批的薩雷戈先生正是當年他在亡靈魔法課上被當做反面教材的某位倒黴鬼。

謝忘沉着臉:“………………”

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去死。

老實說,要不是他猶豫了一下,也許這封鬼東西下一秒就會變成一疊碎片,連同那顆倒黴鳥蛋一樣被掃地出門。

但接二連三的懷疑一條條從謝忘腦海中蹦跶出來——

第一,魔法學院是需要參加入學考試,并且成功通過考試才能拿到錄取的,而他并沒有參加過近期的入學考試。

第二,他沒有參加考試,這封通知書卻以一個僅有三人知道的名字被寄來,這證明不管是誰,一定和老院長……或是他的父母有密切的關系。

第三,他實在是很想知道當年那個倒黴鬼到底是怎麽混上了審批部主任的職位?

大約猶豫了不出3秒的時間,謝忘緊蹙的眉心舒展起來,嘴角挂上一個愉悅的笑容。

不管怎麽說,寄都寄來了……

他右手在下巴尖上輕輕點了兩下,還真的是有點懷念在沃雷格的那段時間。

看着一群青澀的倒黴鬼被低級魔咒一通狂轟濫炸,都讓人心情愉快上不少。

想着,他擡眼望了下萬裏無雲的晴空,視線對向對面的石牆時,挂在臉上斯文好看的笑驀地僵住。

自由了幾天就忘記了,他現在這張臉,完全正對着家門口對面貼着的一張通緝令,還是全國範圍通緝的重/刑/犯。

謝忘:“………………”

好在辦法還是有不少的,就是其餘的一些可能會比較難辦。目前最簡單的就是去易容,而最擅長易容的地方莫過于——

謝忘透過兩片墨色的鏡片瞥了眼一旁挂着的招牌。

‘歡迎你來我家’旅店。

大門向外敞開着,一眼望進去便能看到櫃臺上正對着門口趴着一個金色腦袋,腦袋還時不時升起兩縷白煙,乍一看像是顆冒煙的金蛋。

謝忘環視一圈,身形挺直地邁了進去。

在櫃臺前站了好一會兒,甚至聽到了某位小姐毫不淑女的呼聲。

謝忘:“…………”

他摘下面具,反着手指在木質桌面上輕輕叩了叩。

“嗬!”安妮格·柳吓得猛吸了一大口煙蒂,連聲咳起來:“我、咳咳、謝你、咳咳……”

謝忘十分貼心地從一旁倒了杯水遞給她。

安妮格道了聲謝,好不容易把嗆人的煙味兒緩了過去,問:“你怎麽來了?”

“找你換張臉。”謝忘道。

“咳咳咳!”捧着杯子正在喝水的安妮格再次咳了起來。

好不容易安靜下來,安妮格奇奇怪怪地在謝忘臉上掃了又掃,試圖從他臉上看出某些動過的痕跡。

謝忘面無表情地解釋道:“出于某個原因,需要易容。”

安妮格這才松了口氣,恢複冷靜地坐在單腳凳上嘬了口煙鬥,“大概要哪種?更老?更年輕?還是更書愛——”

她看着面前英俊的臉,硬是把“帥”字随着一口濃煙吞進了肚裏。

謝忘蹙着眉心,想了想,去學院報道大概适合一張什麽樣的臉。

他垂着頭從一旁挑了支鋼筆,又撚了張紙,邊說邊畫:“大概普通一點,在人群裏不能太顯眼,最好臉頰再有一些雀斑。”

畫完,他筆尖在紙上點了一下,把那副畫交給安妮格。

緊接着就聽到對方身後一聲不大不小的抽泣。

錢勒嗚嗚咽咽地哭着,“這不就是我的樣子嗎?”

他淚眼婆娑地看着謝忘毫無意識畫出來的那副畫,耳邊環繞着某位院長冷靜且無情的聲音:

普通一點。

十分不顯眼。

滿臉麻子。

滿臉麻子的錢勒:“……”

謝忘剛才專心畫畫,絲毫沒有感覺到錢勒的靠近,聽到這話,手上的鋼筆在拇指上轉了一圈,唰唰——兩聲在紙上添了兩筆。

安妮格和錢勒挑眼一看。

好家夥,這人把臉頰兩側的雀斑打了兩個大大的叉,在下巴上添了一顆巨大的實心痦子。

安妮格:“…………不是我說……您這審美有夠奇特的。”

謝忘不接話,問:“大概能保持多久?”

安妮格雙手撐在半人高的櫃臺上,翻身而出,走在前面帶路,“只要不出意外,唔……”

她斟酌了一下,給出了一個保守估計,“一個月沒問題。”

一個月……

謝忘緊抿了下唇,蹙着眉想了想。

一個月的時間應該足夠調查出來某些事情了……

由于易容還需要現場準備某些特殊材料,耗費的時間稍稍長了一點,大概月色剛起,謝忘才等到安妮格捧着一盆水走了進來。

安妮格嘴上仍舊銜着那個煙鬥,從見到她後,好像就沒有拿下來過。

謝忘問:“這是柳先生的遺物?”

安妮格背影一頓,“嗯”了一聲,很快利索地轉身,手上拿着一張剛從水裏捧起的……臉。

安妮格的技術确實很好,最起碼十分還原謝忘畫的那副畫,就比如那顆下巴上明晃晃的痦子。

“現在閉上眼。”安妮格把那張“臉”覆蓋到謝忘臉上。

冰冷且潮濕的觸感讓他不适應地蹙了下眉尖,但又控制着自己放松下來。

不知道“臉”是什麽材料做的,剛接觸到謝忘的皮膚立刻溫熱地吸附了上去,最終完美無缺地和下颌線後的分界結合在一起。

“好了,來看看。”安妮格拿了面銅鏡遞給謝忘。

謝忘面無表情地掃了眼鏡子裏全然陌生的臉。

這真的是一張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亞裔臉,眼角無神地向下攏拉着,鼻梁矮平,兩頰微圓,放在人堆兒裏都不一定能準确找到。

和謝忘原先淩厲的樣子截然不同。

他壓下心中的異樣感,坐起身,“多謝。”

安妮格安慰似得拍了拍他的肩,“不管發生什麽都記得黑街有你的地方。”

一如五年前謝忘從騎士團手下逃走後她說的話。

謝忘回到懸劍街的時候已經月上三竿了,冷冷的月色毫無遮擋地射進小巷,在潮濕陰冷的地面上投下片片黑影。

吱呀——

月光順着推開的門縫逐漸擴大,像是一斬光刀打在地板上。

謝忘垂着眸,黑眸猛然一縮。

光刀中央的地板上又出現了一封信。

純黑的信封,連郵票都沒有,甚至火封的位置都被人直接無視,高高翹起着,似乎全然不怕被人看到裏面的內容。

這種懶散傲慢的風格十分薩格斯·賀,讓謝忘不得不警惕地擡頭在房間內環視了一圈。

屋裏沒有其餘人,那顆鳥蛋也完好無損地放在走時的位置。

他這才順着牆壁摸開了燈,俯身撿起地上的信。

謝忘的手指又長又直,放在信封上像是握着一捧上好的絲綢布料。

剛拉開信紙,一行遒勁龍舞的字跡躍入眼中——

親愛的,想我了嗎?

下一秒,這封信連帶着那個信封一同被一團火燒成灰燼,并無情灑到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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