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暗湧

暗湧

昌盛城五裏外有座無菩寺，信衆衆多，長年香火不滅。因為它又處在昌盛城溝通外界的大道上，此處也順理成章地成為群衆送迎的最佳場地。

霍東賢一身輕便衣着，攜妻兒來給龍靖送行。這個不負責的家夥總算意識到自己該承擔的責任了。

來無菩寺燒香拜神的信衆中不少人認出了他們敬愛的王爺，打招呼聲一直也沒中斷過。一行人步行到信衆止步的後院，在和尚搬來的竹椅上坐下。

“表兄如此受人愛戴，真叫小弟佩服。”龍靖心悅誠服地說。

“如果太子日後能當個勤政愛民的好君王，必能受萬民景仰，又何須羨慕人臣在地方上的小名氣？”霍東賢趁此進谏。他日若登上龍位的是龍靖，他不要求他功比三皇五帝，只願他不是個昏君就已是萬民之福了。

“小弟謹聽表兄教導。還有其他吩咐嗎？”龍靖謙虛地聽着，心裏其實很是失望。表兄只有對妻兒時才會出現溫柔的表情，面對他，永遠端着一張不茍言笑的臉，要他與自己談笑風生，大概要等下輩子了。

“還有，這次回去你要小心。”霍東賢為他擔心。他收到密報，宮裏最近的氣氛詭秘異常，各大王子蠢蠢欲動，龍靖這次回宮迎接他的會是一場腥風血雨。

“身在帝王這家，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倒黴。”盡管擁有無數個兄弟姐妹，卻如同一窩老虎，甚至一個比一個兇猛，他實在不願見到兄弟互相殘殺，血流成河。所以對于稱帝之事，他一向能避則避，但難得表兄如此關心他，讓他難過之餘也找到一絲安慰。

“表兄放心，在父皇駕崩之前，沒人敢動我一根頭發。”他露出個慘淡的笑容。反正他志不在帝位，失去的最多只是生命。

這樣悲觀的龍靖讓李霜十分不習慣，所以她以所有人都聽得見的聲音對天佑說：“天佑，雖然你爹是個王爺，但你要靠自己的實力闖出一翻天地，千萬不要像某人那樣只懂躲在父親背後尋求庇護。”

龍靖為之氣結。白癡都聽得明她的話是針對他而來的！這女人一天不吐他糟會死嗎？

“敢情有人忘了自己也是躲在丈夫背後才能逞一時之快。”他冷冷反擊。

“保護妻小一向是丈夫的義務，如果妻子不需要丈夫的保護，做丈夫的大概也會很沒面子；而身為一個成年人，不贍養父母已是大大的不孝了，更別說本末倒置要父母保護。”氣死他是李霜人生一大目标。

龍靖這次真得要吐血了！他寒着臉怒瞪着躲在霍東賢身後的李霜，強忍着要沖上去扯掉她得意笑臉的沖動。“如果我要殺你，誰都保不住你，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但你不會殺我的。”她十分篤定。料定龍靖不會跟霍東賢交惡，他嘴硬心軟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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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龍靖差點被她刺激得失去理智，霍東賢出面打圓場。“好了，霜兒，別亂說話了。”

雖然李霜一開始是為了分散龍靖的愁緒才故意與他鬥嘴，但似乎越來越離譜了。

通常霍東賢一臉認真的時候最好是乖乖聽話。李霜立刻禁嘴，小鳥依人地站在一邊。

沒有了聒呼的麻雀，龍靖終于可以和霍東賢好好話別。但說不到兩句話，原本守在後園口的高公公神色慌張地帶來一個臉色發白的老者。

“奴才參見太子！”老者一來到龍靖跟前就趴到地面去了。

出事了！在場的男人全都嗅出不尋常的味道。

“海公公，你不陪在父皇身邊出宮做什麽？”龍靖連忙把他扶起來。海公公是他父皇的親信，平常一步不離地守在他父皇身邊，很少會被派出宮。他這麽一來，大概宮裏出事了！

海公公又軟軟地跪下去趴在地上悲戚地喊：“皇上駕崩了！”

衆人一時反應不過來。

“皇上駕崩了！”海公公再喊一次。

在場的人全都矮了一截。

“怎麽會！？怎麽會！？宮裏都沒傳出訃聞啊？海公公開這種玩笑要殺頭的！”聽到親人去世的消息，龍靖方寸大亂！

“皇上三天前狩獵由馬背掉下來，太醫急救無效，二王子帶人控制了整個皇宮，壓下皇上駕崩的消息，看來是要篡位呀！奴才冒險出宮特意請太子回宮主持大局！”二王子龍皓一向得衆臣的贊賞，倘若他要篡位應該有不少大臣支持，太子的情況十分危急。

“我……”龍靖實在是做不出決定。他還未由父皇駕崩的悲痛中恢複過來，就又要面對兄弟相殘了？

“太子，再遲就來不急了！”海公公十分明白他心慈愛手軟的性格急嚷道。

“太子，不要再逃避，你必須面對現實！”霍東賢站起來右手拍在龍靖肩頭上。雖然龍皓是他的至友，但謀朝篡位始終是過份了，這次他站在龍靖這邊。

在霍東賢眼中找回勇氣，龍靖堅定地點頭。

“備馬！本宮立即回宮！”他果斷命令手下，高公公忙替他披上披風。

“各位，告辭！”他一甩披風往寺門走去。

霍東賢一行人直跟在他背後相送，卻見他走到寺門突然停下，他的近身侍衛全處于備戰狀态。他們連忙趨上前探看。

李霜倒抽一口氣！這是什麽場面！

三排弓箭手以半球之隊列在寺前三丈之外形成包圍之勢，後面又是一排持盾的武士，場面之盛大足以把一個男人吓得屁滾尿流！出動這麽隆重的場院面，很明顯的，他們的目标是龍頭靖。相方一旦開戰，龍靖才十數人的護衛無疑是以卵擊石！其他群衆見到這種陣勢都紛紛躲藏避，唯獨他們被困在中央不能動彈，像被獵人圍困的獵物！

張濤與霍東賢對看一眼，霍東賢對他點頭，張濤掏出一支長筒形的東西點燃，一個信號彈“咻”地飛上天空發出一種奇怪的聲響。在附近的駐軍将會在最快的時間內趕到。

兩路人馬對峙了一會兒，敵陣中走出一匹渾身發亮的戰馬，馬鞍上坐着一位氣勢逼人的高大青年。一身黃絹繡着麒麟的簡單狩獵裝束，不需要其它的襯托便将一身傲人的霸氣表露無遺。

此人利落翻身下馬，招來身後的文宮宣讀文件：“皇上駕崩傳位太子龍靖，太子聞訃告憂郁至死，二王子龍皓順位登基，欽此！”

“龍皓！你不要逼人太甚！太子是未來儲君天下人皆知，你謀朝篡位必遭世人唾罵！”海公公挺身而出，大聲叱責。

“做大事何必太拘小節？既然王兄‘已薨’，而又沒留下一兒半子，自然是由我來繼位。”龍皓走上前挑釁地看着龍靖。

盡職的衛士立刻将龍靖團團包圍在中心。龍靖遣開衛士兵，勇敢站到龍皓面前痛苦地問：“為什麽要這麽做！皇位對你來說真的有這麽重要？”雖然不是同一個母親所生，但小時候他們兄弟倆是最親近的，他不是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兩人會有這種局面，但他實在不願将這個出色的皇弟與其他利欲薰心的兄弟等同。

“這個問題你應該問其他皇弟。”龍皓淡然道。父皇還沒斷氣其他人就跳出來造反了，要不是讓他一一鎮壓下去，皇宮現在大概早已血流成河。

“我從來都不知道你是如此渴望成為皇帝的。”如果他知道，他就自動放棄太子的身份了，反正他從來志不在此。

龍皓不看他受傷的神情，自傲道：“有能者當之，我比你更有稱帝的資格，你自己心裏知道！”

如果是其他皇弟，他一定會堅持到底！但對着龍皓不行！他是他最親近的弟弟，也的确比他更有做皇帝的能力！反正他在世上也生無所戀了，不如就成全他這個親愛的弟弟吧！閉上眼睛，他有點無所謂：“我成全你，動手吧！”

不待龍皓反應，霍東賢的軍隊趕到把兩人分開，氣氛再度緊張起來。奇怪的是，兩軍只是互相戒備，誰也沒先動手。

四周都有站滿了殺氣重重的士兵，霍天佑只是一個三歲的幼兒，哪見過這等場面？他突然哭起來。

“乖哦，天佑是個男子漢，不可以哭哦。”李霜心疼地哄着。莫說天佑，就連她也一直心緒不寧，擔心雙方一言不合就動起刀槍。

“你跟天佑進寺去，別呆在外邊。”霍東賢面無表情交待。

李霜知道他擔心他們，也不想成為他的負擔，不過看到他冷硬的臉，知道他不好過，忠與義之間往往就難以決擇。“你要小心。”她柔聲道。

“放心。”他對她點頭。因她的關懷心窩感到無比溫暖，不過很快又被朋友對陣的形式冷卻。

李霜不多說，對他展開一抹信任的笑靥，跟着兩名士兵進寺。

“你要保他！”冷眼看着這一切的龍皓開口，不是詢問，而是肯定。在軍隊中并肩作戰了那麽多年，他十分了解他的性格。如果可以，他并不希望與霍東賢對上，因為他是最明白他的人。

“我并不希望你們兄弟相殘。”一直以來他都知道龍皓的傲氣，只是沒想到他會為了登不惜犧牲自己的兄弟。他一直以為自己了解龍皓，原來是他自信過高了。

“自古以來皇位都是用血來鑄就的，身處帝皇之家，他應早有這種心理準備。”龍皓并不認為這是他的錯，要怪就怪歷史是這樣發展。龍靖也沒什麽不好，就只是太過心軟，這是好皇帝的必備條件，卻不是一個明君該有的！父皇明白這一點，但礙于他是長子，不願廢黜來招致皇宮更大的動蕩。而他有他該有的傲氣，不想永遠都跪在別人面前俯首稱臣，所以他要做皇帝！不惜親手殺死這個從小對他愛護有加的皇兄！

“對不起，我還是沒辦法袖手旁觀。”霍東賢挺直腰杆，說出的話無非是向龍皓下戰書。

“看來，我們要好好較量一場了。”在軍中時他已想找機會與他一決高下了，永遠被人排在軍事奇才的霍東賢身後，他總該找出值得他排二的原因。

我是寫不出悲劇的，所以女豬當然不會再穿。大概還有三章就結束了，請大家忍受一下，最近本人到處蹲坈去了，進度上有點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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