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第 102 章

“你好像變了很多。”

桃子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眼前的瑤光和那個視頻裏他相差太多了。

氣質完全不同，就像是兩個人。

瑤光低頭輕笑，“人總是會變得，我已勘破情劫，自然有所改變。”

“勘破情劫？那你豈不是能修有情道了？”三千夢記得，只有有情道會渡情劫。

情劫，不過是成仙萬千劫難中的一道，并不分有情道無情道，只不過無情道能更快勘破。

瑤光沒有解釋，他的時間不多了。

“我已經死了。”瑤光說這話的時候，态度和之前每什麽區別，似乎只是随口一言，又似乎帶着無法說明的悲怆。

萬事皆空，對于死人來說，什麽都不重要了。

這話玩家不知道該怎麽接，關鍵時刻還是平陽這個土著上場，“師兄現身于此，是有什麽囑托嗎？”

“是，我想請你們幫我一個忙，此生我對他人少有虧欠，唯有師尊，我欠她良多。”

想到明月真人，瑤光神情悵然，他離開師門的時候，一門心思都在繡娘身上，他知自己離開師門，等于放棄了成仙之道，即便是今日，他也從未後悔過。

人這一生難得執着，那是他為自己選擇的路，沒什麽好後悔的。

只是後來被囚禁的日子裏，瑤光總是會想到明月真人最後看他那一眼，那一眼與平日并無兩樣，只是多了些許哀傷。

他終究是傷到了師尊的心，讓師尊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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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回去跟明月真人道歉不就好了，真人不會怪罪你的。”

人都死了，想來明月真人肯定不願意苛責瑤光，死者為大，三千夢絲毫沒有意識到瑤光言下之意。

倒是平陽和桃子，表情沉重了起來。

瑤光幽幽一嘆，搖了搖頭，“我沒有資格回去，你們願意喊我一聲師兄，我很歡喜，但我已經不是忘情門的弟子了，而且我若是回去，豈不是全修真界都知道，忘情門陣宗瑤光，與一個魔修相愛？”

“那是她騙你，你以為她是個普通人啊。”三千夢不明白，他好不容易掙脫囚籠，見到同門，此刻不應該皆大歡喜嗎？然後他乖乖跟她們回忘情門，她們交任務，他準備投胎輪回。

一切都順理成章，為什麽瑤光不願意呢？

“是忘情門曾經的大師兄心懷鬼胎，與魔修勾結，還是忘情門曾經的大師兄實力不濟，眼光不好，你猜那些人願意相信哪一個？”

平陽已經明白了，他知道瑤光為何會不願意回去。

因為他也會害怕，他入門十年，母親有異這件事，他不是今天第一天知道，但是此前他從來沒有想過接觸魅姝，也沒想過來這個地方，找尋真相。

他和瑤光想法是一樣的。

“正是如此。師門對我恩重如山，每一位同門都是我心中重要所在，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們因為我名聲有污，也不能眼睜睜看着師門因為我飽受争議。”

瑤光心想，他早就該死了，應該徹底死在十年前，這十年魂魄留存，不過是魅姝強求。

強求又有何意義。

三千夢張嘴還想再勸，什麽名聲不名聲的，玩家可不在乎這個。

桃子攔住了她，她握住三千夢的手腕，沖三千夢緩緩搖了搖頭。

“我們今日前來，是受人所托，師兄你既然不想回師門，可否等一等，我們告知沈師姐此事，也不算将事情辦砸了。”

桃子施展緩兵之計，瑤光果然沒有多想，點點頭表示他願意等一等。

十年都等了，再多等一會兒也沒什麽。

平陽聞言很是疑惑，他怎麽不知道桃子兩人是受沈師姐所托而來？而且沈師姐人已經回師門了，下界過來又要耗費不少時間，師姐真的會來嗎？

答案是會。

巧了嗎這不是，沈夢陽正好下界施展複活之術，就是距離房山城有點兒遠，不過沒關系，在擁有“修仙版飛機”的修士面前，這點兒距離不算距離。

消息是上午送出去的，人是下午到的。

擦着天黑的邊，沈夢陽到了地方。

瑤光的魂魄并沒有顯形，三千夢捧着養魂瓶左右看着，似乎對瓶子裝靈魂很好奇。

倒是桃子，在沈夢陽到跟前後，視線一直往沈夢陽腰上飄，因為沈夢陽的腰上挂着個小瓶子，瞧着像個精巧的腰墜，但仔細看，不管是模樣還是散發出的淡淡熒光，都和三千夢手中的養魂瓶很像，幾乎就是一比一縮小版。

不會吧？

桃子心想，別是沈夢陽身上也養了個魂魄，她是什麽時候開始戴着這個瓶子的？

仔細一想，想不起來。

那瓶子實在是太不起眼，沈夢陽一般穿着忘情門的弟子服，很少會有玩家将注意力放在她的穿着上，又不是新外觀，有什麽好看的。

因此沈夢陽身上多了東西，也沒人發現。

想不起來也沒關系，沈夢陽在游戲裏有不少迷弟迷妹，那些玩家幾乎每天都會想方設法的拍一些美圖，放在網上，供雲玩家欣賞，只要去翻翻他們的消息，就知道沈夢陽身上多出來的東西，是哪天出現的了。

見沈夢陽出現，瑤光從瓶子裏出來，與沈夢陽互相見禮。

他已經知道沈夢陽現在是陣宗邵琦真人門下親傳，兩人之間是親傳的師兄妹，關系比別人還要更親近一些。

沈夢陽是這十年裏出頭的新弟子，想來天賦極高，如果他還在門中，應該有機會輔助沈夢陽鑽研陣法，可惜，沈夢陽入門的時候，他就離開忘情門了。

“見過瑤光師兄，師兄，明月真人十分想念師兄，這些年來，一直等着師兄回去，仔細解釋當年之事，師兄不如同我一起回師門吧。”

沈夢陽從玩家口中得知瑤光不想回去，其實對于瑤光這種想法，她并不覺得意外。

說這些話，也不過是再努力一把，希望能說服瑤光回心轉意。

瑤光給與的答案和之前一樣，他不想回去。

“真人乃是無情道修士，想來此事不會困擾真人太久，師妹如若不嫌，便幫我傳達一句歉意，同真人說一聲，此生瑤光能拜入真人門下，乃是瑤光大幸，無奈命運弄人，行差走錯，而今我們師徒已是陰陽兩隔，過去的便過去了，權當是瑤光不孝，若有來世，瑤光願再投入人間，為忘情門弟子，下一世，不會再讓師父失望了。”

瑤光最後說的師父，是明月真人，也不是她。

見他如此堅定，沈夢陽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瑤光魂魄齊全，沒有因為停留人間太久而出現魂魄殘缺的症狀。

如果他想要轉世，現在沈夢陽就可以送他入輪回，确實不必回忘情門養魂。

“你真的不打算再見一見故人嗎？或許，有複活之法。”

剛剛複活一個人，現在沈夢陽手癢癢得很，很想再試試看。

複活之術涉及生死大道，其實每一次主持這樣的陣法，都是對主持陣法之人的一次歷練，沈夢陽從這次施法中獲得許多心得，日後再布陣，想來會比之前更加順利。

有人想活，就有人想死。

對于瑤光來說，最好的結果便是他死在十年前，那樣一切都不會發生改變，他的人生已經很圓滿了，沒有任何遺憾。

他全身心投入修行過，也愛過恨過痛過，一生所有感情他都品嘗過。

“複活乃是禁術，違背天命，必将付出代價，不要依靠這種禁術，生死有命，有時候人該認命。”

瑤光最後沖面前四位同門行了一禮，笑容溫和，“輪回之中，我們會再見的。”

話音落下，他的魂魄開始逸散，化作點點靈光，飄入天際，融入輪回。

他的魂魄竟然還有自主輪回的能力。

所以他其實不用等任何人來，也不用和他人商量，他留到現在，是因為他想要再看看，與人再說說話。

就這麽一會兒時間，他就放下了所有執念，圓滿過後，離開了。

這不是玩家第一次接觸NPC的死亡，但這是玩家第一次眼睜睜看着NPC離開後，心裏并不算特別難受。

雖然有些空落落的，但是沒有一絲不甘心的悲傷。

“瑤光入輪回，魅姝也已經被抓，此事算是徹底了結。你們做得很好，師門不會虧待你們，不日我會将獎勵交給你們。”

送走瑤光，再接過裝有魅姝的寶瓶，房山城的事情算是徹底結束了。

沈夢陽之前沒有給玩家下任務，現在她從後臺補上，并且表示經驗值和獎勵都不會缺，玩家主動走劇情，她當然不會吝啬獎勵。

桃子和三千夢看着後臺的獎勵列表，一掃剛剛的郁郁之色，開心的笑了起來，忙活半天可算是得償所願了。

玩家好滿足，拿上獎勵就走了，她們還有別的任務要肝呢。

最後剩下沈夢陽和平陽面面相觑。

平陽見沈夢陽那毫不意外的表情，便知道此事從頭到尾都在沈夢陽的意料之中，也就是說，魅姝占據他母親身體一事的來龍去脈，沈夢陽也一清二楚。

他此刻的沉默，是因為他不知道該說什麽。

辯解他什麽都不知道，還是承認他一直在為魔修隐瞞身份。

“這事兒不是你的錯，世事無常罷了。你打算怎麽處理魅姝？”

很顯然，沈夢陽沒打算将魅姝的事情捅上去。

瑤光為了不讓事情傳開，被救出來也不肯回忘情門一趟，她何必去違背死者意願，讓事情鬧大呢？

平陽明白了沈夢陽的意思，十分感激，“師姐決斷便是，我阿娘早就已經去世了。”

魅姝最後甚至動了殺他的心思，在那個時候，平陽就明白了。

魅姝不是他阿娘，他的阿娘早就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