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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3 章

沈夢陽拍了拍平陽肩膀。

“節哀，死亡從來不是終點。”

但對于他阿娘來說是，魅姝絕不可能留下他阿娘的靈魂轉世。

平陽點點頭，雖然沒有哭，但他的眼神比哭起來還要悲傷。

對此沈夢陽也沒要辦法，這件事終究還是要平陽自己看開，旁人說什麽也無用。

平陽回了房山城，沈夢陽則尋了一處偏僻清淨之地，拿着裝有魅姝的寶瓶，準備給魅姝一個痛快。

她将魅姝放出來，魅姝趴伏在地上，遲遲不肯擡起頭看一眼周遭，她在寶瓶裏對外界雖然一無所知，但是她知道一旦瑤光逃離她為他設下的禁制，就絕無複活可能了。

“看來你很清楚，瑤光師兄會選擇什麽樣的路。”

沈夢陽本來應該上來就給對方一個痛快，不過她還是選擇先說兩句話。

她想看看，事到如今魅姝會不會後悔。

後悔？

魅姝冷笑一聲，她從來不曾後悔過什麽。

對于魔修來說，後悔是最無用的感情，她有什麽好後悔的呢？是當初變成凡人，還是與一個修士相愛，亦或者是在身份暴露後沒用一刀兩斷，反倒留戀感情，以至于自己像如今這般狼狽。

說再多也沒用了。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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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姝閉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臨，對她來說，此刻死亡也是一種成全，她終于可以随瑤光而去，世上再無任何力量阻攔他們在一起了。

沈夢陽見此，成全了魅姝。

淩空而下的雷電劈碎了魅姝一身修為，同時将她靈魂震碎，沈夢陽想要殺她，豈會只是單純捅一刀，留下魅姝的靈魂，就等于留了她一條命。

沈夢陽不會犯下這種錯誤。

當雷電消散，地面只餘一片灰燼，一切塵歸塵土歸土，這段恩怨終是落下了帷幕。

在灰燼之中，有什麽東西在閃爍着微光。

沈夢陽皺了下眉頭，似曾相識的東西。

她招了招手，靈力托起灰燼中的令牌，飛到她面前。

上面刻着的熟悉紋路，讓沈夢陽臉色變得更不好了。

這塊令牌，她身上已經有兩塊了。

魅姝和修羅魔教有關系，劇情裏從未提及，這是怎麽回事？

沈夢陽有些後悔了，早知道乖乖留魅姝一口氣，好歹能問問為什麽她一個在凡間的魔修，身上會有魔界的玩意。

修羅魔教的令牌，必須是修羅魔教麾下魔修才能擁有，可不管是劇情的背景設定，還是魅姝出現在她面前後的一言一行，都從未提及魅姝與魔教有關系。

這令牌究竟是哪兒來的。

是劇情發生變化，還是一個意外？

沈夢陽不太清楚，她需要好好查查。

如果真的有人一直盯着修仙界，那麽背後之人遲早會露出馬腳，沈夢陽心想，她不用太着急，耐心等等就好了。

凡間事情了結，沈夢陽自然要回宗門，正巧宵晖聯系她，告知玄女宮準備了一份大禮送她，算是答謝她對清寧的救命之恩，讓她去玄女宮人間界的山頭去拿。

這麽一份大禮，送到忘情門難免會引人關注，到時候暴露清寧複活的消息就不好了。

所以只能勞煩沈夢陽親自跑一趟。

看着禮确實很重的面子上，沈夢陽當即答應下來。

玄女宮的人間地界，沈夢陽之前沒來過。

建築風格和忘情們人間地界差不多，就是那種看上去很莊重，實則很敷衍，似乎有段時間沒有上心修葺過了，所有仙門人間界都是這樣，主力都搬到修仙界了，底下就是一些駐守人間的弟子，人間界都沒幾個人，自然沒必要多在意。

宵晖就等在這裏，還有清光，兩人見到沈夢陽，便起身向沈夢陽行了一禮。

這禮并不是同輩之間的禮節，而是拜禮，是将沈夢陽視作恩人了。

沈夢陽确實在複活清寧一事上付出良多，她微微側身，算是接下了一半的禮。

“沈師妹，這是我玄女宮為你準備的謝禮，請務必收下。”宵晖拿出儲物戒指，這種戒指裏的空間比一般儲物袋要多。

相傳戒指內的芥子空間若是品級高，甚至能跟寶瓶一樣，裝下大活人。

沈夢陽沒有推辭，直接接過了謝禮，她沒當面看，只是淡淡笑道：“那我就收下了，多謝玄女宮贈禮，清寧師姐而今如何了？”

宵晖面上的笑容一滞，連帶着清光的笑也收攏兩分。

這是不太行的意思？

沈夢陽微微蹙眉，複活之術明明已經成功，清寧也活了過來，為什麽會不行。

“她醒了之後，便忘記了許多事，連我們是誰都忘了。”

宵晖面上有些許苦澀，她昨日守着清寧，看到清寧睜開眼時，內心滿是驚喜。

那時有多驚喜，其後看見清寧滿是疑惑，對她充滿陌生的眼神時，就有多傷心。

原來是記憶不全。

沈夢陽松口氣，在各種複活後遺症中，記憶不全是最輕的一種。

“她的靈魂畢竟走了一趟幽冥，記憶混亂或是不全都很正常，但人還是那個人，只要人還活着，總會創造出新的記憶，你們終有一日會恢複以往的親密。”

宵晖和清光點了點頭，她們知道沈夢陽說的是對的。

可心裏的別扭豈是幾句話能抹平，費心救回來的人，卻不認她們，這是一種何等諷刺的事情。

“清寧現在的情況，我們也不敢将她帶回玄女宮，所以暫時将她安置在這山上，等她記起一些事後，再将她接回去。”

如果清寧是普通失憶，那麽宵晖的安排就很完美。

但是她不是。

沈夢陽的意見是盡快将人送到玄女宮去，不要耽擱。

“這不是普通的失憶，幽冥之地喪失的記憶，一般都是被厲鬼啃食了，人沒變成傻子已經是萬幸，記憶是絕對不可能恢複了。如果一直讓她在人間呆着，她會對修仙界充滿陌生，時間久了，可能會排斥修仙界。”

清寧不是小孩，她只是失去記憶，不是返老還童了。

大人有時候比孩子更不能适應新環境，而且大人會對常住的環境産生留戀之情，時間久了就不願意搬離，若是她對玄女宮生出排斥，那會更傷宵晖與清光的心。

“确實如此，是我們想的太過簡單了，多謝沈師妹提醒。”

宵晖和清光對視一眼，一致認為沈夢陽說的很有道理，就按照沈夢陽說的去做。

既然決定了，當下兩人就打算去安排清寧回去的事情，結果清寧表現出非同一般的排斥。

她拒絕回去，而且态度十分堅決。

“那個地方很可怕，我不想去！”

“怎麽會可怕呢？那是我們長大的地方，是我們的家啊！”

“不是我的家！我不記得那裏，我也不知道那裏的人是誰！我說過了，我不記得你們，我也不認識你們，你們能不能不要總一副與我很是熟悉的模樣？我是清寧沒錯，但我不是以前的清寧了，我去哪兒難道還要聽你們的嗎？”

清寧憤怒指責宵晖和清光，好像兩人不是她的故友，而是敵人一般。

沈夢陽在一旁看着，嘆了口氣。

“這就是複活的代價。”

洛川的聲音落在沈夢陽耳旁，他似乎對此并不意外。

“複活之人，前塵盡忘，就和輪回轉世後的人沒有區別，當過往的親人朋友以曾經的态度對她時，她就會覺得很難受，因為在她看來，交淺言深，很是冒犯。”

沈夢陽不知道該說什麽，如果知道複活後是這樣一副狼狽的場景，宵晖和清光還會選擇複活清寧嗎？

“前輩很清楚複活之後會出現的問題。”

不想談論清寧的事，沈夢陽索性開始探索洛川的過往。

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她移步離開了清寧居住的院落，耳邊沒了清寧聲嘶力竭地喊叫，讓沈夢陽心情舒緩些許。

“曾經有人也可以施行複活之術，并且不用付出太多代價，至少不用殺千人而活一人。不過需要以命換命，并且需要至親之人的性命，因為唯有至親之人，能将迷失在幽冥中的靈魂喊回來。”

那豈不更是絕望。

沈夢陽想，宵晖和清光肯定都願意用自己的命去換清寧的命，但一旦她們中的一個人死了，留給另一個人的就是無法釋懷的傷痛。

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是活過來的人，什麽都不知道。

不記得，也不認識為她死去的親友，仿佛所有付出都成了不值一提的過往，随着記憶一起消失。

“這叫什麽，非得死一個才行？”

“是啊，非得死一個才行，因此很多人都不願意去施行複活之術。執着之人不明白一件事，生死是無法逾越的鴻溝。”

任何想要越過鴻溝之人，都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現在不過是宵晖和清光，在為她們的執念付出代價。

“我是不是做錯了。”

沈夢陽有些迷茫，如果她沒有提出複活之術，是不是一切都不會發生。

“你是錯了，所以你也要付出代價，你要看着她們因為你的建議而痛苦。但你救了一個人的性命，這是對的。”

救人永遠沒錯，只要對方不是惡人，沈夢陽就沒有做錯。

只是天道有常，即便是修仙之人，也不過是凡塵俗世一庸人，無法跳出天道桎梏。

沈夢陽轉身望向不遠處的院落，此刻已經聽不見清寧的喊叫，想來她的情緒已經安定下來。

宵晖和清光雖然疲憊，但她們沒有說過一句後悔，甚至還為沈夢陽準備了豐厚的謝禮。

沈夢陽看着儲物戒中的天材地寶，有些不贊成洛川的話。

“其實也沒有你說的那麽嚴重，記憶可以重塑，誤會可以解開，人活着才會有改變，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