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萬象
萬象
謝楓回到醫院,老牛手臂已經包了厚厚一層紗布,他沒幹坐着,一手拿着電話,神情焦慮地在說些什麽。
走得近了,謝楓聽到電話那頭,是老牛媳婦的聲音,無助消沉,而且帶着猶豫:“可是家裏的錢剛給爸交了住院費,小海下個月就得交學費了……”
老牛瞄到謝楓來了,急忙應付了幾句把電話挂斷,額頭上還貼了一塊不小的紗布,人還是精神的,只是眼神沒那麽明亮了。
他不清楚後續是怎麽處置的,謝楓一個人去交流的。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事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就算除去保險光是修車費都不知道得花多少錢,何況損毀的貨物。
所以剛才他去問了家裏還剩多少錢,想着能擠一點是一點,謝楓一直都在幫他,但實在是緊張,手頭能用的錢都不多。
老牛他擠出一絲笑容,試探性問道:“怎麽樣,警察那邊都處理好了?”
謝楓點頭,一屁股在他旁邊的椅子坐下。
老牛抖了下身子,話憋到嗓子眼,還是扭扭捏捏問:“那,最後事故判定是……就是要賠錢嗎?”
話越講越小聲,最後輕到幾乎聽不見,老牛也是想知道結果,總好過自己一個人擔驚受怕。
即使是晚上這裏人還是很多,急匆匆的腳步,還有不知道哪個房間裏傳出來的講話聲,模糊在幽冷的走廊裏。
謝楓把頭靠在身後的牆壁上,眼睛盯着上方的天花板,昏暗中看不太清那是灰還是白,交織在一起。
最後,他合上眼,雲淡風輕說:“沒事,我能搞定,錢的方面你不用擔心。”
老牛愣了兩秒,而後扯扯他同樣狼狽的衣服,上面磨破了些。
“什麽意思?”
謝楓緩慢睜開眼睛,他也沒比老牛好到哪裏去,他同樣幫着紗布貼着繃帶,長出來的頭發遮住了濃眉,卻還是掩蓋不住他的疲憊。
今天這一天他很累很累了。
“錢的事我來想辦法,你家什麽情況我清楚,現在要你出錢那你家的老人小孩怎麽辦?”謝楓想笑着對老牛說,但嘴角卻沒力度上揚。
“再說是我拉你一起的,要不然也不會遇上這事。”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老牛有些着急,他一急說話就有些結巴:“這怎麽能,能讓你一個人全都,都自己扛呢?”
到底是醫院,他們的聲音大了引來路過的人多看了他們兩眼,略有不滿。
老牛氣勢弱了下來,到最後謝楓依舊執意沒讓他參與進來。
這一忙連續幾天,謝楓跑了好多個地方,終于把賠款都繳清了。
所幸貨物大多數鋼材,損失不是很嚴重,廠家那邊也只讓他賠償不能用的損失。
貨車就嚴重點,車頭,玻璃,輪胎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損,修車廠列了個長長的表格,就算是熟人,給出的最低價也算不上便宜。
車是租的,老板只說車是怎麽借出去的就要怎麽還回來,但當謝楓問到老牛的醫藥費雜七雜八但是加在一起還不少的費用時,老板就支支吾吾一直拖着不給賠付。
謝楓看他的态度也明白是什麽意思了,收回資料悶聲不吭離開。
終于等一切都忙完,謝楓坐着公交車赴周澗的約,在路上睡了一覺,醒來發現還沒到。
這個點是下課下班的時間,公交車堵在路上,進退不得,謝楓看車窗外,忽然覺得有點眼熟,又馬上反應過來這是南平一中,他和周澗的學校。
裏面的學生穿着熟悉的校服,男男女女都是青春的模樣,臉上朝氣蓬勃,有說有笑的樣子讓他好像一下子倒回到那年的時光。
已經是好幾年前以前了,那時候學校還沒有現在那麽漂亮,門口的攤位也都換新面貌,只有幾家看着眼熟的店。
突然謝楓腦海裏一下蹦出個畫面,以前他下課要晚,加上天氣不好下着雨,謝楓打着傘走出學校,路上一個人也沒有。
不,也是有的,在校外的店鋪外面站了個一樣校服頭紮高馬尾的女孩,白淨的臉蛋左顧右盼,清麗的臉蛋此時此刻挂滿了憂愁。
她沒帶雨傘,這個雨下得雖然不大,但是這個季節貿然迎着雨沖出去衣服照樣濕,風吹一下會更加濕冷。
十月份的雨,不是緩解夏末的熱氣了,已經和秋起的風帶着入骨的涼意。
女孩看到他眼神亮了一下,似乎在糾結。
謝楓撐着傘離她不遠,下一秒聽見軟糯的聲音問他:“同學,你可以撐一下我到前面的公交站嗎?”
謝楓頓了下,點點頭,反正他也順路。
得到允許後那女孩在雨裏沖過來,一下傘裏擠進來個人,空間略顯擁擠,但是女孩身形單薄,謝楓不動聲色把傘朝她那邊移了點。
一路上她沒說話,她也沒說話,直到走到公交站後女孩笑着對他說謝謝。
她的碎發濕了貼在額頭上,烏黑眸子也被水汽浸得透亮,他聽到她的聲音帶了點鼻音。
這樣會感冒的,謝楓想。
沒想到女孩和他上同一輛車,但是到站的時候那天特別多人下,謝楓也沒留意她是跟在他後面下的車。
謝楓比劃着距離,腦海裏面那張模糊的臉瞬間有了實體,是青澀的,青春的,正值美好年華的周澗。
原來他們真的早就見過,原來他們真的在彼此心裏都一直存在過,占據着一個角落。
就像她這麽多年一直記得他,原來他也一樣。
謝楓望着窗外的天,清風和煦陽光明媚,無論什麽困難都可以跨過去的,六年前他回到平河時他覺得那是他最艱難的日子,那時候他都挺過來了,現在也照樣可以。
生活依舊繼續,未來仍然美好。
周澗在約好的地方等了小一會謝楓才到,在看到他的時候周澗一愣。
謝楓今天格外的帥,一身黑色,但是格外适合他的氣質,襯得他看起來硬朗幾分,眉眼間盡是堅毅沉穩。他看着她,眼神穿透之間的一切的隔閡,仿佛周遭只有他們兩個人。
但是總覺得他有點怪怪的,說哪裏怪又說不上來。
謝楓在她身邊坐下,神情溫和,動作卻不太自然。
周澗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雖然夜間溫度會比中午低,但夏天即将來臨,溫度已經大幅回溫了,現在的溫度舒适但已經不太适合穿長袖了。
“還穿長袖啊,你不熱嗎?”周澗穿的是一件薄薄的半袖,料是柔軟的親膚感紗料,對她來說剛好,但是對謝楓一個大男人來說屬實是有點違和。
謝楓搖頭,“不熱。”
其實周澗這幾天有找過他幾回,但是謝楓沒時間,一拖再拖已經将近大半個月了,兩人才見上一面。謝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過于辛苦,人也瘦了一大圈,周澗便叮囑他別太辛苦。
“你別太辛苦了,一切都還在起步階段,還有時間慢慢來,不是嗎?”
謝楓卡頓了會,才點點頭。
周澗又和他聊了一小會,忽地說:“你頭發好像長了不少,最近這麽忙嗎,都沒時間去理發了?要不待會和你一起去?”
謝楓下意識點頭,随後又搖頭:“呃不。”
周澗奇怪看了他一眼,謝楓馬上說:“今天太晚了,改天吧。”
周澗點頭,“好吧”
吃的是烤肉,有服務員幫忙把肉烤好了,謝楓把盛滿肉的盤子推到周澗面前,和她說:“吃吧。”
一秒,兩秒,周澗沒動靜,謝楓側頭看她,發現她盯着那盆肉發呆。
謝楓以為她不喜歡吃,但是地方是周澗選的,謝楓還在想是不是調味還差點什麽,聽到周澗說:
“謝楓,你的手還沒好嗎?”
謝楓下意識縮了下手,傷口有新有舊,前段時間受的傷已經不明顯了,但是周澗這麽一說他還是有一瞬間緊張。
周澗終于意識到哪裏不對勁了,把謝楓的手拉過來,往上推他的衣袖,兩邊手臂都有不同程度的傷口,很新,是剛受傷沒多久的。
手掌的傷口小好得快,手臂上那一道最長的已經結痂,周圍泛着新鮮的紅,乍眼看是挺觸目驚心的。
周澗抽氣,光是看到這傷口都感覺到疼痛了,謝楓倒好,一句都沒和她提起。
“其實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我……我怕你又要擔心。”
似乎反應過來,周澗擡手到謝楓額頭那裏,謝楓低低叫了聲“周澗”,眼睛一直盯着她,卻坐着一動不動。
掀開長及眉毛的劉海,映入眼簾的還是一道新傷口,也是已經結痂的。
謝楓只感到她的指尖很涼,輕輕只是碰了碰那裏,雖然不痛了,但是莫名的謝楓心裏七上八下的。
“什麽時候受的傷?”周澗開口,聲音有不易察覺的顫抖。
“……月初”
沉默,空氣像是凝結下來一樣,只有面前的烤爐發出微微滋啦聲。
“周澗,我就是不想看到你這樣所以才沒說的……”
謝楓目不轉睛盯着她,聲音輕得只有她聽得見。
聽完謝楓說完發生的事情後,周澗還是沉默着沒說話。謝楓期盼着她說點什麽,又不想從她嘴裏聽到。
沉默的這一分鐘裏面,周澗垂着眼,謝楓看不清她的表情,不知道她到底想什麽。
“女士先生,烤肉要快點吃噢。”服務員過來提醒一嘴,但是看這兩人氣氛很微妙也不再言語離開。
再幾秒,周澗動了動嘴,問他:“痛不痛?”
“不痛了。”
她輕聲說,他輕聲回。
“當時很痛吧。”
還是很輕。
謝楓一下不知道說什麽,嗓子眼好似堵住一般難受。
他憑什麽,憑什麽讓她整天替他擔心……
末了他聽到周澗低低說:“吃吧,菜要涼了。”
春末的風拂在臉上是微涼,沁人心脾。南平的夜比平河要明亮得多,不說亮如白晝,但細微的表情都能被輕易捕捉。
這裏是貫穿南平市區的一條河流,城市沿河而建,沿河而興,養育了一代又一代,現在被它養大的人們反過來把它裝飾得磅礴。
周澗手搭在欄杆上,盯着不斷映着光的河面,眼底也倒映出七彩的光。
她想起在家裏,她再一次提到謝楓,這次她媽媽終于放下手裏的東西,問她謝楓幹什麽的,一個月能有多少錢,她的沉默讓周媽占據上風,愈發認定陸敬文在她心目中無法替代的位置。
“陸敬文到底有什麽比不過他?他能給起的陸敬文能給的起,他給不起的陸敬文照樣能給得起,你都能接受別人為什麽接受不了陸敬文呢?他到底差在哪?”
周澗握着拳,陸敬文對她說過的話她說不出口,不是覺得這有什麽,但是陸敬文沒想讓別人知道,那她是不會說的。
只是……
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為什麽每一個人都要活的如此艱難?
她是,謝楓是,陸敬文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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