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重新

重新

林方娜搬來一箱水，是要搬進來放進裏面去的。

一小會的路倒不覺得有多重，但是視線有些受阻，她歪着脖子側頭努力看清楚腳下的路。

有一窩水在右手邊，林方娜往左邊躲避了下，踩到一塊濕滑的泥土，雖然迅速調整回來，但是手上的重量還是往外斜了點。

一只手托住了底下，林方娜看向他，成清源把水推回去讓她抱穩。

成清源斜撇她：“就你一個人？別人呢？”

“她們去吃飯了。”

“你不吃？”

停下來和他聊天需要花時間，林方娜不動聲色把手機的東西往上颠了颠：“一會就去。”

成清源又不說話了。

林方娜看了他一眼，确認話題已經結束了，于是抱着東西繼續走過去。

忽然手上一輕，東西被成清源拎起來，林方娜順着看向他，眼神和嘴同時詢問：“你幹嘛？”

“你太慢了，我看得難受。”成清源繼續嘴硬，“放哪？”

林方娜指了指前面的桌子，沒多遠，才幾步路。

她指尖指的地方就在成清源身後，成清源嘴巴抽了下，翻了個白眼把東西丢過去。

拍拍手轉身就要走，聽到後面的人問他：“你吃了？”

成清源還背對着他，剛要張口回答後面的人繼續說：“沒吃一起呗。”

幾秒鐘後。

“好。”

吃飯沒個正經的地方，大家就拉着塑料椅子，三三兩兩坐一堆，邊吃邊扯天說地。

年齡跨度大，老年人聊老年人的話題，中年人在說中年人的話題，青年在……

林方娜和成清源在埋頭苦吃。

話題說着說着來到他們兩個身上，所有人都在感嘆：“學生時代是真的好啊……”

坐在旁邊的大叔挑起話題：“诶，你們讀幾年級了？成績怎麽樣啊？”

成清源扒着飯，沒多少耐心胡亂應付過去了。

但是他們還是不依不饒：“我家那兩個娃明年要初二了，我也不太懂學習上的東西，但是經常聽她講數學好難好難……”

大叔拍了拍成清源的手臂，想他給支支招。

他剛想一口回絕，林方娜那頭慢慢悠悠開口：“學習是有技巧的……”

大叔的手也不拍了，就這麽停在空中，耳朵豎起來聽林方娜說的幾點。

她怕大叔聽不懂，盡量簡單地表述出來，大叔聽完猛點頭。

林方娜收回視線，繼續幹飯。

成清源不動聲色看了眼身邊，指尖微動，一秒後視線移回來。

林方娜吃完飯起身把垃圾扔了，她才站起來，旁邊的大高個就“咻”一下站起來，拎着她的那份一同扔去垃圾桶。

她想了下，跟在他背後。

成清源沒想到背後有人，轉身差點撞上。低頭輕飄飄看一眼，錯開身就想走。

“你幹嘛？”

林方娜叫住他。

成清源停下來，一只手插進褲袋，歪頭，樣子吊兒郎當，但是感覺卻又不是。

“什麽？”

“又是幫忙搬東西又是扔垃圾的，你吃錯藥了？”

成清源鼻子裏哼出一聲，“我閑的，行不行？”

林方娜：“因為剛剛我給你解圍啊？”

成清源沒說話，懶得說是，也懶得說不是，拔腿就走。

不過兩秒鐘，成清源又說：“這裏不忙了，你可以回家去了。”

平鋪直敘，陳述事實。

“你管我。”

成清源沒話說，徹底要走。

“喂，你真不打算回來上學了？”

林方娜提了點音量，周圍沒人。

她看見成清源身形頓了一下，依舊頭也不回走出去了，留下一句一模一樣的話：

“你管我。”

周澗和謝楓回到平河的時候，這裏的模樣雖然變化不大，但是遠沒有前幾日的狼狽，每個地方都井然有序，救援的救援，疏通的疏通，這樣一來更加熱鬧了。

謝楓說想看看附近，于是周澗沒停，慢慢帶着他繞了一圈。

他躺在醫院裏的這幾天一直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事，睜眼後看到病房的電視上放着新聞，他才意識到，這幾天是怎樣的天翻地覆。

這一帶是沒那麽嚴重的區域，水已經完全退去，建築物上留有一道清晰的水印，昭告人們這是它存在過的痕跡。

天氣略有好轉，人們将泡水的物件拿出來晾曬，雖然效果微乎其微，但大家的熱情并沒有消退。

再往裏面一帶是這之前的重災區，最高時水位幾乎要沒過小汽車的頂部，人是完全不能過這裏的。現如今只有路邊一點點攜帶者泥沙的積水，不影響正常的通行了。

就這麽開着，周澗也一直在和謝楓說這幾天發生的一切事情。

差不多講完了，路也繞完了。

周澗這幾天的車技在實操中突飛猛進，打着轉向燈拐彎的時候，後邊的車猛一按喇叭，把她着實吓了一跳。

她小心翼翼看着鏡子，疑惑自言自語：“沒有擋住他啊，怎麽還按我喇叭？”

謝楓往回一看，張慶邊按喇叭邊揮手打招呼，興奮得臉上都笑開了花。

張慶遞過一支煙，謝楓搖搖頭謝過：“不了，這幾天身體不太舒服。”

他收回，指着身後的兩輛車：“前兩天我們一收到消息，平河通路了就連忙趕着過來了，不少人一直關注着這裏，捐贈的物資也是好幾車，這不忙活了幾天，剛準備打道回府了。”

謝楓看他開的方向是要離開這裏的路。

“我還在想呢，好像你小子是這裏的人，會不會遇到你呢，剛才想到就真的撞見你了，你說這多巧。”

謝楓問：“這些都是你們那車隊裏的人嗎？”

“哦對啊。”張慶回望點點頭，“這是老金他們，剛好在這附近，就一起過來了。”

周澗問：“認識的？”

“對，一起跑過車的朋友。”

周澗看了眼那邊的車，上面有着很明顯的幾個大字“愛心援助車隊”。

她認得，這幾天除了是政府的官方救援車以外，從臨近的各地都有不少的公益車隊來支援，他們是最活躍的。

“他叫張慶，是我去南平的時候認識的。他平時有空就跟着車隊去四方救援。”他頓了頓，雖然是他決定的事，但是謝楓覺得還是得和周澗說：“我打算加入他們。”

車裏一時間安靜，謝楓想再解釋點什麽，轉過頭去看到周澗一臉平靜。

這段日子周澗一直沒停下來過，從救災現場一直到謝楓床邊，她像個陀螺一樣不停旋轉，眼底看出有些許疲态。

但是她依然揚起嘴角，就像她從前無數次看他那樣笑着說：“謝楓，你知道的，我一直支持你做的一切選擇，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你盡管去做你想做的一切事情。”

因為無論如何，我都會被你吸引，以前也是，現在也是，未來也一定是。

經過這一次，平河縣一個小小的縣城被更多的人熟知，許多原本是平河縣的人在網上分享平河的一些好玩的好吃的，有一些人相互約着說要一起來平河體驗一下慢生活，吃當地特色的美食。

因為有了政府和社會各界的資金支持，對多地進行升級改造，原本的舊街道小區盡最大程度保留原始面貌，破舊的地方則重新整改一番，倒是讓這裏煥發出新的風采。

平河出名後，來的游客是慢慢地多起來，地方的評價不低，有不少的回頭客之餘還吸引了更多的新游客，口口相傳，開始轉向小衆有着自身特點的小縣城，平和縣重新發散出嶄新的光芒。

周澗在和小雷聊天八卦才知道，唐主任被前不久市的教育局下來調查出問題來，最終把他這麽些年借助學校的職務便利收取的錢財通通挖掘出來，人也被帶走了。

“平時看着那人笑眯眯的，感情是笑裏藏刀呢。要不是這次一下把他的老底翻出來，我們都不知道這小地方能容得下這號人物。”

唐主任一拔，連帶着的平河一條巨大的貪污腐敗線被鏟除，平河縣重新迎來光明的未來。

周澗聽着小雷講得繪聲繪色，也跟着樂起來。

周澗雖然人不在平河了，但是經常記挂着平河那邊的消息，還有人。

“對了，你還不知道吧，成清源那小子居然回來上學了。”

周澗稍微直了下背，問下去：“真的？”

“啊！”小雷也是一臉不可思議，“他不是在外面都打工了大半年嘛，我們都以為他就這樣了，結果新學期開學報道的時候，他拎着那破書包一聲不吭走進來，問他他說是回來重新讀書的。”

整個學校都知道成清源的這個人，所以他回校也是相當炸裂的存在。

那天林一思還專門跑過來新班級看他的好兄弟，對着成清源笑得賤嗖嗖的：“哎喲，你現在可是我的學弟了算是，比我低一級，快點叫聲學長聽聽～”

在成清源一巴掌呼過去之前林一思收回那賤兮兮的調侃，拉過椅子坐在他旁邊，唠嗑老半天。

雖然成清源在車行還是會見到，但是和在學校裏的感覺還是不一樣的。

“給我筆記。”成清源拖着林一思回到他的班級，林一思小聲問他：“不是，我哪有什麽筆記，畫畫的草稿嗎？”

林一思的抽屜裏空空如也，還有一袋吃剩的餅幹包裝，空癟放在抽屜裏面。

“真沒騙你……”

林一思話沒說完，他見成清源像是不在意自己有沒有筆記這件事，而是虛虛看着前面，他順着看過去。

林方娜甩過來一本厚厚筆記本，砸在林一思的桌子上發出“咚”一聲，還沒來得及開口林方娜轉頭消失在門後了。

“這大小姐又幹啥啊？”林一思砸吧嘴，不滿抱怨道，順手撿起上面的筆記想翻開，手裏一空，東西被成清源抽走。

“中午等你吃飯。”成清源插着褲兜起身，走回樓下自己的班級。

“哦。”林一思目送他離開，但是總覺得不是很對勁，摸着腦袋想半天，憋出一句“他是上來找我幹什麽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