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陸月歌記得他。

三年前,在海市那片自建房,他和農子劍差點被那些傳銷抓住的時候,就是這個男人在千鈞一發的時刻出現,利落地把壞人打趴,一腳踹開大門,解救了一屋子的人,像個英雄一樣。

“爸爸爸爸!”小姑娘沖過去抱住男人的腿,“小叔叔要娶六月哥哥回來給我做嬸嬸啦!”

老爺子也在那邊說,“子坤回來啦,快看看你弟弟找了個多俊的媳婦……”

陸月歌和農子劍心裏不禁同時滴下冷汗。

還好老太太出來解圍了,“別理這老頭,說了多少遍是同學還一直亂叫,搞得人家小同學都不好意思了!”

老爺子還是不改口,“你不理我,有我孫媳婦理我就行了!”

“坤哥,你好。”陸月歌露出鎮定的微笑和農子坤打招呼,實際他心裏有些緊張。

這是個厲害人物,一雙鷹隼一般銳利的眼睛好像能看穿一切。如果知道自己觊觎他的傻弟弟,下場估計會很慘……

如果是無關的人,管他是卑微者還是大富大貴者,陸月歌不會放在心上,但是這可是農子劍的家人,這麽銳利的眼神,他感覺到了壓力。

“你好。”農子坤知道自家爺爺情況,他朝陸月歌點了一下頭,再仔細看這個青年兩眼,他覺得有些熟悉,“我好像見過你。”

“大哥你還記得呀,就是我高二國慶被同學騙去海市那次啊。”沒想到大哥的記憶力還是這麽好,農子劍說,“當時只有六月打電話報警,他也被抓了,然後你就來了。”

“哎呀,當初六月也在場?”老太太驚訝道。

老人家最疼愛農子劍這個小孫子,那次的事情可是記憶猶新。

農子坤記憶力極好,他當即想起來了。

原來是那個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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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農子劍的電話打得很匆忙,他一個外地人報警了也說不清具體地址,巧的是陸月歌為了找蒙仁峰,去過的幾個地方都記得清楚地名,他報警的時候,門牌號、周邊有什麽标志性建築都報上了,所以他們才能及時趕到。

農子坤的神色緩和了不少,他剛才進門看到陸月歌,不知為什麽,本能地沒什麽好印象,還有一種莫名的防備心理。

——農子坤的危機感還真沒錯,後來知道自家弟弟和這個男生在一起,農子坤差點沒打死他。

怪不得當初第一眼,他就本能地防備這個看着妖裏妖氣的青年。

這些都是後話,現在他們正其樂融融地吃着晚飯,顏控的農森森偏要挨着陸月歌坐,連爸爸媽媽也不理了。

農子劍給爺爺夾了一塊血腸,老爺子慢慢咀嚼咽下去,突然沉默了,眼淚嘩啦就流了下來。

“爺爺,你怎麽啦?”農子劍吓了一跳。

陸月歌手足無措地停下了筷子,怎麽了,他做的血腸有難吃到要哭嗎……

老爺子平時都是嘻嘻哈哈吹胡子瞪眼睛的,就是哭也是像孩子一樣幹嚎,哪裏像現在這樣,好像不傻了,好像恢複正常一樣流淚,全家人一陣安慰詢問,他才哽咽着說,“孫、孫媳婦、帶來的血腸、太好吃了,以前、我爸每年都做的……”

老太太給他擦眼淚,有些心酸地吼他,“好吃你還哭什麽,吓到人家孩子了!”

“太爺爺不要哭鼻子了!”兩個小孩奶聲奶氣安慰老爺子。

等老爺子止住眼淚好好吃飯了,老太太才說道,“以前家裏窮,很少能吃到肉,過年的時候,你們太爺爺就會早早出門,去買豬血回來做糯米血腸,特別香特別好吃,就是六月家做的這個味兒。現在生活好了,做的也多是臘腸……說真的,還是這個血腸好吃啊,油鍋裏一煎,太香太好吃了。”

陸月歌這才松了一口氣,他笑着說道,“我家每年都做,爺爺喜歡吃,我以後每年都帶來給爺爺。”

“怎麽好意思麻煩你,這麽大老遠的,”已經是中年婦女的蔣春鳳身材有些粗壯,面相看着挺潑辣,實際卻是一個孝順的兒媳,她哄老爺子,“我們自己也可以做,我明天就去學學怎麽做,什麽時候想吃都可以。”

老爺子又瞪眼,“我就要吃我孫媳婦做的!他做的好吃!”

“爺爺!”農子劍無奈極了,“你不要以為別人留長頭發就是女生,六月不是你孫媳婦,他是我朋友。”

“胡說!這麽長的頭發,怎麽不是女娃子了,我還沒瞎!”老爺子還是很犟地堅持自己的看法。

陸月歌雖然挺願意聽老爺子叫自己孫媳婦的,但他還是言不由衷開口了,“爺爺,我真的是男的,我和子劍是好朋友。”

最後還是威嚴的農子坤發話了,“爺爺,森森鑫鑫的媽媽不是你孫媳婦嗎,她對你不好嗎?以後子劍會給你帶孫媳婦回來的,先吃飯,吃完飯我們帶你出去玩。”

老爺子估計也怵這嚴肅的大孫子,這才嗫嚅地安靜吃飯了。

吃完飯洗好碗,趁爺爺和兩個小孩在玩游戲,農子劍趕緊拉着陸月歌回到自己二樓的房間。

農子劍的房間很大,有點亂但還挺幹淨,一張大床靠着窗邊,一個大衣櫃,一張桌子上擺着電腦游戲機,另一張桌子和書櫃上面是各種書籍和游戲模型手辦,牆邊還擺有一個沙袋,地上還有幾個籃球和足球,一看就是運動系男生的房間。

陽臺對着別墅後院,一棵櫻花樹的花枝伸到到了陽臺裏,陸月歌走過去一看,陽臺上竟然還種了很多植物,大大小小的多肉,一看就是種了很多年的,還有開了幾暗紅色花朵的玫瑰,還種了草莓和石榴。

“這些是你種的嗎?”陸月歌很驚訝,他蹲下來仔細看這陽臺裏的植物,他沒見過這麽大盆的多肉,顏色很豐富豔麗,嫩綠,深綠,灰綠,灰白,紅頂綠底,紫頂藍底……層層疊疊挨挨擠擠,晶瑩肥厚,特別好看。

“是啊,都是以前種的,現在在學校住,多是我奶奶幫照料的。”

農子劍很喜歡種植東西,看到種子破土而出,長大抽枝,再到開花結果,這種過程真的很奇妙,也很有成就感。

他站在陽臺上指着一樓後院,“都是跟我爺爺奶奶學的,你看,他們還在後院種菜。”

從苦裏走出來的,就算是富裕了,住在城市的別墅裏了,也不在意別人的眼光,總想着利用每一寸土地,播下種子,澆水施肥,收獲自己種出來的蔬菜瓜果。

農子劍給陸月歌一一介紹自己種了多年的植物,多肉植物的名字非常好聽,“這是紅稚蓮,這是山地玫瑰,還有黑法師,茜之塔……種了很多年才長這麽大的。”

“這顆石榴是以前的同學送的,結的石榴味道一般般。”

“草莓,種了五六顆,結的果吃都吃不完,酸酸甜甜的還挺好吃。”

“這,呃,是野菊花,菊花真的挺好看的。”農子劍掏出手機,打開相冊給陸月歌看,“開花了是這樣的,是不是很好看?哈哈,只可惜菊花現在已經變成了另一個意思了……”

他很喜歡菊花和向日葵,以前怎麽都不會想到,這兩種花會變成人體某處隐私器官的代名詞。

每年四月一到,他和爺爺就會在後院種上一片向日葵,向日葵開花的時候太美了,臉盆大的花朵,向着太陽,金燦燦的,充滿了生命力,是他最喜歡的花。

“嗯,菊花确實很好看,我也喜歡……。”陸月歌忍不住笑了,一語雙關說道。

牆角一個大缸裏,一叢玫瑰花開得火紅,陸月歌問他,“那這是玫瑰花嗎?真好看。”

“這其實是月季,改良過的品種,花朵很大很飽滿。市場上賣的玫瑰花其實都是月季花。”

“我家也種有月季,山邊路邊最普通的那種粉色月季,我們用來圍菜園的。”

“我是不是也挺有種植的天分?”農子劍給月季澆水,“我小學時候,成績很不好,又調皮,我爺爺奶奶就和我說,不努力讀書就得回老家種田養豬,我大哥還經常揍我,我那時就經常想,要不真回老家種田養豬算了,反正我也不讨厭。”

原來他有過這樣的想法,陸月歌覺得兩人的距離好像又沒那麽大了,“來我家吧,我家就是養豬養鴨種田的,地又廣,種什麽都可以。”

哎,真希望有一天他能和自己回家,過着男耕男種的生活……

“嗯,有機會一定要去你家玩玩。”

看到陸月歌一直盯着那缸開得熱烈的月季,農子劍像電視裏的登徒子一樣,勾着他的下巴調-戲人,“鮮花配美人,孫媳婦兒,這麽喜歡花,送一盆給你回去養怎麽樣。”

他挺喜歡看陸月歌臉紅的樣子,明明有時候挺腹黑的,還會講葷-段子,但是也很容易臉紅。像現在,表情雖然是平靜的,但是臉頰和耳朵卻紅紅的,看着特別想咬上一口。

明知道他在開玩笑,陸月歌還是忍不住臉紅心跳,也不說話,就這樣深深地的看着笑嘻嘻的農子劍。

好像下一秒就要開口告白,我喜歡你,你願意做我的男朋友嗎?

陸月歌說,“孫媳婦兒當然是想要玫瑰花了,不知道你肯不肯。”

除了玫瑰花,再把你的菊花也一并送給我,可以嗎?

農子劍松開手,“明天我給你剪幾枝,你回去找個盆子,直接cha進土裏就行了,你們專業不是最擅長種植嗎,說不定幾個月後你也有花送人了。”

“送給誰?”

“孫媳婦的老公是誰就送給誰呗。”農子劍說着自己都笑了,“不說了不說了,進來吧,我們來玩游戲。”

天氣還很冷,房間裏開着暖氣,兩人吃着零食窩在床上玩游戲,陸月歌玩游戲水平實在一般,他對農子劍強力推薦的游戲沒什麽興趣,他最喜歡的游戲是《植物大戰僵屍》。

農子劍就挨在他旁邊指揮,兩人靠得很近,肩膀貼着肩膀,陸月歌真希望這樣親密的時光能持續久一點。

陸月歌原本打算玩一會就回學校宿舍的,但是老爺子散步回來後,又一直纏着他追憶往事,兩個小孩也一直跟在他後面,農子劍便叫他留下來住一晚。

“留下來住一晚吧,我家有空房,衣服我也有新的,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陸月歌自然是願意的。

蔣春鳳在客房裏鋪床的時候發現空調壞了,農子劍問陸月歌,“客房沒空調太冷,你今晚和我一起睡怎麽樣?”

啊,這麽快就同床共枕了?!

陸月歌心髒狂跳,他慢慢點了下頭,“你不介意就好。”

結果還沒等他高興幾分鐘,農子劍就打開了牆邊的一張竹板床,拿出新的被子枕頭,“你睡我的床吧,等下我睡這裏就行。”

“這張床太小小,要不……”

“沒什麽,跟學校宿舍的床一樣。哎快點啊,要被僵屍吃掉了!”農子劍幫他種了兩棵豌豆射手,“幹嘛,孫媳婦兒還真想跟我睡啊?”

“對啊,不睡了你都對不起這個稱呼。”

“那要是我真把你當媳婦了,獸性大發夜襲你怎麽辦?”

“有本事你來啊。”

“等着啊,睡到這麽個帥哥也是我賺了,其他妹子得嫉妒死!”

農子劍擔心陸月歌不習慣和別人睡,最後還是睡在了竹板床上。

陸月歌睡在農子劍的大床上,蓋着他蓋過的被子,他忍不住抱着被子滾了一圈,深深嗅了一下。

這可是子劍的床,子劍的味道。

陸月歌幸福地睡着了。

陸月歌知道自己在做夢,在夢裏,他帶農子劍回到山裏,帶他去自己的秘密基地,帶他去游泳爬樹,在門前的油松樹下對他告白……

夢裏的農子劍很驚訝,驚訝過後他居然很快接受了,然後兩人開始親吻,纏綿……

夢太真實,熟悉的氣味,膠合的雙唇,纏綿的身體……陸月歌在既舒服又焦躁的感受中緩緩睜開眼睛,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農子劍剛起床洗漱完,他脖子上搭着一條毛巾,邊擦着臉上的水珠邊走到陸月歌床沿,“醒了?”

陸月歌這才想起自己是在哪裏,夢裏的場景還歷歷在目,他動了一下身子,然後就僵住了。

悄悄伸手往下面一模,內-褲濕漉漉的,連被子都沾到了一些。

床晃了一下,是農子劍坐下來了,他好像發現什麽一樣很驚訝,“六月,原來你也長胡子啊!”說着他還伸手摸了下陸月歌的下巴,有點紮手。

不怪農子劍這麽驚訝,陸月歌的皮膚比電視上小鮮肉的還要好,幾乎沒什麽瑕疵,又白又幹淨,不像他們這些普通男生有明顯的胡渣子。

而此時的陸月歌滿腦子都是,該怎麽解釋自己夢-遺了,還把他的被子弄髒了……

來別人家睡一次就這樣,也太尴尬了吧……要是被嫌棄怎麽辦……

“而且你好像又長高了一點,上學期好像你才到我鼻子吧,現在都差不多跟我一樣了。”農子劍沒注意到他的不自在,他比了比自己的眉毛笑道,“小夥子長大了啊。”

看到陸月歌一直不說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臉也有些紅,農子劍疑惑,“怎麽了?臉這麽紅,不舒服嗎……”

陸月歌咳了一下終于開口,“是‘長大’了,我……把你的被子弄髒了。”

“嗯?”

“我……那個,不好意思,把你的被子弄髒了。”

農子劍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笑得捂住了肚子,“我還奇怪你怎麽都不說話……哎,理解理解!”

“被子……”

農子劍擺擺手,“沒事沒事,你先起來去洗個澡,被子我等下丢洗衣機就行。”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陸月歌耳朵都紅了,他磨磨蹭蹭地從床上坐起來。

“懂懂懂,哥都理解。”農子劍憋住笑,從衣櫃裏找出了一條內-褲扔給他,“我這裏還有新的,你先拿去穿。”

陸月歌拿過褲子,兔子一般飛快地鑽到了衛生間裏。

太尴尬了,居然在別人家裏,別人床上……子劍應該沒有嫌棄他吧……

農子劍當然沒有嫌棄他,等他出來了,還給他準備了新的刮胡刀,把他推到洗漱臺前,“來刮胡子吧,咱兩誰跟誰啊,用不着不好意思。”

“咳、好。”陸月歌突然覺得挺愧疚的,他對我這麽好,要是知道我夢-遺的對象是他,估計要叫我滾蛋了吧……

“知道怎麽用吧?可別把你這臉蛋刮傷了。”農子劍在旁邊說道。

“知道的,我現在每隔幾天也要刮胡子的。”陸月歌說着就拿起剃刀往下巴刮。

農子劍趕緊阻住他,“你就直接刮啊,要先用剃須膏——”

“我以前都是直接刮的。”陸月歌停下動作,乖乖接過農子劍遞過來的剃須膏往臉上塗。

“不用剃須膏很傷皮膚的……”

“唔……确實塗這個刮會比較舒服。”

“當然了,還有須後水,等下刮好了塗一下。”

“這麽麻煩……”

“一般了,你以為誰都跟你天生皮膚這麽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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