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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林路擁有一顆赤子之心,卻偏偏生長在皇室,這個權利旋渦的中心。林西原本想守護他,希望他能永遠天真地活下去,只可惜他身邊的人明顯不這麽想,非要拉他進這泥潭之中,染上權欲的污垢。
“唉!”林西長長地嘆了口氣,道:“但願路兒沒有誤會。”
春喜連忙勸慰道:“主子放心,七殿下對您一如既往,方才春壽說您受了傷,故而早早歇下,七殿下即刻便問起您的傷勢,足見您在七殿下心中的分量。”
林西欣慰地笑了笑,道:“路兒果真沒讓我失望。”
“主子慧眼獨具,您看重的人自然錯不了。”
林西聽得一陣好笑,道:“我發現最近你其他沒什麽長進,拍馬匹的功夫可見漲。”
春喜一本正經地說道:“主子,奴才這可是實話實說,沒有半點奉承的意思,您可不能冤枉奴才。”
這彩虹屁拍的林西甚是舒坦,将手裏的書遞給他,道:“行了行了,時辰不早了,我也該睡了,退下吧。”
“是,主子。”
春喜小心地侍候林西躺下,這才轉身退出了寝殿。
林西閉着眼睛想心事,想着想着便睡了過去。
夜半三更,窗口處映出一個黑影,随即傳來輕微的聲音,緊接着窗子被輕輕推開,一個身影跳了進來,緊接着悄無聲息地來到床前。焦戰看着林西綁着夾板的腳,眉頭皺了起來,他輕輕坐到床尾,想要查看林西的傷勢。
林西無意識地翻身,擡起了那只受傷的腳,一陣劇痛傳來,不禁發出一聲痛呼,緊接着便從睡夢中醒了過來。只是他面朝裏,給了焦戰躲起來的機會。
“還真疼!”林西擡起腳,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床上,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小聲嘟囔道:“這可怎麽睡……”
雖然他睡覺不會有太大動作,但翻個身啥的總會有,這要一翻身就疼醒,那還怎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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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床上沒了動靜,屏風後面的焦戰悄悄探出了頭,只見林西轉了個身,又沉沉睡去。他無奈地笑了笑,方才還說怎麽睡,這才多大會兒的功夫就睡着了。
焦戰來到床前,看着他受傷的腳,眼底滿是心疼,他悄悄躺上床,試探地将他摟進懷裏,這樣他一動,自己就會醒,可以阻止他翻身傷到自己。
臨近天亮時,焦戰醒了過來,在林西的額頭上留下一吻,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春和殿。
焦戰并未像往常一樣,即刻趕回國公府,而是在一處宮殿前頓住了腳步。他來到一間卧房前,在窗上敲了三下,随後離開宮殿,來到了距離宮殿不遠的冷宮中。
等了有一盞茶的功夫,輕微的腳步聲響起,一道人影從牆外翻了進來。他來到焦戰身前,躬身行禮道:“奴才參見主子。”
“今日太子是如何受的傷?”
“回主子,太子殿下下臺階時不慎扭傷了腳。”
“是他自己不小心,不是旁人所為?”
“是意外,不是蓄意傷害。”
“近幾日,宮中可有發生何事?”
“德妃小産,說是淑妃指使,原本皇上要發落淑妃,可得知太子受傷後,便急匆匆去了東宮,之後便沒了下文,奴才覺得應是太子與皇上說了什麽,才讓皇上改了主意。”
“依你看,德妃小産一事,是何人所為?”
“奴才以為此事與淑妃無關。”
“哦,說來聽聽。”
人影靠近焦戰,低聲在他耳邊說着,随後便又恭敬地退到一邊。
“原來如此。看來太子已看透此間事,所以皇上才沒了下文。”
“太子聰慧,旁人不能及。”
焦戰點點頭,眼底浮現溫柔的笑意,道:“你回吧,若太子有事,及時禀告。”
“是,主子。”那人沒有逗留,轉身離開。
焦戰走進冷宮的一處偏殿中,推開房門走了進去,他左右看了看,來到桌前,按動按鈕,随即機關開啓,一個漆黑的洞口出現在眼前。他從懷中拿出火折子,擡腳走了下去。
清早,林西從睡夢中醒來,回想剛剛做的夢,那條大蛇再次入夢,和往常一樣緊緊纏着他,不過這次它只是纏住了他的腰,并沒有纏住他的腿,就好似知道他的腿傷了一般。
他再次摸了大蛇的皮膚,确實是溫的,而且還是幹爽的,手感很不錯,完全沒有蛇該有的那種滑膩膩的感覺。
“溫的,幹燥的,這還是蛇嗎?”林西坐起身,自嘲地笑着。
“主子可醒了?”殿外傳來春喜的聲音。
“何事?”
春喜聞聲走了進來,道:“主子,七殿下求見。”
“這麽早?”林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他自己來的?”
春喜點點頭,道:“七殿下自己來的,連個侍從都沒帶。”
林西想了想,道:“你去告訴他,父皇英明,定會查明真相,讓他不要擔心。”
春喜不解地問道:“主子為何不見七殿下?”
林西解釋道:“一邊是德妃,一邊是淑妃,一邊是二皇兄,一邊是路兒,我若插手,又該如何自處?索性該做的,我都做了,父皇自有明斷。”
“是,奴才明白了。”
春喜轉身離開了前殿,叮囑殿外的春財和春祿侍候林西洗漱,自己則腳步匆匆地來到宮門口。
林路等在門外,懷裏抱着小貍,見宮門打開,春喜走了出來,連忙上前,道:“春喜公公,皇兄可起了?”
“主子讓我給七殿下帶句話。”春喜頓了頓,接着說道:“皇上英明,定會查明真相,七殿下無需擔心。”
林路怔了怔,随即問道:“皇兄不想見路兒?”
“七殿下不要多心,主子昨日受了傷,需卧床靜養,實在不便見客。”
林路急忙問道:“皇兄傷到哪兒了?”
“主子傷到了腳,太醫叮囑要卧床休息。”
“這般嚴重?”林路的大眼睛裏滿是擔憂,道:“那路兒便不打擾皇兄了,春喜公公能否把小貍抱給皇兄,這幾日路兒沒時間照看,勞煩皇兄幫路兒照看幾日。”
春喜看看林路懷裏的小貍,伸手接了過來,道:“也好,最近主子不能下床,有小貍在,也能打發打發時間,多謝七殿下。”
林路見狀笑彎了眉眼,道:“待過幾日路兒再來看皇兄。”
“七殿下慢走。”
目送林路離開,春喜這才抱着小貍回了春和殿。
看着春喜懷裏的小貍,林西奇怪地問道:“小貍怎麽在你這兒?”
“七殿下說這幾日不能照看小貍,想勞煩主子照看幾日,奴才心想主子最近也不能下床,便代主子應了下來,若是無聊時,主子也能逗逗它。”
聽春喜說完,林西會心地笑了笑,道:“他是得知我要卧床養病,怕我無聊,才将小貍送來,還是路兒貼心啊。”
“原來如此。”春喜恍然大悟,道:“奴才還嘀咕來着,就算七殿下沒時間照看,但昭和宮不是還有那麽多奴才嘛,還能照看不了一只貓兒,原來七殿下是專門來送小貍的,七殿下真是有心了。”
林西伸手将小貍抱了過來,摸了摸它柔軟的毛發。
小貍似是還記得他,親昵地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掌心。
林西突然發現小貍戴着的項圈上,綁着個什麽東西,便伸手摸了摸,是一張紙條。他微微一怔,将紙條解了下來,打開一看,是林路的筆跡。
“皇兄,路兒沒用,沒能保住我們的秘密,希望還能補救。”
林西看完将紙條遞給春喜,道:“處理掉。”
春喜點點頭,掏出火折子,點燃了紙條,紙條很快化為灰燼。
“今日楊指揮使可來了?”
春喜答道:“回主子,楊指揮使已有兩日未進宮。”
林西想了想,吩咐道:“你去找一下慶公公,就說我有事找他。”
“是,殿下。”
看着春喜離開前殿,林西皺緊眉頭,他和林路之間的秘密,就是玻璃的制作方法,林路說得不清不楚,他也不清楚到底洩露了多少,但可以肯定的并非林路主動外洩,應該是他試做時被人看了去。
而林路用這種方式将消息告訴他,肯定是林路身邊有旁人的眼線,而這個眼線他并不能确定,或者說并不能驅逐。若不能确定還好說,直接找出來便可。若不能驅逐,那就說明這個眼線要麽是吳淑珍的人,要麽是林清的人。
玻璃的事非同小可,若是外洩,那他的計劃便會被打亂,損失的可不是一星半點,還是謹慎些為好。
一炷香後,春喜和餘慶一起進了寝殿,行禮道:“奴才參見殿下。”
“慶公公免禮。”
“謝殿下。”餘慶直起身子,道:“殿下,您找奴才來所為何事?”
林西沉吟了一會兒,将開辦玻璃廠的事和餘慶簡略地說了一遍,道:“此事乃機密,我叮囑過七皇弟不可外傳,可七皇弟今日傳信說,消息已然洩露,我猜測定然是七皇弟身邊有旁人的眼線,便想讓慶公公派人查一查,我要知道這人知道多少,其背後的主子又是誰。”
餘慶聽後,保證道:“殿下放心,奴才定把事辦好。”
林西點點頭,道:“對了,德妃的事,父皇如何打算?”
餘慶如實答道:“皇上将此事交給了廣信,目前正在調查當中。”
“嗯,此事便交給慶公公了。”
“殿下盡管放心,奴才不日便給殿下一個交代,奴才告退。”
“春喜,代我送送慶公公。”
“是,主子。”
餘慶剛走,關勝就帶着人來了。
林西打量着殿內的兩人,看打扮都是宮裏的內侍,一個三十歲左右,一個二十歲左右,都長得白白淨淨,若是放在現代,這模樣絕對稱得上帥哥,只可惜他們已經沒了做男人根本。
“關公公,他們的手藝如何?”
關勝答道:“他們的手藝都是頂好的,殿下放心便可。”
“那他們的嘴巴可嚴實?”
關勝再次答道:“奴才敢拿性命擔保,他們絕對不會對外洩露半個字。”
“看來關公公十分信任他們。”林西又仔細地打量了打量,道:“你們叫什麽,家是哪兒的,家中還有何人?”
“回殿下,奴才長青,家在雲南,家中已無親人。”
“回殿下,奴才長春,家在漠北,家中已無親人。”
“一個雲南,一個漠北,還真是天南海北。”林西轉頭看向關勝,道:“若本宮沒記錯,關公公老家也在雲南。”
“殿下沒記錯,長青與奴才是同鄉,一同被送進宮。”
“原來如此。”林西邊說邊在腦海中搜索劇情,卻沒找到兩人的名字,看來他們是原劇外的人物。
“這樣吧,本宮給你們三日,你們照我畫的花樣,一人做一件瓷器給我。”
“是,殿下。”
“春喜,把桌上的炭筆給本宮,再拿張紙。”
“是,主子。”
春喜将炭筆和紙遞給林西,又拿了本厚實的紙板墊上。
林西想了想,在紙上專心的畫着,很快草稿已經打好,他又開始慢慢細化,許久之後,他将畫好的圖遞給春喜,春喜随即将圖稿遞給關勝。
關勝詳細無比的圖紙,不禁有些驚訝,道:“都說殿下在書畫方面的技藝已經登峰造極,奴才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林西被他誇得臉上一熱,這奉承得痕跡太明顯,讓他都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
“關公公這話過了,不過是張圖稿而已。”
“過了嗎?”
關勝見林西竟有幾分臉紅,不禁微微怔了怔,随即垂下眸子,遮掩眼底的笑意。
“過了。”
“可這是奴才的肺腑之言。”
這馬屁拍的,林西有些招架不住,幹咳了一聲,道:“本宮知公公忠心,但謙虛使人進步,以後還是要謙虛些。”
“是,殿下,奴才受教。”
“三日之期,從現在開始,你們都回去吧。”
“是,殿下,奴才告退。”
關勝悄悄擡眼瞧了瞧林西,白皙的耳朵紅彤彤的,甚是可愛。
見關勝離開,林西不由松了口氣。
春喜見狀笑着說道:“主子,您怎麽還臉紅了?”
“臉紅了嗎?”林西下意識地摸了摸臉。
春喜肯定地點點頭,“紅了!”
林西随即反應過來,惱羞成怒道:“昨日學的詩可會背了?”
春喜一怔,連忙說道:“主子,奴才方才想起還有事未辦,奴才告退。”
“現在想到跑了?晚了!”林西涼涼地看着他,道:“膽敢對本宮不敬,本宮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今日天黑之前,抄寫《長歌行》一百遍,少一遍,看本宮怎麽收拾你!”
“一百遍?”春喜聞言頓時垮下了臉,道:“主子,那首詩那麽長,一百遍是否多了點?”
林西好笑地看着他,道:“敢和本宮讨價還價,那就兩百遍。”
“不敢,不敢,一百遍就一百遍,奴才這就去抄。”
春喜腳底抹油,腳步飛快地離開寝殿。
下午,林西正準備午睡,春壽進殿通禀,“殿下,二皇子求見。”
林西聞言頓覺有些哭笑不得,道:“這和我有何關系,還都奔着我來了。”
“那主子要見嗎?”
“不見,就說我卧病在床,不宜見客。”
“是,主子。”
見春壽轉身,林西出聲叫住他,道:“你附耳過來。”
“是,主子。”
春壽上前兩步來到床前,彎下腰靠近林西,林西在他耳邊輕聲低語了幾句,春壽連連點頭,随後轉身離開寝殿。
林耀在宮門外來回踱步,雖然面上不顯,可看得出他內心并不平靜。
‘吱呀’,宮門打開,春壽從裏面走了出來,行禮道:“奴才見過二殿下。”
林耀連忙揮揮手,“免禮。”
“謝殿下。”
“太子怎麽說,可要見我?”
“回殿下,主子卧病在床,不宜見客。”
“太子病了?”林耀微微皺眉,道:“太子的病情如何,可曾叫了太醫?”
聽林耀這麽問,春壽不禁對他多了幾分好感,“多謝殿下關心,已經請了太醫,汪院使特意叮囑奴才,主子需要靜養,不宜勞神。”
“既如此,那我便不打擾了,勞煩公公代我問候太子,過幾日我再來探望。”林西的身子向來弱,這個林耀清楚,林路和林清來見他被拒之門外的事,他也聽說了,不論林西是真病,還是假病,他已經表明了态度,那就是兩不相幫,林耀也就沒有再糾纏地打算。
“二殿下。”春壽看了看四周,輕聲說道:“主子有幾句話,讓奴才傳達。”
林耀怔了怔,随即說道:“洗耳恭聽。”
春壽上前,小聲說道:“主子說皇上英明,魑魅魍魉皆逃不過他的法眼,二殿下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該怎麽做。”
林耀聞言心裏一緊,急忙問道:“太子可還有話?”
春壽搖搖頭,道:“主子只說了這些,奴才已如實轉告。”
林耀深吸一口氣,壓下心裏的不安,道:“勞公公代我謝過太子。”
春壽微微躬身,道:“殿下的話,奴才一定帶到。”
林耀沒有多說,轉身離開了東宮。
春壽見他走遠,退回宮門內,招呼門口的內侍關上了宮門。
內侍讨好地走上前,問道:“春壽公公,今日咱們東宮可真熱鬧,到底發生了何事,怎麽這些主子們挨個上門求見?”
春壽冷冷地瞥了兩人一眼,道:“你們記住了,在宮裏當差,少看少聽多做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內侍心裏一緊,連忙告罪道:“是,公公教誨的是,奴才知罪,以後再也不敢了。”
春壽聞言語氣緩和了下來,道:“好好當你們的差,能跟着主子是你們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是,公公,奴才們定好好當差,效忠太子殿下。”
春壽沒再多說,轉身回去複命。
轉眼三天過去,林西接連幾天都夢到了那條大蛇,也不知是不是習慣了,總覺着抱着它睡覺很舒服,尤其是它身上剛剛好的溫度,以及摸上去很不錯的手感。
林西坐起身,像貓兒一樣,慵懶地伸了個懶腰,這一覺睡得很舒服,沒有因為翻身碰到腳而痛醒。他試探地活動了活動,頓時疼得龇牙咧嘴,心裏不由泛起了嘀咕,“難道我睡覺變老實了?”
“主子,您醒了嗎?”殿外的春喜聽到動靜,連忙問道。
“進來吧。”
春喜從殿外走了進來,道:“主子,關公公帶人過來了。”
“這麽早?”
“不早了,現在都辰時中了。”
“辰時中了?”林西微微有些驚訝,自從他解毒以後,為了能盡快恢複健康,他每天都堅持早睡早起,就為了晨起打拳,已經形成了生物鐘,沒想到今天竟然睡過了。
“奴才看主子睡得沉,便沒打擾主子。”
“讓人打水吧,我要洗漱。”
“是,主子。”
林西洗漱完,又在春喜的侍候下換了衣服,這才讓關勝三人進了寝殿。
三人來到近前,齊齊行禮道:“奴才等參見殿下。”
“免禮。”林西看向他們手中捧着的托盤,道:“看來是已經做好了,都拿出來看看吧,”
“是,殿下。”
長青和長春對視一眼,率先掀開了絨布,露出了托盤上的東西,這是一個蓮花形狀的盤子,白色打底,透着淡淡的粉,顏色的層次過度的十分好,加上中間勾畫的淡黃色的花蕊,看起來惟妙惟肖。
“不錯!無論是形體,還是勾畫,都能看出你制陶的技藝精湛。”
林西沒想到這宮裏的太監,竟有這樣的技藝,真是大開眼界。
“多謝殿下。”
長春見林西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連忙将托盤上的絨布掀開,露出裏面的蓮花盤。
與長青的蓮花盤相比,長春的是豔粉色打底,漸變的紅色,十分奪目。
若長青的蓮花盤是聖潔的少女,那長春的蓮花盤也是妖嬈的少婦,各有各的風韻。
林西滿意地點點頭,道:“不錯!你們倆的技藝不相上下,都是可用的人才!”
長青和長春齊齊行禮道:“多謝殿下誇贊,奴才不敢當。”
林西看向關勝,笑着說道:“關公公送來的人,本宮很滿意,從今日起,他們便留在東宮,沒有本宮的命令,不得與東宮外的任何人接觸。”
關勝雖然好奇林西要做什麽,卻也知道作為奴才的禁忌,不該問的不問,不該聽的不聽,不該說的不說,“但憑殿下做主。”
“關公公回去吧,以後若有事,本宮會派人知會你。”
“是,殿下,奴才告退。”
待關勝離開,林西看向春喜,道:“你帶他們找個房間住下,有事待午後再說。”
“是。殿下。”
春喜剛離開,殿外便想起通禀聲,“主子,楊指揮使回來了,現正在殿外侯着。”
林西一怔,連忙說道:“讓他進來。”
他的話音剛剛落下,殿門便被打開,楊潇從殿外走了進來,快步來到近前,行禮道:“屬下參見殿下。”
“免禮。”
“謝殿下。”
林西上下打量着他,見他精神不錯,笑着說道:“楊指揮使似乎心情不錯。”
楊潇深吸一口氣,道:“這還多虧了殿下,若不是您提點屬下,屬下也不會那般輕易便下定決心。”
“看來是已塵埃落定。”林西感興趣地問道:“表哥與我說說,你怎麽處置的那些人?”
楊潇沒有隐瞞,将這些天發生的事,詳細地說了一遍。
“這般說來那些……蛀蟲,被表哥弄進诏獄,好好修理了一頓。”
林西本來想說‘人渣’來着,一想那些人好歹是楊潇的親戚,有點不太好,于是就改成了‘蛀蟲’。
“說來慚愧,屬下知道他們打着屬下的名義幹了不少壞事,但屬下沒想到他們竟這麽喪盡天良,屬下這次打算如實上報,該如何發落,就由皇上做主。”楊潇臉上滿是愧悔之色。
林西點點頭,道:“表哥就不怕受牽連?”
“不,不是牽連,是罪有應得,若不是屬下縱容,他們也不會這般無法無天,屬下受罰也是應該的。”楊潇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林西欣慰地笑了笑,道:“表哥能這麽想,我很高興。”
“殿下說的沒錯,他們就像長在身上的惡瘡,用藥壓制是沒用的,只能拿刀剜掉腐肉,才能徹底根除。”
“表哥能及時醒悟,也不枉父皇對表哥的看重。”
楊潇看向林西的腳,關切地問道:“殿下,您的腳是怎麽回事,為何傷得這般嚴重?”
“無礙,就是扭傷而已,是我想事太出神,沒留意腳下的臺階。”
楊潇自責道:“怪屬下,若早點醒悟,殿下或許就不會受傷了。”
“這跟你有何關系?”林西聽得哭笑不得,轉移話題道:“表哥将那幾房的女眷趕出府,她們就沒鬧騰嗎?”
“她們流落街頭,無處可去,怎會不鬧,只是被收拾了幾回便怕了。”楊潇臉上帶着輕蔑的笑意,道:“不過張氏去了刑部,要告我忤逆不孝,刑部的官員并未受理。”
“告你忤逆不孝?”林西聽得一陣好笑,道:“她那張老臉還真是厚,表哥給他當牛做馬這麽多年,她可領過半分情?況且,她不過一個妾室,奴婢一樣的出身,也敢讓表哥孝敬,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楊潇自嘲地笑了笑,道:“是啊,現在回想過往,屬下也覺得不可思議,自己怎能那麽蠢,容忍他們那麽多年。”
“那表哥與楊夫人的關系可曾受到影響?”
林西清楚楊潇和劉玲兒的關系,按照規矩,主母若無子,可抱妾室的子女到身邊撫養,妾室不可違背。楊旭只有一妻一妾,妻便是劉玲兒,妾是青蓮,因為楊旭與青蓮是青梅竹馬,所以楊旭獨愛青蓮,與劉玲兒不過是名義上的夫妻。不受寵愛不說,還無子傍身,劉玲兒心中難免怨恨,故而楊旭死後,出于怨恨也好,想給今後找個依靠也好,把楊潇抱到了身邊。
這就是封建社會包辦婚姻種下的惡果,楊旭.劉靈兒.青蓮以及楊潇,都是受害者。
“殿下放心,屬下與母親之間相安無事。”
楊潇的話,林西聽明白了,他會孝敬劉靈兒,像對待親生母親一樣,卻不會像親生母子那般親近,說到底他還是無法釋懷。
“這樣也好。”這種事旁人也不好勸,這樣的結果也算不錯了。
楊潇轉移話題道:“屬下聽聞最近宮中不太平,殿下如何打算?”
楊潇是錦衣衛指揮使,又在宮中值守,有點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的眼線,他知道宮中發生何事,一點也不奇怪。
林西直接表明自己的立場,“這幾日我稱病不出,閉門謝客,不打算摻和其中。”
楊潇眉頭微皺,道:“可此事事關淑妃娘娘,恐會牽累七殿下。”
“父皇英明,自有明斷,我不便插手。況且就算淑妃被降罪,也不會牽累路兒。”
楊潇點點頭,道:“殿下不參與也是明智之舉。”
“有件事還需表哥幫我調查一下。”
“殿下請說。”
“表哥幫我查一下長青和長春的底細。”
“長青和長春?”楊潇微微皺眉,在腦海中搜索這兩個名字。
“他們是內官監的太監。”這種不知名的小人物,便是楊潇也不可能全都記得,林西便直接點名其身份。
“內官監?殿下可是察覺他們有何不妥?”
“我要開辦玻璃廠,需要能工巧匠,更需要他們絕對忠心,不會洩密,故而想讓表哥查查他們的底細。”
玻璃廠的事,楊潇知道一些,林西也沒必要隐瞞。
“好,屬下這就派人去查。”
“辛苦表哥。”
“屬下告退。”
下午時分,林西剛剛睡醒,便聽到春喜禀報,說是餘慶求見。
餘慶進來時,春喜正侍候他洗臉,“奴才參見殿下。”
林西擦擦臉,道:“公公免禮。”
“謝殿下。”
林西直截了當地問道:“公公可是查到了什麽?”
“是,奴才不負殿下所托,已經查明一切。”
“哦?那公公快說來聽聽。”
“殿下,七殿下身邊的眼線是吉祥,他被德妃娘娘收買,為了監視七殿下與殿下之間的往來。”
這三天,餘慶在調查林路身邊的眼線,廣信在調查孫茹被謀害一事,兩人可謂忙得腳不沾地。
餘慶的調查簡單粗暴,直接将林路身邊的吉祥和如意帶去了東廠。忘了說了,餘慶兼任東廠廠督,這也是林西找他調查的原因,只是調查的結果有點出乎林西的意料。
“德妃?”林西有一瞬間的驚訝,随即說道:“此事父皇知道嗎?”
“奴才不敢隐瞞,如實禀告了皇上。”
“那父皇怎麽說?”
“皇上震怒,奴才來時已命人傳召德妃。”
“單單是這件事,父皇不會是這般反應,可是德妃娘娘被謀害一事,也已經水落石出?”
餘慶感慨道:“真是什麽都瞞不過殿下,确如殿下所料,廣信那邊也已調查清楚,淑妃娘娘是被陷害,一切都是德妃娘娘一手謀劃。”
“怪不得父皇會震怒。”林西點點頭,道:“吉祥可曾将制作玻璃的秘密透露給德妃?”
“吉祥只敢遠遠地看一看,然後待七殿下休息時,偷偷瞧一瞧七殿下剩下的邊角料,并不知道七殿下在做些什麽。”
林西聽到這兒,不由松了口氣,道:“沒有洩露機密便好。路兒可知此事?”
“奴才審完吉祥,便來回禀殿下,還未來得及告知七殿下。”
林西點點頭,道:“公公挑個機靈點的奴才給路兒,別的都無所謂,最主要的是忠心。”
“殿下放心,奴才明白。”
林西猶豫了一瞬,道:“二皇兄近幾日可曾去見過父皇?”
“二殿下昨日去過禦書房。”
林西點點頭,并沒有繼續問,他知道再問便是犯忌諱。
“殿下若無其他吩咐,奴才便先告退。”
“路兒的事就勞煩公公了。”
“殿下放心,奴才一定辦好。”
禦書房內,林扈正在批閱奏折,殿中跪着三名妃子。
廣信來到殿前通禀道:“啓禀皇上,德妃娘娘已在殿外等候。”
林扈頭也不擡地說道:“讓她進來。”
廣信應聲,來到殿門前,揚聲說道:“皇上有旨,宣德妃觐見。”
孫茹剛剛小産,身體正是虛弱的時候,林扈突然召見,讓她心中忐忑,深吸一口氣,邁過門檻,進了禦書房。
孫茹掃了一眼殿中跪着的三人,神色平靜地來到殿前,行禮道:“臣妾參見皇上。”
林扈合上手裏的奏折,擡頭看向孫茹,淡淡地說道:“你可知罪?”
孫茹心中一緊,連忙說道:“臣妾愚鈍,還請皇上明示。”
“放肆!”林扈掃落茶盞,‘砰’的一聲摔在地上,吓了衆人一跳。
孫茹連忙跪倒在地,道:“皇上恕罪,臣妾确實不知錯在何處。”
“看來是朕太寵你了,以致你忘了自己的身份,肖想永遠不會屬于你的東西。”
“臣妾向來本本分分,從未做過逾矩之事,還請皇上明鑒。”
“最後給你一次機會,若你實話實說,朕便從輕發落,否則……”
孫茹的心砰砰狂跳,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三人,快速地盤算者。
就在此時,廣信突然出聲說道:“皇上,二皇子殿下求見皇上。”
孫茹一怔,臉上頓時變了神色。
林扈将孫茹的表情看在眼底,道:“讓他在外面候着。”
“是,皇上。”
林扈等了一會兒,見孫茹依舊沒有開口的打算,道:“看來你是不打算說了,很好,那朕也就不必再顧忌什麽。”
孫茹擡頭看向林扈,臉上一片傷心之色,道:“皇上,臣妾剛剛痛失皇嗣,身心俱傷,實在不知何處觸怒了皇上,若真做錯了何事,還請皇上看在臣妾為您養兒育女的份上,饒恕臣妾。”
林扈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柳嫔.徐嫔.張貴人,你們來說說,皇嗣被謀害一事,到底是怎麽回事。”
三人相互對視一眼,卻無人開口,柳瑩兒見狀率先開口,道:“皇上,德妃娘娘的孩子是……是她自己打掉的,跟淑妃娘娘無關。”
“柳嫔,你在胡說八道什麽?我懷的可是龍種,愛惜還來不及,又怎會打掉?你到底受誰指使,竟用這般荒唐的理由陷害與我?”
能懷上龍種,是每個嫔妃都期盼的事,沒有誰會想着打掉,孫茹這般反駁正說到點子上。
柳瑩兒接着說道:“若是能生,德妃自然不會打掉,只是您胎像不穩,根本保不住,所以才利用腹中胎兒陷害淑妃娘娘。”
“皇上,她撒謊,臣妾的胎像很穩,且已滿五個月,還是個皇子,不曾想竟被人謀害。”孫茹說着哭了起來,道:“如今臣妾沒了皇兒,還要被人如此誣陷,他們這是想逼死臣妾,求皇上為臣妾做主!”
柳瑩兒忙說道:“皇上,妾身說得句句屬實,您若不信可以審一審給淑妃看診的太醫。”
孫茹挺直了身子,道:“臣妾身正不怕影子斜,皇上盡管去審。”
柳瑩兒見孫茹如此有恃無恐,不由心裏有些打鼓,道:“皇上,這些事都是德妃娘娘為了取信我等,親口所說,徐嫔.張貴人都能為嫔妾作證。”
林扈看向徐敏秋和張明麗,道:“你們怎麽說?”
徐敏秋和張明麗對視一眼,出聲說道:“皇上,嫔妾不知,嫔妾并未聽說。”
張明麗也跟着搖搖頭,道:“嫔妾也不知。”
柳瑩兒一怔,随即看向徐敏秋和張明麗,道:“你們……你們撒謊!皇上,她們撒謊!當初我們被德妃娘娘叫去寧安宮,德妃每人給了我們兩千兩銀票,讓我們誣陷淑妃娘娘,還說事成之後不會虧待我們。皇上,您要相信嫔妾,她們合起夥來欺瞞皇上!”
徐敏秋出聲反駁道:“皇上,嫔妾和張貴人是去過寧安宮,只是并非德妃娘娘召見,而是嫔妾等求見的娘娘。嫔妾入宮多年,好不容易懷上龍種,卻被淑妃無故迫害,讓嫔妾失去了皇兒。
嫔妾心中怨恨,可淑妃勢大,嫔妾無法撼動,便求上了娘娘,希望娘娘為嫔妾做主,哪裏想到娘娘竟也遭到毒手。嫔妾得知消息,決定拼死也要将此時禀告皇上,柳嫔.張貴妃亦是如此。今日柳嫔突然反口,定然是淑妃收買,望皇上明鑒。”
張明麗接話道:“皇上,徐嫔所言屬實,嫔妾可以作證。”
孫茹看向柳瑩兒,失望地說道:“柳嫔,你的皇兒也是被淑妃所害,你竟為了點好處,便忘了殺子之仇,簡直不配為人母!”
柳瑩兒見狀徹底慌了神,道:“不是!皇上,她們都在撒謊,嫔妾是收了德妃娘娘兩千兩銀子,還有一些金銀首飾,就在慶安宮嫔妾的卧房裏。嫔妾并未受淑妃娘娘收買,嫔妾所言句句屬實,沒有半句假話,望皇上明鑒!”
聽到這兒,林扈也有些疑惑,擡頭看向廣信。
廣信眉頭緊鎖,現在的情勢已經脫離他的掌控,他似乎陷進了一個圈套。他跪倒在地,道:“奴才辦事不力,甘願受罰。”
林扈看了看殿中衆人,道:“給德妃看診的太醫是誰?”
“回皇上,是胡連均胡太醫。”
“把他叫來,朕要親自審。”
“是,皇上。”
廣信領命,起身出了大殿。
就在這時,殿門被推開,餘慶從外面走了進來。
林扈擡頭看向他,道:“太子的傷怎麽樣了?”
“回皇上,殿下的傷已無大礙。”
林扈思量了思量,道:“去請太子過來。”
“是,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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