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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夜間點燈,他處皆有光亮,卻忽略了那燈下的陰影。”林西點到即止,他相信焦廉聽得懂。

焦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殿下所言極是,人人都以為林玖被救出,定會想方設法逃出京都,之後的追查亦是在全國各地,故此,在京都隐藏要比別處安全得多。”

林西淡淡地笑了笑,道:“不無可能,不是嗎?”

“可能性極大。”接話的是昌平侯李昊。

楊潇眉頭皺緊,出聲說道:“若真如殿下所說,這次他們行刺失敗,定會馬上出城,我們需馬上封鎖城門才是。”

李昊聞言忙說道:“臣這就派人封鎖城門,全城搜索,定要将刺客抓到。”

“晚了,距離遇刺已經過去一個時辰,他們要想逃,早就逃了。”

“唉,錯失良機。”李昊臉上滿是懊惱之色,道:“殿下,那我們此時該如何做,難道就放任他們離開?”

“本宮當街遇刺,搜查是應當的,該怎麽做就怎麽做。”

李昊聽得一頭霧水,道:“臣愚鈍,還請殿下明示。”

“刺殺失敗,城中必然會大肆搜索,他們不會想不到想,此時大抵已不在城內。侯爺便是搜索的再仔細,也定不會有結果。若是城中沒有應對,他們亦會懷疑,故而搜還是要搜的。”

楊潇出聲問道:“殿下心中可是有了主意?”

“若他們這三年一直藏在京都,那暗中定然有張隐秘的關系網,他們不會輕易放棄。如今他們逃出城,也定不會走遠,只等風頭一過,勢必會再回來,所以此事需暗查,務必将他們一網打盡。”

林玖是原書的男主,氣運不是他人能比,萬一讓他死灰複燃,那林西就會面臨巨大危機,所以必須找到他。

焦廉眉頭緊鎖,道:“當初林玖被人從死牢救出,并銷聲匿跡,這本身就意味着朝中定還有隐藏勢力,如今三年已過,那股勢力定更加強大,不可不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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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這朝中對我這個太子不滿者大有人在。”

“殿下聰慧又仁善,是太子的不一人選,朝中重臣對此很是欣慰,不滿者定是那心懷鬼蜮之人,殿下可多提防,卻不必往心裏去。”

林西長嘆了一口氣,道:“此事就這麽定了。永昌侯負責搜查刺客下落,城門該封的封,該查的查,一切如常便可。暗中便交由楊指揮使,務必找出藏在暗處窺視本宮的那雙眼睛。”

楊潇和李昊對視一眼,道:“是,臣定不負殿下所望。”

“昌平侯去忙吧,留下軍士便可,切記,假戲真做,勿讓人生疑。”

“是,殿下,臣告退。”李昊轉身離開。

林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轉頭看向焦廉,道:“這次多虧了都督相救,不然本宮現今已然是一具屍體,本宮心中感動不已。”

“殿下言重了,這是他該做的,殿下無需放在心上。”

“救命之恩怎能相忘,本宮不做那忘恩負義之人,往後國公若是有所求,只要本宮能幫的,定不會推辭。”

林西這話能說給焦廉聽,卻不能說給焦戰聽,因為他明白焦戰心裏在想什麽,這事他真心幫不上。

“多謝殿下恩典。”這次焦廉并未推辭。

楊潇出聲提醒道:“殿下,時辰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宮了。”

林西猶豫了一瞬,道:“那本宮再去看看都督,便起身回宮。”

林西起身,徑直進了焦戰的卧房,

花海棠正坐在窗邊的軟塌上守着,見他進來,連忙行禮道:“主子,您來了。”

林西應了一聲,來到焦戰的床邊,見他雙眼緊閉,便彎下腰摸了摸他的額頭,入手的溫度不高,應該沒有發燒。可林西總覺着這溫度有些熟悉,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讓他滿心疑惑,微微皺緊了眉。

花海棠見狀連忙出聲問道:“主子,都督可是發燒了?”

林西回神,甩掉腦海中亂七八糟的想法,道:“沒有。三娘,我被刺殺的事想來父皇已經知曉,我得盡快回宮,你在這兒好好守着,若有何事處置不了,進宮尋我便可。”

“都督交給三娘,您就放心吧,保管閻王爺來了,也帶不走他。”

“好,那……”

“殿下。”

虛弱的說話聲打斷了林西的話,他轉頭看了過去,只見剛剛還在昏睡的焦戰已然睜開了雙眼。

林西在心裏翻了個白眼,他才不信會這麽巧,他這剛想走,人就醒了,這人分明早就醒了,一直在裝昏罷了。

“都督醒了,感覺如何?”

雖然知道他耍了小心思,但人家畢竟是為了救自己差點沒了命,該關心的還是得關心。

“臣有話要單獨和殿下說,不知可否?”

焦戰的聲音聽上去有氣無力,與以往的氣定神閑差別甚大。

林西轉頭看向花海棠,道:“三娘先退下吧,我與都督說會兒話。”

花海棠點點頭,躬身退出了門外,并随手關上了房門。

“都督有何話現下可以說了。”

焦戰掙紮着要起身。

林西見狀連忙阻止道:“都督傷重,不易多動,這是作甚?”

“殿下身子弱,不易久站,臣想搬個凳子給殿下。”

林西聽得一陣好笑,道:“你好生趴着,我自己來。”

“殿下身份尊貴,怎能……”

“怎麽,都督是想抗命?”林西打斷焦戰的話。

“臣不敢。”

“不敢就老實趴着。”林西用力将焦戰的身子按了回去,忍不住在心裏吐槽,“小樣兒,我還治不了你!”

“嘶~”焦戰眉頭皺緊,忍不住發出一聲痛呼。

“怎麽了,可是扯動了傷口?”林西見狀有些後悔。

“殿下不必擔憂,只是有些……疼。”

因是趴在床上,焦戰只能側着頭看林西,而林西也只能看到他的側臉。這樣看去,焦戰的臉更加立體,刀削斧砍一般棱角分明,只是臉上的蒼白柔和了這種硬朗,讓他看上去沒那麽難以親近。尤其是他說‘疼’時,眼底帶了幾分委屈,竟讓林西覺得有幾分可愛。

林西晃了晃腦袋,晃去腦袋裏的胡思亂想,道:“疼也是活該,看你還敢不敢亂動。”

随時這麽說,林西還是上前查看他的傷口,見還有血滲出,不禁皺緊了眉頭,道:“切不可再亂動,傷口又開始滲血,萬一傷口感染,有你受的。”

“這傷是為殿下受的。”

林西的動作頓了頓,随後将被子給他蓋好,道:“所以呢?”

“殿下能否回答臣一個問題。”

林西有些意外,本以為他要提什麽條件,“你說。”

“殿下可還記得三年前的事。”

被焦戰直直地看着,林西莫名有些心虛,“哪一件?”

“殿下想讓臣加入您的麾下。”

“當初本宮年幼無知,做下了錯事,都督不必放在心上。”

太子結黨營私,那可是歷朝歷代的禁忌,他不怕林扈知道後會怎樣,只是不想因此落人話柄。

“殿下忘了,臣卻一直記在心上。殿下對臣有知遇之恩,在滿朝文武皆反對臣時,支持臣,相信臣,臣萬分感激,亦銘記在心。臣別無他想,只想追随殿下,可不知為何殿下好似在疏遠臣,臣心中萬分惶恐,殿下能否告知臣緣由?”

林西懷疑地看着焦戰的眼睛,他清冷的眸子裏此時滿是疑惑,就好似這個問題困擾了他許久。自己為什麽躲着他,他心裏應該清楚,如今卻這般說,是想用這種方式降低自己的防備心嗎?

“方才本宮不是說明緣由了嗎?”

“臣愚鈍,還請殿下明示。”

“本宮是太子,身份敏感,不能結黨營私。當初是本宮年少無知,才犯了大錯,如今本宮已然明白其中要害,自不會一錯再錯。當初支持都督,并非因為都督,而是為了林國,都督不必放在心上。”

事已至此,林西不妨把話說明。

“那殿下為何要讓臣作為主帥?”

“既然本宮支持用兵,自然要考慮怎樣才能打贏,都督在廣寧十幾載,經歷大小戰役無數,又對廣寧.對蠻人再熟悉不過,都督做主帥,才能更好應對,打贏這場仗,所以本宮不是為都督,而是為打贏這場仗,為邊關百姓不再被襲擾。”這是林西的心裏話。

焦戰沉默地看了林西許久,方才出聲說道:“殿下這般說,不怕寒了臣的心嗎?”

“都督是忠臣良将,本宮篤定都督不會做那危害國家.禍及百姓之事。”林西雖然面上平靜,心裏卻被他看得一陣發毛。

“殿下能否看在臣舍身相救的份上,答應臣一個請求。”

該來的還是來了,林西深吸一口氣,道:“都督直說便是,能應的,本宮不會推辭。”

“三年前臣與殿下曾有約定,待臣重回京都,便邀殿下出游,不知殿下可還記得?”

林西很想說不記得,但看着焦戰的眼睛,怎麽也說不口,只得點了點頭,道:“記得。”

“那臣便當殿下應了,待臣傷勢好些,便邀殿下出游。”

“短時間內怕是不行,本宮剛剛遭遇刺殺,父皇應不會再讓本宮出宮。”林西心裏很是無奈,忍不住吐槽,“若不是沒得選,誰當太子誰是傻子!”

“無妨。現下正值冬日,又近年關,實在不是出游的好時機,待來年春日,臣再邀殿下出游。”

看着焦戰臉上的笑,林西有些晃神,不得不說他笑起來是真的好看,“好。本宮還需盡快回宮,都督安心養傷,身體有任何不妥,便直接告知三娘,她會留下照顧都督。”

焦戰聞言臉上的笑意消失,道:“殿下,國公府有醫師,就不勞煩她了。”

林西看得一陣好笑,焦戰和花海棠仿佛天生不對付,一提到花海棠,焦戰就一張臭臉。

“今日若非有她在,都督此時怕是已經去了鬼門關。”

“為了殿下,臣縱死無憾!”

林西被他眼底的認真觸動,不自在地移開視線,道:“這是命令,都督只需領命便可,無需多言。”

林西說完轉身就走,不給焦戰拒絕的機會。

看着他的背影,焦戰眼中閃過無奈,他本可以以最小的代價擋住飛镖,卻用了最蠢的辦法,就是想用受傷來軟化林西的心,博取他的同情,只可惜效果不佳。

這人精明得很,絲毫不給他機會,甚至想方設法和他擺脫關系。可他越是這樣,他就越想接近他,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棄,他也只能是他的!

腳步聲遠去,房門被人推開,李晟走了進來,來到近前,行禮道:“屬下參見主子。”

“人跟上了嗎?”

“跟上了,那人去了西城的一處小院,未免打草驚蛇,屬下并未靠近,留江離監視,屬下回來禀告。”

焦戰點點頭,道:“江離輕功不錯,又擅追蹤,應不會跟丢。”

“主子的意思是他們将即刻離京?”

“太子當街被刺殺,皇上必定盛怒,接下來的一段時日,京都将掀起驚濤駭浪,他們留下只能死路一條。”

“那屬下現在便帶人出發,策應江離。”

“不必,他們跑不遠,若我所料不錯,江離晚間便能回來。”

“屬下愚鈍,他們既然要逃,為何不逃得遠遠的。”

“‘燈下黑’。”

林西所料不錯,焦戰并未昏倒,這一路不過是裝的,目的就是示弱,博取林西的同情,所以他們所說的話,他聽得一清一楚。

“‘燈下黑’?”李晟聽得一臉茫然。

“你無需多問,派人盯好那個小院,詳查進出的所有人。”

“是,主子,屬下這就去辦。”

李晟剛走到門口,就聽焦戰說道:“等等。”

“主子,還有何吩咐?”

“找到今日那個賣窗花的小姑娘,帶來見我。”

李晟怔了怔,滿心疑惑,卻并未多問,應聲道:“是,屬下遵命。”

雖然剪窗花是林西用來為難他的點子,但自林西讓那個小姑娘剪出他的小像後,焦戰便決定要學會這項技藝。

待林西回到宮中,餘慶已等候多時,上下打量林西,直到确定他并未受傷,才放下心來,道:“殿下,皇上召見,就在禦書房。”

“公公先去回禀父皇,就說我換身衣服,馬上過去。”

餘慶領命,快步離開了東宮,林扈聽聞林西遭遇暗殺,心急如焚,若不是他們攔着,便已去了國公府,現正在禦書房等信兒,他得快點禀告,讓林扈安心。

林西換了身衣服,整理好衣冠,便坐上車辇,來到了禦書房。

見林西進來,林扈不等他行禮,快步走了過來,上上下下.前前後後地打量了一番,這才放下心來。

“這些混賬東西,竟敢當街刺殺,簡直是膽大包天,真是該死!”

林西見狀連忙勸慰道:“父皇息怒,切莫氣壞了身子,兒臣這不是安然無恙地回來了嘛。”

“朕聽說了,若不是焦戰護着,西兒就……”林扈到底沒将‘死’字說出口,道:“以後西兒便安穩地待在宮中,想要什麽,直接開口,天涯海角,父皇讓人給你尋來。”

“父皇,若當真如此,那些人還以為咱們怕了他們,這種長大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事,兒臣才不幹。”

林扈眉頭皺緊,道:“朕已下令全城戒嚴,務必抓到那些刺客,在此之前西兒就乖乖待在東宮,莫讓朕擔憂,可聽到了?”

“這馬上過年了,兒臣出宮也是為了給父皇挑禮物,哪曾想居然遇到這種事。”林西一邊說,一邊拉着林扈來到桌前坐下,道:“父皇放心,就算您不說,兒臣最近也不打算出宮。”

“最近不出宮,那西兒是打算何時再出去?”

“現下已近年關,又值冬日,天冷的很,若不是有事,兒臣才不出去。要出去也等到來年春日,到時春暖花開,才是出游的好時機。”

“外面的人千方百計地進來,而西兒卻想方設法地出去,看來是朕太寵你,倒是把你的性子養野了。”

“兒臣明白父皇的擔憂,兒臣也明白身上背負的使命,兒臣只想在還能玩的時候,出去玩一玩。若真到了随朝聽事的時候,兒臣可就只能困守在這宮中了。兒臣就這點心願,求父皇成全。”

林扈看着林西那雙酷似喬蘭心的眼睛,讓他說不出拒絕的話,無奈地嘆了口氣,道:“朕會多派人手,将那些隐患全部清除,待确定安全後,西兒想去哪兒,朕不攔着便是。”

“謝父皇!”林扈已然讓步,林西自然不會胡攪蠻纏,笑眯眯地應承下來。

“唉,這次出門也沒能買到禮物,可惜了。”

“往年西兒都是自己做,怎麽今年學會偷懶了?”

林西‘嘿嘿’笑了兩聲,道:“被父皇發現了。看來是老天爺不想兒臣偷懶,才給了兒臣教訓,兒臣以後再也不敢偷懶了。”

“禮不禮物的,朕不在乎,朕只想西兒平平安安,那便是給朕最好的禮物。”

“兒臣也是,希望父皇健健康康,長命百歲,兒臣想一輩子躲在父皇的羽翼之下,做個無憂無慮的太子。”

林扈看向林西的眼神滿是慈愛,只是藏在這慈愛之下的,還有濃濃的擔憂,只是林西并未察覺到。

林扈轉移話題道:“聽說西兒又破了一起投毒案?”

林西點點頭,苦笑着說道:“兒臣發現每次兒臣出宮,總會遇到命案,也不知是不是兒臣命裏帶煞……”

“休得胡言!”林扈打斷了林西的話,面色變得嚴肅,道:“西兒是天潢貴胄,與父皇一樣有龍氣,是那些人承受不了龍氣,才會有所損傷,很西兒沒有關系。”

“父皇,兒臣知錯,以後絕不會再胡言亂語。”

林扈見狀緩了語氣,道:“人言可畏,有時候便是朕也不得不畏懼,西兒以後切不可再胡言亂語,記住了嗎?”

“是,父皇,兒臣記下了。”

“和父皇說說,今日又遇到了何事?”

“今日兒臣去逛街,進了一家首飾鋪子,遇到了吏部左右侍郎的公子……”

林西詳細地将之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這般說來,是王默的庶女下的毒,想要毒殺王默的一兒子王冼,随後嫁禍給郭進的兒子郭岩?”

“是。”林西點點頭,道:“王恩母女十幾年前被趕回冀州老家,一直都過得很艱難,不僅要受王老夫人的打罵,還要受下人的欺淩。有一次,王恩的母親被王老夫人打成了重傷,卻沒有錢醫治,沒過多久就撒手人寰了。王恩心中有怨,加之王家又在打她的主意,想将她接到京都,為了報仇,她順勢而為,來了京都,尋求報仇的機會,而恰巧郭岩與王冼的争執,給了他這個機會,于是她便毫不猶豫地下了手。”

林扈聽完後,擡眼看向林西,道:“西兒同情那個庶女?”

林西點點頭,道:“不瞞父皇,兒臣确實有些同情。”

林扈沉吟了一會兒,道:“西兒之所以讓郭岩報官,而非王家人,是早就猜到了王恩的不幸,提前布的局?”

林西聞言笑眯了眼,道:“果然什麽都瞞不住父皇。若王恩被帶回王家,十有**活不了,所以兒臣便提醒郭岩報官,然後順理成章地接手案件,事後也就有借口帶走王恩。王恩在诏獄中要比在王家安全的多。”

“西兒聰敏,只是性子太軟,容易被人拿捏,這于太子而言,并不是好事。”

“父皇放心,兒臣心裏有分寸,絕對不會誤了父皇的大事。”

“你打算怎麽處置王恩,還有這起案件?”

“國有國法,還是按國法來處置為好。”

“若當真依國法行事,那這女子一輩子就毀了。”

“她是可憐,卻不是她殺人的理由,既然做錯了事,那便要接受懲罰。玻璃廠不是要開了嗎?就讓她去玻璃廠做工吧,只給三餐,不給工錢,以十年為期,十年過後再還她自由。”

“用女子做工?”

“有何不妥?兒臣開的鋪子,用的夥計都是女子。”

說到這兒,林西想到了城西的楊柳巷,道:“父皇可知京都有個楊柳巷?”

林扈搖搖頭,道:“那是個什麽去處?”

“那裏多是暗娼,多數女子被逼在家中接客,直到年老色衰,或者死亡。到時家中男子再納一房妻妾,繼續這種營生。”

林扈眉頭皺緊,道:“還有這種地方,西兒如何得知?”

林西如實答道:“中秋游園會時,兒臣遇到一個小賊,他便是楊柳巷中出來的孩子,這事是從他口中得知。後來兒臣便命錦衣衛查證,确如他所言。”

“西兒打算如何處置?”

“兒臣想肅清此事,給那些被逼的女子一條活路。”

“如何給?”

“給她們治病,讓她們去玻璃廠做工。”

“若她們不肯呢?”

“兒臣只救可救之人,若有人自甘堕落,兒臣也不會強求。”

林扈聽後嘆了口氣,道:“這種事清不幹淨,即便封了一個楊柳巷,還會出現槐柳巷.花柳巷。”

林西深知林扈的話沒錯,卻依舊堅持道:“清不清與清不清得幹淨是兩回事,兒臣想要的就是朝廷的态度,至少能讓這種現象少些,再少些,也能避免一些悲劇發生。”

“玻璃廠的活可不輕啊,那些女子能做的了嗎?”

“玻璃廠的工作不少,給她們分派些輕松一點的便可。”

林扈思量了思量,道:“那此事便由西兒做主吧。”

“謝父皇。”

“聽聞焦戰為了救你,受了重傷,現下情況如何?”

“有三娘在,焦都督并無大礙。”

林扈一怔,随即說道:“那飛镖上可是有毒?”

“嗯。”林西從腰間接下荷包,掏出了裝有解毒丸的瓷瓶,道:“這是三娘給兒臣配制的解毒丸,效果十分顯著,王冼和焦戰皆是服用它解的毒,兒臣分與父皇一些,若是真有人膽大包天給父皇下毒,也能及時解毒。”

林扈看着林西的動作,眼底滿是欣慰的笑意,道:“西兒的孝心,朕收到了,這解毒丸還是西兒留着吧。”

“兒臣這瓶裏還是十幾顆,足夠用了,大不了兒臣再讓三娘配制。”林西看向餘慶,道:“公公去拿個瓷瓶過來。”

餘慶應聲,轉身走了出去,很快便拿了瓷瓶回來。

林西将解毒丸放進去,道:“父皇,這個要随身攜帶,關鍵時刻能救命。”

見林西伸手解他身上的荷包,林扈并未阻止,臉上的笑意又深了些許,道:“聽西兒這口氣,朕怎麽覺得咱們的身份調轉了?”

“咱們父子之間不用在意這些細枝末節。”将瓷瓶裝進荷包,林西又幫林扈系好,這才松了口氣。

“好,好,不在意,不在意。”

兩父子又聊了會兒天,林西便回了東宮。

林西遭遇刺殺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宮裏,林路和林耀相繼來東宮問候,在東宮坐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日子過得平靜,轉眼就到了年一十九,林西這段日子一直在宮裏準備禮物,反正現在制作玻璃的工藝已經純屬,他索性在東宮弄了個作坊,每日散學後就會和林路一起鼓搗,各種花樣的玻璃制品問世,放在陽光下流光溢彩,甚是漂亮。

林西擡頭看向林路,見他小臉上滿是灰塵,不禁調侃道:“路兒這小臉花的,與小貍有的一拼。”

林路下意識地去擦,卻忘記手上比臉可髒多了,這樣更花了。

林西看得好笑,道:“路兒別擦了,越擦越像小花貓。”

林路赧然地笑了起來,道:“皇兄臉上也是,和路兒相差無幾。”

“是嗎?”林西拿起剛剛做好的鏡子照了照,道:“還真是。”

林西站起身,看着周圍的成品,十分有成就感。他伸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道:“做的也差不多了,是時候打包,送禮了。”

林路也跟着站起身,不解地問道:“皇兄是太子,要送禮,也是別人送給皇兄,皇兄為何要費盡心思做這些東西?”

“自然是為咱們即将開辦的玻璃廠做宣傳了。我送的可都是達官貴人,雖然咱們費了些功夫,但之後所收獲的利潤将是這些東西百倍千倍。”

林路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笑着說道:“皇兄真厲害!”

“這還多虧了路兒。路兒有什麽想要,皇兄給你備着。”

林路看了看四周的玻璃制品,期待地說道:“皇兄,這些禮物可有路兒的?”

“自然,少了誰的,也不能少了路兒的,不過不是在這裏,到明日皇兄再送你,今日先保密。”

林路大眼睛亮了起來,忙不疊地點頭,道:“路兒謝皇兄。”

林西叫來春喜等人,讓他們逐個打包,自己則拉着林路去洗漱。待他們回轉,又在禮盒上寫了标簽,這才算收工。

第一日早朝時,餘慶得到林扈的授意,揚聲說道:“有本禀奏,無事退朝。”

殿下的大臣相互看了看,無人出聲。

林扈見狀笑了笑,道:“今日是大年三十,太子念及諸位愛卿辛勤,特為諸位準備了禮物,是太子親手所做,諸位愛卿有福了。不過禮物有限,只有三品以上者可得。”

林扈話音一落,餘慶揚聲說道:“進殿!”

殿中大臣面面相觑,此事往年并不曾發生,沒想到今年竟還能得到獎賞,還是太子親手所制,即便是一塊木頭,那也是榮幸。

衆人翹首以盼地轉頭看向殿門,只見一群內侍捧着托盤走了進來,托盤上的物件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照的衆人睜不開眼睛,再去看時,那些內侍已經進的大殿,托盤上是一尊尊透明的擺件,就像水一樣幹淨透徹,每件的形狀皆不同,憨态可掬,十分讨喜。

衆人開始小聲議論起來。

“這真是太子親手所做?”

“這是何物,竟這般晶瑩剔透,比最好的玉石還要透徹?”

“是啊是啊,在陽光下竟發出七彩的光,這是各種神物?”

禮盒上都有收禮人的姓名,內侍們只管來到自己所負責的大臣面前便可。

待所有內侍站定,林扈這才發話道:“禮盒上都有姓名,各人取了便是。”

甄禮身為內閣首輔,站在衆人之前,看着托盤上的擺件,一時竟沒認出是何物,便問了一句,“這是何物?”

“回大人,是狐貍,禮盒上有注解。”

“注解?”甄禮不明所以地拿起禮盒,看着上面的小字,‘甄禮,內閣首輔,狡詐如狐’。

甄禮看得哭笑不得,行禮道:“多謝殿下誇贊。”

林扈自然清楚甄禮為何這番模樣,發放禮物之前,他可是一個個過了目,形容的十分貼切,看得林扈樂不可支。

甄禮說完,那內侍便将托盤放下,戴上手套,将禮物放進禮盒內,雙手呈給甄禮。

甄禮接過禮盒,好奇地看向徐臻,道:“君山收到的是何物?”

徐臻連忙将東西收好,搖頭道:“不知。”

“不知?”甄禮聽得一陣好笑,道:“君山這話我能信?”

徐臻将東西抱緊,絲毫不給徐臻偷窺的機會,“不知就是不知,信不信由你。”

“皇上,喬尚書出使齊國還沒回,這禮物……”

衆人即可被吸引了過去,紛紛好奇林西對喬呈的評價,伸長了脖子看過去。

“待會兒讓人送到府上便可。”

“是,皇上。”

工部尚書郁金好奇地閃了閃,沒想到托盤上竟然是只胖乎乎的兔子,并小聲念道:“喬呈,禮部尚書,純潔如兔。”

聽到的衆人面色古怪,紛紛瞧向前排的甄禮,一只老狐貍,一只胖兔子,這畫面頓時有了……

“張大人,太子送你的,是何物?”

“李大人,你怎麽收的這麽快,我都還沒看清是何物。”

“哈哈,劉大人,太子對你可謂相當了解啊,居然是……”

奉天殿中前排大人嘻嘻哈哈,調侃着身邊的同僚,後排的則眼巴巴地看着,就好似伸長脖子的烏龜,心中甭提多羨慕。

林扈見所有人都收了禮物,出聲說道:“此物名為玻璃,是太子研制而出,現如今只有林國有,只有太子會做,比那黃金玉石還要稀罕。”

“那這禮物是相當貴重了!”

“太子殿下有心了!”

“有生之年能得此物,我死而無憾了!”

甄禮一掀衣擺,跪在了地上,道:“臣謝太子殿下恩賜,千歲千歲千千歲。”

身後人見狀也連忙跪倒在地,“臣等謝太子殿下恩賜,千歲千歲千千歲!”

“諸位愛卿平身吧。”

衆人相繼起身。

“不知諸位愛卿可曾發現這奉天殿有何不同?”

衆大臣聽得一愣,不禁四下看了看,很快就有人發現了不同

“皇上,奉天殿的窗子似有不妥。”

衆人紛紛看去,只見那窗上的油紙不見了蹤影。

林扈點點頭,道:“沒錯,正是窗子,奉天殿的門窗全部鑲嵌了玻璃。這玻璃不僅能遮風擋雨,還不會遮擋陽光,十分實用。”

甄禮眼睛一亮,連忙說道:“皇上,老臣可能上前一觀?”

“自然。”

衆人一聽紛紛上前,尤其是站在後排,沒有收到禮物的諸位大臣,發揮了他們站在後面的優勢,率先來到了窗前,看着面前能清晰映出人臉的玻璃。

“正如皇上所說,不透風,還不遮擋陽光。”

“果真是好東西啊!”

“太子竟能研制出這等實用的物件,真是不世之材啊。”

“是啊,如此天縱奇才,是我林國儲君,真乃林國百姓之福!”

見衆人都見識了玻璃的好處,林扈繼續林西交代的任務,道:“諸位愛卿可想要?”

一衆大臣聽得一愣,相互看看,思索着林扈這話是否有坑。

甄禮偷眼瞧了瞧林扈,見他含笑意,心裏頓時有了數,道:“如此實用之物,老臣自是想要,只是這乃是太子孝敬皇上的一片孝心,臣等實在不敢奪人所好。”

“哎,甄愛卿此言差矣,太子研制此物,并非要獨享,而是想受之于民,只是此物制作起來要耗費大量人力物力,實在難以贈與諸位愛卿。”林扈頓了頓,沉吟着接下來要說的話,他當皇帝日久,還從未和大臣做過買賣,一時間不好開口,做了好一會兒的心理建設,才說道:“若諸位愛卿想要,也不是無處可尋,只需預定便可。”

“預定?”衆人面面相觑。

甄禮再次說道:“敢問皇上如何預定?”

“一塊一尺見方的玻璃十兩銀子,每人只能預定十塊,預定時也可上報所需玻璃的尺寸,大則多加錢,小則不退。”

“十兩銀子?”這裏大多數官員的俸祿也就只能買三四塊玻璃。

“這是朕考慮到諸位愛卿為國操勞,勞苦宮高,給的優惠價。若是別國來買,至少要三十兩一塊。”

“三十兩!這可是我一個月月俸!”品階低的大臣開始小聲議論。

“因玻璃産出不高,第一次預定,只有五十個名額,除夕宴開始前,将會進行登記,想預定的需帶足銀兩。”

林扈的任務完成,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餘慶見狀揚聲說道:“退朝!”

衆大臣連忙跪倒在地,齊聲說道:“恭送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林扈下朝,并未回禦書房,而是直接去了東宮。

林西見林扈進來,連忙起身迎了過去,道:“父皇,您來了,那些禮物可都發下去了?”

林扈點點頭,無奈地說道:“朕活到現在還從未想過,有一日會和滿朝文武做生意。”

“只有經濟繁榮,國家才能強盛,父皇以後不僅要和滿朝文武做生意,還得和鄰國做生意,争取把咱們的玻璃銷往各國。”

“這往後談生意的事,還是交給戶部吧。”

“父皇,現在您做生意,賺的錢進的是內庫,您自個管着。若交給戶部,那這錢就得戶部管着,說不準何時就被誰給貪了。您自個管着,萬一哪裏鬧了災,或者興兵讨伐,都有底氣,不用看戶部臉色。”

林扈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道:“西兒所言極是,那這內庫便交給西兒管理。”

林西一怔,沒想到說着說着,自己多了個差事,苦笑着說道:“父皇,兒臣是給您出主意,您怎麽還給兒臣攤派了差事。”

“你是太子,林國的儲君,內庫早晚都是你的,讓你接手有何不妥?”別人搶破頭都搶不到的差事,林西卻不想要,林扈心裏也很無奈。

“兒臣這不是想多玩兩年嘛。不過,既然父皇已經說了,那兒臣應下便是。”

為了賺錢,林扈都當促銷員了,他自然不好再推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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