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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欲引白雪入地獄◎
他不想再和溫栀牽扯上任何關系了。
“答應了什麽……”隔了會兒老太太才想起來,無奈笑着說道:“你說我上次讓你幫幫你弟的事啊……”
她沒想到自己随口一提,周柏城竟然真的把這件事放在了心上。
老天的安排實在奇特。這兩兄弟,一個過分認真,一個自由散漫,真是哪個都讓人不放心。
不幫忙倒沒什麽,只是……
“怎麽突然就不願意幫忙了?和你弟弟吵架了?”老太太試探問。
“沒有。”他冷聲道,“是我自己的問題。”
“你自己的問題……你能有什麽問題……”老太太想讓他細說說是怎麽回事,看看周柏城這冷淡的樣子,恐怕不願意說,癟了癟嘴,嘆道:“不幫就不幫吧,我瞧着,他們相處得挺好的。”
她看了眼窗外。
院裏多了一道身影。
是出來迎接溫栀和江心梅的周寒鳴。
他在前面帶着路,一邊回頭對身後的母女二人說着什麽,眉眼帶笑,看起來很開心,溫栀對他也有回有應。
這畫面落入眼裏實在舒心,老太太眼裏也染上笑:“別說他喜歡,溫栀這孩子我看着也喜歡。你弟弟這幾年年紀小是渾了點,我生怕他走錯路,沒想到這人生大事上,他倒是精明得很,知道什麽女孩才是該娶回家的,這點還真是讓我意外。”
“我看那女孩應當也是喜歡他的。哎呦,溫溫柔柔的,漂亮又不張揚,看着真讓人舒心。”
周柏城沒有答話,只是垂着雙眸,将手裏的佛經翻得嘩嘩作響。
“你這樣看書怎麽能看得進去?”這聲響吵到了老太太,瞥他一眼,“怎麽突然想看佛經了?”
“清心。”
他面前還堆着幾卷書冊,幾本書擺在桌子上疊得整整齊齊,書脊朝內書頁朝外,齊刷刷的,像是一刀切過。
老太太看了不由得失笑:“你這強迫症一樣的毛病還是沒改。”
從小他就是這樣了,剛把他接回周家時他就表現出過于強悍的秩序性,所有的東西都要按照他的想法擺放得整整齊齊,不容許任何人破壞。
大人對他基本無視,一個小孩子的秩序沒有什麽維護的價值,自然也沒有必須去破壞的必要。倒是小他幾歲的周寒鳴已經有了一定的領地意識,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外來侵入者仇視不已。每次在周柏城剛剛将自己的積木王國搭建好,他都會冷不丁跑出來将它推倒再跑掉。
最後自然免不了扭打在一起。
兄弟兩人扭打在一起的結果,是周柏城在她的教導下學會了讓着弟弟。
他不能不讓着弟弟,不止是因為周寒鳴比他的年紀小那麽多歲,還因為他自己在這個家裏沒什麽分量。這種事鬧到言少蘭那裏,再占理都沒他好果子吃。
而且遇到事情就用暴力壓制算什麽好習慣?那都是野蠻人的作風,一看就沒教養,不加以管教,日後怎麽成長為受人尊敬的人?
想到這老太太看了周柏城一眼,身姿挺拔,神情端肅,舉手投足都是一副由深厚家學底蘊熏陶出來的矜貴,已經全然沒有了剛接回家時的樣子。
那時他只到人膝頭高,營養不良的身體瘦瘦小小,看上去也就五六歲,像一頭認生的小狼,不懂禮貌也不懂規矩,渾身都是攻擊性。
這小孩脾性也硬,被她訓了一頓,是不打弟弟了,習慣卻一點都不改,又一次當着他弟弟的面堆起積木,成果被弟弟推倒之後不再勃然大怒,而是一言不發直接走開。
直到衆人睡去,積木木塊依舊散亂在地。
看上去,他像是對維持秩序不再在乎了。
只是第二天一早,他的積木王國再次高高矗立。
積木不僅被堆好,膠帶還被一層層纏上。
透明的膠帶一層又一層,将積木牢牢裹住,像是裹住昆蟲屍體做标本的琥珀,這一次沒有人能再次把他的王國推倒。
“你還記得嗎?你小時候用膠帶把積木纏上的事。”老太太回憶着,露出困惑的表情,“我一直想問,你是什麽時候重新把積木堆起來的?是很晚沒睡,還是早早起來了?”
她說着說着,忍不住數落起來:“你這孩子,性子也是真的硬,就等着你弟弟玩膩了,不來煩你了,不就好了?何必毀了我送你的這個玩具?”
周柏城垂眼看書,面色平靜,像在聽着和自己沒太有關系的事。
“那些事我早就忘了。”他說。
他顯然不太想聊起自己的童年,意興闌珊,翻着手裏的書頁說道:“奶奶要聽我念佛經嗎?”
“你在看哪本?”
“《百喻經》。”
“念吧。”老太太閉上了眼睛。
周柏城念了起來,嗓音低沉舒緩,不急不慢,聽着很舒服。
衰老的身體精力大不如前,聽着聽着,她意識漸漸模糊睡去,身上的毯子滑落下去也不曾察覺。
周柏城聲音漸漸放輕,再度起身,撿起毯子披在她身上。
老太太這一覺睡得倒也不久。
人老了,睡眠少,睡得也淺。
等她醒來,睜開眼掃了一眼四周,沒有其他人的身影。偌大的房間裏只有她一個人在,多少有些蕭瑟寂寥。
她搖了搖輪椅上的鈴铛,将看護她的傭人叫來,說道:“去泡一壺玉竹茶來,順便把溫小姐叫上來,陪我喝上一壺。”
傭人離開後這五分鐘,她看着書架旁的那張小桌陷入沉思。
方才周柏城就坐在那裏,現在他人不知道到哪裏去了,桌子上的經書倒是全部被收起來,桌面幹幹淨淨。
經書或許是被放回了書架,或許是被他帶走。
老太太倒也不惱,只是覺得他走得有些突然。
“怎麽走得這麽着急?”
這間房間被一長列書架隔開,上面擺着近千冊藏書,一堵厚實的牆一樣将房間割成兩部分,書架後的空間就不再是她用視線就能探及到的了。
實際上。
她以為走得着急的人此刻正站在書架後面,聽到老太太醒來的動靜,正想出聲告訴老太太他在這的時候,外面那道門卻被敲響。
“老夫人,溫小姐到了。”
“進來吧。”老太太微微挺直了背。
走進這間房間的第一眼,溫栀看到的便是坐在輪椅上坐得端正的老太太,雖說已近八十高齡,看上去卻沒有想象中的蒼老,瘦削的脊背挺直,肩正氣清,風骨優雅。
“老夫人好。”她眉眼溫順地打着招呼。
“好孩子,快過來。”老太太一臉慈善的笑,将溫栀叫到自己對面坐着。
她打量了溫栀一眼,心裏倒是對周寒鳴為什麽傾心溫栀有了個定斷。
也算是解了她的疑惑。
她就說這臭小子沒什麽看人的本事,哪會給自己挑選老婆。
她細看溫栀的眉眼,遠山眉,杏仁眼,清淩如水的眸子,容貌氣度都是一等一的好,這種古典的神韻可不多見。
是溫栀生得太好,叫這小子誤打誤撞,撿到了便宜。
別說會不會看人了,長了眼珠子的自然就知道欣賞她的漂亮。
老太太笑了笑,開始和溫栀聊起天來。
說叫溫栀上來喝茶,說的也真的全是關于茶飲的事。
“我聽說你的工作常常對着電腦,熬夜還多,眼睛一定很累,特意泡了杯清肝明目的茶,喝點這個,清一清肝火。”看着溫栀端起杯子來小啜,她又道,“要是覺得清苦,我就再讓人去新煮一壺,多放些甘草,味道就甜了。”
她擺出了一副平易近人的姿态,溫栀也就漸漸放下了防備與顧忌。
“這樣就剛剛好。”她抿了抿唇,問:“這裏面是不是還放了薄荷?”
“你舌頭倒是靈。”老太太笑着說,“這裏面放的東西可多了去了,不下十樣,決明子、洛神花、茯苓、還有線葉金雀花的細莖……哎,老婆子記性不好,沒法一一給你數清楚了。”
溫栀擡眸看她,見她耳清目明,腰背還能挺得繃直,精神狀态看上去完全不像八十歲的老人。這個年紀能有這種狀态,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除卻先天基因好這個可能的因素外,後天肯定也有一套她的養生經。
要是她爸她媽到這個年紀也能有這樣好的狀态就好了。
溫栀羨慕道:“老夫人說笑了,您若是出一本養生秘笈,我一定重金請回去,好好翻看,把裏面的秘訣都用到我爸我媽身上。”
“哪有什麽秘訣。”她說得誠心誠意,老太太卻只當客套話,可她還是笑得合不攏嘴,又問:“我突然把你叫上來飲茶,有沒有打擾你和我小孫子聊天?”
溫栀抿着茶,心下稍稍一驚。
這問題可不好答。
說打擾像是在埋怨老夫人把她叫上來,說不打擾說得太幹脆又顯得她和周寒鳴沒什麽話聊太生分。
縱使老太太表情再和悅、表現得再平易近人,溫栀也不敢太過唐突冒犯,句句如履薄冰。
她教養極好,心事不擺在臉上,看面色始終溫柔恬靜,答話時放下茶盞,微微笑道:“不打擾。今後我和他能聊天的機會還有很多,茶涼了就不好喝了。”
“是是是。”這一來二回之間,老太太的眼睛已經笑成了一道線,忍不住也要為自己的孫子說幾句好話,“你和他是高中同學,話題一定不少,要不是我這老婆子一心想見你一面,就放你去和他聊天了,免得他還得埋怨我和他争。”
這話溫栀不知從何答起,淺淺笑了一下,低頭,小口小口地啜飲着杯子裏的茶水,心弦一直緊繃。
又聽得老太太問:“你們高中為什麽只做了一年的同學?剩下兩年怎麽回事?”
“我們高三時換了校區,和另外一所學校合并,班級打亂重組,我就和他分到同一個班級裏去了。”
“哎呦,真有緣分。”
溫栀笑笑,不置可否,心裏忽然又一種古怪的感覺,将視線投向了屋子偏南的那面書牆。
不知道為什麽她有種自己正被注視的直覺。
也許是錯覺吧。
老太太也随着她的目光看過去,說道:“你平時都喜歡做些什麽?喜歡看書嗎?”
溫栀看到那一堵書牆,再想起溫建國和周柏城聊天時提到的老太太年輕時曾經做過國學課老師的事,她哪敢在行家面前耍大刀?
溫栀誠實道:“會看一些書,但我閱讀面很窄,看書的功利性也很強,都是對我的創作有利的專業性書籍,或者是一些能作為素材使用的書。”
她這麽坦誠,倒是令老太太更喜歡她了,左看右看都覺得這是個不錯的姑娘,謙遜。
她道:“我這也有些繪本,有些在市場上已經絕跡,還有些孤版的古籍,不知道對你有沒有用。你要是想看,大可以到我這來看。”
不再版的圖書不僅收藏價值高,而且重金難求,市面上不再流通,極難找見,溫栀聽到這确實兩眼放光,仿佛挖到了什麽寶藏。
這一看就是個愛書的孩子,老太太聲音輕下來:“我兩個女兒都在國外,都不在我身邊,兩個孫子也都是正忙碌的年紀,誰都抽不出時間來陪我這老婆子。寒鳴不愛讀書,他哥倒是喜歡,可惜也不常過來,真要是讀起書來就入了迷,忘了身旁還有我這個奶奶。你要是能多來陪陪我,那我真的要謝謝你的。”
見溫栀還在踟蹰猶豫,她道:“你現在就可以過去看看,有沒有你喜歡的書。”
“多謝老夫人。”溫栀客客氣氣地道謝,一邊站起身往書架那邊走過去。
一扇書牆後,周柏城只聽到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離着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自溫栀進來,他手中的書未曾翻動過一頁。
意識到自己又一次受到她的幹擾,周柏城再次痛苦地摁了摁自己的眉頭,視線停在了書頁上端。
——“凡夫之人,亦複如是。修行道品,作諸功德。為煩惱賊之所劫掠,失其善法,喪諸功德。不但自失其利,複使餘人,失其道業。身壞命終,堕三惡道。如彼愚人,彼此俱失。”
作者解讀道:倘若想污染潔淨無暇的事物,罪惡反而會傷了起惡念的自己。
頗有點谶言的意思。
她幹幹淨淨,他卻想去染指。
惡念自從生出,便無時無刻不在鞭笞着他的靈魂,破壞他所執着的秩序,使他直面自己的卑劣,欲引白雪入地獄。
就在這時,那道腳步聲在離他僅僅一步之遙的位置停下了。
一步之遙。
周柏城擡眼望去,冷不防出了一身冷汗。
【作者有話說】
把一個腦洞擴充成完整的故事比我想得要難嗚嗚
“凡夫之人,亦複如是。修行道品,作諸功德。為煩惱賊之所劫掠,失其善法,喪諸功德。不但自失其利,複使餘人,失其道業。身壞命終,堕三惡道。如彼愚人,彼此俱失。”引用自《百喻經》
推一推自己的預收文:
《春日禁行》
文案:
周青黛萬萬沒想過,那個和她針鋒相對了十幾年每次見到她都喊她醜八怪的竹馬死對頭在經歷了車禍失憶這麽重大的人生變故之後,見到她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嗨,老婆!
誰是你老婆!
周青黛:想開車再把他創飛一次
小短文,主打搞笑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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