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修）

第15章 （修）

◎兩個世界◎

周柏城的手指在這剎那緊繃。

他和溫栀一架書架相隔,他可以選擇出去，也可以選擇繼續躲在這裏。

進退兩難。

在他身後，白色的牆壁上開了一扇小窗。窗外青山如黛,遠方的碧湖如同平滑的鏡面，耀眼的光芒降落在上面。

天上流雲奔走,金色的陽光攀着窗戶的邊緣跳進來,在木制地板上印下一道清晰的日影。

随着時間的流逝，這道日影流沙般即将躍過書架邊緣,來到他的腳邊。

周柏城垂眸看着這道日影，溫栀站在光裏,而他站在光的背面,一道光，分割了光明與陰影,也将他們分隔在兩個世界。

莫名的,在溫栀腳步迫近時那一瞬間的慌亂突然如潮水一樣退去。

他呼吸平穩下來,心裏想,如果這道日影真的能移動到他的腳下,他就走出去,和溫栀見面。

那一刻風也靜，樹也靜。

地球公轉不停,太陽的位置在既定軌道上移動,地上那道光亮的痕跡依照他所想的那樣逐漸躍過書架的邊緣——

就在這瞬間,他耳朵裏忽然傳進了老太太愉悅的笑聲。

“你想借我的畫冊？哎呦，你這孩子眼光還真是好。”

“當然可以借給你了。過來,我給你指一指哪一幅畫是我最喜歡的……”

周柏城猛然間回神,五月的天算不得冷,他卻出了身薄薄的冷汗。

他全神貫注盯着日影西移,竟然毫未察覺到，就在他緊盯着日影移動的某個瞬間，溫栀已經離開了書架這邊。

腳底只剩一地碎金似的光芒跳動。

他何曾這麽心不在焉過？

聊天仍在繼續，待到溫栀離開，已是半小時之後。

小桌上檀香已經燒盡，白色香灰落了滿爐。

周柏城從書架後緩步走出，這時候老夫人正和一旁照顧着她的傭人說着話：

“和她聊天時間過得真快，要是我有個像她一樣的孫女兒就好了，老婆子也就不會寂寞了。”

“大少爺二少爺都很關心老夫人的。”

“還是不一樣的。”

孫女可能會像溫栀一樣貼心，和那兩個臭小子可不一樣。

老太太忽然眯了眯眼：“我不是眼花了吧？”

她怎麽好像看見周柏城從書架後走出來了？

“奶奶。”周柏城喚了一聲。

“真是你啊。”老夫人驚訝萬分，“啊……你怎麽從書架後面出來了？”

周柏城擡手将小桌旁那把被拉出來的椅子推回原位，說道：“本來想找幾本書，意識到的時候，溫小姐已經在這了，怕打擾你們的談話，就沒有出來。”

“我和她又沒聊什麽要緊事。”老太太道，“你應該出來和她打個招呼的。”

她不知道他和溫栀私底下已見過許多次。

見周柏城表情淡淡，老太太皺了皺眉頭：“你這孩子……”

“我知道你可能在和弟弟生氣，可等她以後嫁給你弟弟，你們免不了要打交道。你和她提前認識認識，總沒壞處的。”

她永遠不會想到，此時的周柏城不出來見溫栀絕對不是因為厭惡。

-

離開周宅下山時，江心梅已是一臉遮掩不住的喜色。

在溫栀被叫上樓，而周寒鳴又被支開去別處的時候，言少蘭的意思已經表露得很明顯了。

等兩邊孩子再熟悉一下，就可以把訂婚的事提上日程，最好今年就能正式結婚。

江心梅恨不得今天就能把溫栀嫁過去，可也不敢表露自己的急切，怕太急切就貶低了自己這邊的身份，對言少蘭的安排只是點頭表示贊同，可等到一離開周宅，高興到哼起小曲。

江心梅年輕時是越劇劇團的演員，但在嫁給溫建國後，已經許多年沒唱過了。

“後天我不能去看我爸了。”一旁的溫栀低頭看着手機，忽然說道。

“為什麽不能？”江心梅停止哼唱，奇怪地看着她。

“後天是周一，我要去新公司辦入職。”

“啊，這事啊……”江心梅顯得不以為意。

反正她和言少蘭已經商量好了，等溫栀嫁過去之後就不要再做這種工作了，錢實在太少。

不如通過言少蘭的人脈和資源給她的畫作炒炒名氣，開個畫廊賣賣畫多好，有了周家這層靠山肯定缺不了主顧，一幅畫賣個十萬百萬不成問題，不比辛辛苦苦給人打工來得舒服？

這話現在說了溫栀怕是不愛聽，江心梅也就不提這一出。

入職後的一整周，溫栀都是極度忙碌的。

連秋說的沒錯，她的公司沒有加班和996這一說。準點下班對在北城時習慣了加班熬夜的溫栀來說，已經是一種新奇體驗。

但溫栀剛入職，對公司的産品和項目都不熟悉，剛開始工作的第一周下上了很大的工夫，下班回家後自願加班做功課。

想了想溫栀還覺得挺虧，雖說996累，但是加班的時候還有加班費呢，現在下班後自願加班，反倒成了義務勞動了。

不過溫栀也就是想想。

公司資金鏈斷裂，溫栀雖然幫不上什麽忙，但也神經兮兮的，想着能多賺一點是一點，哪怕只是杯水車薪，可現在這個情況，确實不算加班，真去提反而顯得她斤斤計較。

等完全适應下來，她也可以過上不用加班的日子了。

臨近下班的時候，工作群裏跳出來一條消息。

[連秋]：團建團建！您的春日出行計劃已送達，請查收！大噶有沒有推薦的地點？我的錢包已經為你們準備好了！

［連秋］：時間定在周六，地點定在千鶴自然風景區，一切花費都報銷。

[連秋]：p.s.有事的可以請假，社恐的寶寶們也可以選擇在家癱着

[連秋]：發起群投票

連秋的公司主打的就是一個人性化經營。

游戲公司堪稱i人集中營，尤其是美工和程序員。既然能有不去參加團建的機會那當然選擇在家癱着。

三分之一的人選擇了不去。

剩下的選擇去的未必想去，但職場總是這樣，再人性化的老板還是老板，老板發起的活動默認得支持，不然萬一團建時沒在老板面前刷一刷臉，升職加薪時也被老板忘了那該如何是好。

溫栀想了想，還是選擇了不去。

江心梅已經提前打過招呼，說這周的周末要帶她去言少蘭的畫廊看畫展。

具體的時間是周六還是周日，倒是沒說。

溫栀想了想，還是決定先把兩天的時間都空出來吧。

她前腳剛投完票，後腳就被連秋私聊了。

“嘤嘤嘤栀寶你真的不來嗎？少了你隊伍整體顏值水平下降好多。”

溫栀：“……”這太誇張了，公司裏帥哥美女很多的。

已經相處一周，她還是有些不習慣連秋這喜歡誇張的表達方式。

她回複：“對不起，我這個周末有事，不确定是哪天，沒辦法一起去了。”

“好吧。”

連秋又接連發了兩條消息過來。

“那只能靠我一己之力來提高隊伍的整體顏值水平了！”

“栀栀，如果你到時候沒事，一定要來啊！！！”

溫栀被她逗笑，可還是謹慎地回複道：“到時候看看情況吧。”

另一邊。

施宇飛剛剛結束和公司高管的視頻會議。

看着屏幕左上角即将黑下去的那個小屏，他嚷嚷道：“哎哎哎，老周老周，你先別走。”

把人留住了他又忍不住嘴碎：“你說你開個會搞得像明星開直播一樣，我和你同一家店定制的西裝，怎麽你穿着看着就和我的不一樣呢？說真的，你就不能為公司多做點貢獻，多抛頭露面一下嗎？”

“不說別的，新産品發布的時候你代替我做發言人，我感覺憑你這張臉，高低能整個免費的熱搜上上。再退一步，要是你常來公司，感覺公司裏的女員工們工作激情都會高漲一些。”

“別再退一步了，再退就沒你什麽事了。”周柏城道：“抛頭露面的活兒也交給我，那留着你有何用？”

“……得。”施宇飛無力反駁，光速滑跪，“當我沒說，撤回撤回，感謝您大恩大德給我留口飯吃。”

“好了。”知道他貧起來沒完，周柏城直截了當地問，“單獨留下我，有什麽事？”

“哦哦，差點忘了。”施宇飛道，“下周我老婆公司團建，要去千禾自然風景區那，我和你大學時不是去過一次嗎？走不走，要不要一起去，再重游故地，體驗一把當年的速度與激情？”

“施宇飛。”周柏城叫停他的話。

“咋了？”

“你想去看着連秋，為什麽要讓我一起？”周柏城無情戳破他此行的目的：“為什麽你和連秋連孩子都生了，還是她走到哪你跟到哪？有必要這麽擔心嗎？”

“哇，你是不知道她那個公司有多少人暗戳戳給她放電，上次她回公司面試，我送她過去，好幾個男的過來噓寒問暖的。哇，真是，我當時還在呢，我還沒死！”一說他就來氣，叽哩哇啦叫起來，“這些人知不知道我們國家有部法律叫婚姻法，破壞別人的婚姻是要被法律譴責的！”

“真的嗎？”周柏城好整以暇地反問：“我怎麽沒記得有這一條？”

“……那就是會被正義譴責的！總之這是很不對的行為。我必須去她們公司全體員工那亮一亮相，彰顯一下我正宮的地位了！”

周柏城噎了一下：“正宮……你不覺得這個表述有問題嗎？”

“有什麽問題？這可是我多年打拼才打拼下來的地位。”施宇飛不以為意，“怎麽樣？這次團建你也去呗。”

他鼓動道：“別窩在你那個冷冰冰的家裏看佛經了，要我說，你這種斯文敗類，佛祖都不收好吧，不如出去走走，換換心情。”

“你就當幫兄弟一個忙，你要是去了，她公司那些男同事發現她連你這樣的都看不上，反而選了我，不得覺得我有什麽過人之處，繼而自行慚愧哈哈哈哈。”

周柏城沉默下去，半眯着眼，似乎是在思考什麽事情。

他一向是個拍板定斷很幹脆的人，很少有這麽遲疑不定的情況。

要不是知道他問了個什麽問題，施宇飛還以為自己問了個多重大的問題。

他問：“怎麽了？”

周柏城擡眼問：“這次團建，新員工會不會去？”

【作者有話說】

修了修文

每次更新都會掉收嗚嗚，真是生命不可承受之輕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