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天·8

第1天·8

沈晉肅很不地道地笑了，明知會挨打還是一點沒克制。

“笑夠了嗎？”宋慎思的臉色比屋外的天還要陰沉，“你是想笑還是想出去？”

“應該想出去，不過現在還是想笑。”

沈晉肅終于笑夠了，把自己的角色卡給了他。

他就屬于那種一個任務都還沒完成，進度最慢，最容易被處決的玩家。

宋慎思在心裏默默叫了一句“菜狗”，仔細一看，這人的任務可厲害了。

【當前任務：離開主宅。】

【支線任務：假扮情人，調查畫家晏清的死因。】

“任務并不完全相同，但玩家之間還是可能重合的。就好比你的當前任務和我的支線任務是完全相同的，那麽我離開主宅這條當前任務很可能也和小少爺相同，要是那時候我選擇跟着NPC離開，那麽你的‘陪/睡’任務就無法完成了。”

宋慎思語氣不善：“我真是謝謝你。”

他前後翻看着沈晉肅的角色卡，“顯而易見，那時候你要是跟着NPC走了，現在應該也跟着涼了，完不成任務的不止是我。所以我可不可以認為，每個人的任務并不一定是對自己有利的，如果蘇谪說晏清是自己主動離開是真的，那麽他很有可能是看到了系統指派的任務，并且聽話地按照指示做了，卻沒想到系統把他給坑了。”

“我個人傾向于這個猜測，總要有一些玩家被淘汰的，對系統來說它只是篩選掉這部分運氣不好的玩家罷了。”

沈晉肅将煙頭揿在便攜煙灰缸裏，吐出最後一口煙霧。

他的眼神一向含着笑，此刻卻有些複雜，“你真的很不一樣，遠的不說，就外面那些人看到死了人都個個膽戰心驚，生怕下一個會輪到自己，可你打從來到這裏就表現出了與衆不同的平靜，讓我有點懷疑你不是個新手。”

宋慎思也不知道自己這份淡定是哪來的，或許是因為眼前這一切沒什麽真實感，就好像參演了一部電影，劇中人物的喜怒哀樂與他關系不大，他也沒有實際參與到其中。

“說到這個，外面那個女人也不像新手。”宋慎思用下巴一指門外，代指葉曼詩，“她從進來就穿着那一身旗袍，是個人喜好還是早就知道什麽，為了迎合這個副本的故事背景才打扮成那樣的？”

“我也不清楚。”

這人的眼神卻在說，事情沒這麽簡單。

宋慎思還沒提出接下來的問題，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尖叫。

他認出那是闫淺的聲音，奔回客廳，就見她縮在葉曼詩身邊，指着高處的平臺說：“三……三樓……”

“三樓怎麽了？”江住問。

衆人都被她吓了一跳，循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也沒發現什麽異樣。

“三樓那裏剛剛有個女人在往下看我們！真的，我沒有騙你們！！”

宋慎思也沒瞧見什麽人影。

他一向是不信邪的，拿起一盞油燈便往樓上去了。

“孟老板，您還是別……”

沈晉肅對出言阻攔的江住點點頭，拿了支蠟燭便緊跟在宋慎思身後上了樓。

“他們膽子怎麽這麽大啊……”沈白清帶着哭腔問，“他們是真不怕死啊……”

上到二樓，樓梯就斷了，從走廊的一頭走到另一頭都沒找到通往三層的樓梯，但頭頂那一層樓又是确實存在的。

沈晉肅說：“看來樓梯是被人藏起來了，這種關卡設計上的問題一般不是玩家造成的，代入劇情的話，應該是沈家的什麽人封住了樓梯，禁止其他人上去，所以這個家的主要成員都住在二樓。”

“要論劇情，我覺得存在一個很大的漏洞。”

宋慎思懷疑樓梯是被藏在了某個房間裏，開始試着推那些沒有人住的房間門。

“在沈家的故事裏，沒有人提到我夢到的那位新娘，那她又為什麽在這宅子裏作祟呢？”

“你說的也是很重要的一點，不過我在意的是另一個細節。”

沈晉肅倚在牆邊，看着宋慎思拿那鎖死的門無可奈何的樣子，幹脆替他轉動了一下門把。

“啪嗒”一聲，鎖闩應聲彈開，宋慎思臉上的表情變得很精彩。

“看來大少爺是被允許在這宅子裏的大部分區域活動的，他的情人孟老板卻有限制。”

“所以說，你這個寶貝如果真的跟着NPC離開了主宅，我們所有人都要跟着遭殃，就目前來看，我們這些人中應該沒有比沈家繼承人/權限更大的角色了。”

“得到你的認可，我還真有點不好意思。”

“不用不好意思，我也不是在誇你。”宋慎思暗地裏翻了個白眼，“你剛說什麽來着？讓你在意的細節是什麽？”

“最開始系統通報的玩家人數。”沈晉肅正色道：“它強調玩家只有77人，那剩下的一個人呢？”

“我覺得你是想多了，少的人未必跟我們有關。”

“萬一有呢？”

沈晉肅推開門，正打算用蠟燭照亮裏面的空間看看情況，宋慎思就搶先一步走了進去。

男人嘆了口氣，“你這樣很容易出事，我建議你別這麽魯莽。”

“我可不想聽一個中年已婚已育的男人在我耳邊慘叫，為了我的心理和你的生理健康，還是我先吧。”

沈晉肅被他逗笑了，笑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說誰已婚？”

“……難道你是未婚爸爸？”

宋慎思心說他是真沒想到會是這個情況，不然他一定不會在人傷口上撒鹽的。

不過他沒想到的是，那人沉默後竟笑說：“我兒子沒比你小多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我的，但我覺得一定有誤會。”

“那還真是……你說什麽？”宋慎思沒反應過來。

這人看起來三十出頭，有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是什麽概念？總不可能十幾歲就未婚先育了吧？

“孩子是故人的遺孤，挺懂事的，就是大了以後有點叛逆，可能你們這個年紀的孩子都這樣吧。這也是為什麽我的年紀不夠做你的長輩，看你卻總像個孩子。”

“就是俗稱的爹味很重吧？”

宋慎思報以一聲冷哼，在屋子裏轉了轉。

“沒有樓梯，這裏應該是書房，而且很久沒人來過了。”

地板上只有他和沈晉肅留下的兩行腳印，可見方才四處探查時沒人進到這個房間裏，很可能就如他們猜測的那樣，其他玩家都不能像大少爺一樣自由進出這裏的房間。

宋慎思擰開書桌上的臺燈，昏黃的光線透過碧綠的燈罩映明整個房間，只見房間的一整面牆上挂的都是大大小小的相框。

“都是些民國時期的老照片，黑白的擺在一起，還挺滲人的。”

“看到照片的內容，你可能覺得更滲人。”

宋慎思拿起擺在桌上的相框，當看到照片裏的兩個主角時，就連自認為膽子很大的他都覺着一股寒意順着脊背攀了上來。

因為畫面裏端坐着的兩個人，分明是他和面前這位單身爸爸！

沈大少爺一身筆挺的深色格子西服，鼻梁上架着金邊眼鏡，鏈條垂在頸子上，襯得氣質斯文又高調。

而他身側則是那位身段極佳的梨園頭牌孟老板，穿着素色的長衫，如出水芙蓉，未着脂粉卻有種別樣的俊俏，身上有一種不容靠近的疏離和淡漠。

看着這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宋慎思怎麽都覺着不順眼。

“算是結婚照了吧。”

宋慎思覺得沈晉肅在說這話時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他問：“你不覺得這沉浸式游戲的真實度太高了嗎？我可不記得自己跟你拍過這種照片，肉眼還看不出PS痕跡。”

“确實，可能是幻覺吧。”

敷衍的回答讓宋慎思沒了興致，見書房的布局不像藏着樓梯，他便出門繼續找上樓的法子了。

沈晉肅這人形鑰匙被他拉出去一扇扇開門，總算是在走廊盡頭一間堆放雜物的隔間找到了樓梯。

嚴格來說這并不是樓梯，需要打開天窗放下梯子才能登上三樓，像個小閣樓。

“方才我在書房看到了一張大宅的外景照片，二樓上方有很高的留白部分，從高度和設計來看應該本身是有三層樓的，但不知道為什麽從外觀上把這一層截掉了，內部通往上層的路也不明顯，像是在刻意隐藏三樓的存在。”

沈晉肅在宋慎思登上三樓後把油燈遞給他，也跟着爬了上來。

宋慎思接過油燈照了照四周，發現他們正身處一個和樓下儲物間相似的房間，但和下面的光景卻是大不相同。

房間裏只擺了一張桌案，堆滿香燭紙錢，一股刺鼻的香味直沖天靈蓋。

宋慎思拉開隔間的門，一股陰風撲面而來，那種滲進骨子裏的寒意又來了，讓他不禁打了個哆嗦。

香燭燃燒的氣味更濃烈了，空氣裏還混着香灰，讓人忍不住想咳。

宋慎思提燈出門，走出幾步後發現手裏的油燈仿佛被蒙上了層黑布似的，照亮的範圍變得很有限，那光暈好像只籠在他周身，這一片黑暗仿佛能吃人似的。

他想提醒沈晉肅小心腳下，喚了一聲“大少爺”卻不見回應，察覺到異常，他回過頭，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屏住了呼吸。

他方才出入的門連帶着還沒來得及出來的沈晉肅已經不見了，他背後只剩一幅巨大的挂畫，如鬼打牆般堵死了他來時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