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天·11

第1天·11

如此缱绻的氣氛對兩個男人來說無比詭異，從宋慎思這反應來看，剛才發生的事他都是知道的。

他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這個被自己強吻的男人，更無法接受強吻了這個男人的自己。

男人也就算了，怎麽偏偏是他……

沈晉肅覺得他現在不是很想見到自己，按道理說他應該給對方騰出點私人空間，可出于安全考慮，他們不能再分開了，況且這時候他要是拍拍屁股走人就成了渣男抛棄情人的場面，沒法收拾了。

他只能背對着宋慎思坐在床邊，習慣性地點起了他僅剩的那支煙緩解焦慮。

他抽了一口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這畫面好像更不對勁了，怎麽像渣男一夜情的事後煙……

回過頭來，果然宋慎思也是一臉複雜，嫌棄地看着他。

“……傷怎麽樣了？”

話是出于善意，可在這麽個不恰當的時間場合怎麽聽都不對勁。

宋慎思皺着眉頭，“疼，我不太想動。”

沈晉肅：“……”

宋慎思：“……”

做過那種事之後，他們之間可能再也沒有正常的對話了。

“還有煙嗎？”宋慎思問。

“最後半支了。”

“給我吧。”

宋慎思向他伸手索要那僅剩下的煙。

“我以為你讨厭煙味。”

“不，只是讨厭你。”宋慎思答得毫不避諱。

沈晉肅被氣笑了，“那你還抽我咬過的煙？”

“親都親了，也不差這兩口煙。放心吧，我沒那麽封建，不會讓你對我負責的。”

沈晉肅心說被你強吻，我還要負責？天底下有這道理嗎？

宋慎思就保持着那個癱在床上的姿勢吞雲吐霧，半根煙下去，疼痛稍微減輕了一點，他看着自己應該遍布傷痕的雙手，偏過頭去甩了甩。

“外傷倒是沒有，感覺到的疼卻一點不差，你說我在鏡子裏的經歷是真是假？”

“說不好。讓我看看你的傷。”

沈晉肅解開了宋慎思脖子上的紗布。

血沒有凝固，還在慢慢流，但失血的速度好像減慢了，否則就這個流法，現在都夠他休克了。

沈晉肅幫他清理着血跡，“我就不問你為什麽到處亂跑了，有什麽發現嗎？”

“有。”宋慎思眯着眼睛，順從地扭着頭，把傷口露出來，“看到了這宅子裏過去發生的一些事。”

宋慎思被蒙上蓋頭時從銅鏡裏看到了再現的往事。

“宅子的主人，也就是沈家兩位少爺的爺爺，當年那位叱咤風雲的軍閥，早年和一位歌女兩情相悅。跟那個年代的大多愛情故事一樣，兩人身份相差懸殊，力排衆議還是堅持在一起了，但這時皇帝賜婚，把和碩公主許配給了軍閥，軍閥無計可施，便對歌女許下承諾，願納她為妾，一生善待她。”

故事很老套，讓宋慎思有些難以啓齒。

“歌女自知身份卑微，本就沒妄想能被明媒正娶，也便答應了軍閥。礙于公主說一不二的性子，兩人決定在外宅偷偷完婚，可就在計劃成婚的那天，提前得知消息的公主用了些手段迷暈了軍閥，親自到外宅命家仆将盛裝打扮的歌女投進了深井，自此之後宅子就開始鬧鬼。”

沈晉肅遺憾地搖頭，“可惜了。”

“之後公主每天都能夢到歌女的冤魂向她索命，只好請高僧鎮壓邪祟，高僧封印了整口井，之後很多年歌女的魂魄都不曾從中掙脫，直到這座城市遭到戰火侵襲，井口封印松動，穿着紅嫁衣死去，生前還有心願未了的歌女成了厲鬼，游蕩在宅子裏，想向害死她的人報複。”

“那她第一個找的人就應該是公主。”

“确實，可公主這一生作惡太多，到了晚年越發篤信神佛，幾乎是住在佛堂，歌女的亡魂無法近她的身，正巧這前後沈老爺的兩位姨太太也被公主害死，宅子裏的鬼鬧得兇了起來，打算在今夜殺死沈家所有的人。”

所謂的“今夜”就是他們要捱過去的這群魔亂舞的一宿。

“這天既是懷胎意外身亡的‘雅璇太太’的頭七，也是中元鬼節，小少爺看到的濕淋淋的女人是他同樣被沉井而死的生母，也在今夜還魂了，為的就是提醒兒子不要被害。”

宋慎思坐起來，将煙頭遞給沈晉肅，脫去了身上的嫁衣。

“厲鬼需要怨氣消弭才能轉生，你得到的線索非常關鍵，看來我們找到通關的辦法了。”沈晉肅扶他起身下了地，“想要離開，就只能化解怨煞，讓歌女的魂魄往生極樂了。”

“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要怎麽離開這裏。”

宋慎思活動着僵硬的身體，像是有什麽東西壓在他背上，讓他邁步都吃力。

沈晉肅拿銅鏡照着他，看到鏡中的映像，臉色微變。

宋慎思也是好奇才掃了一眼，哪成想這一眼差點讓他窒息。

只見他背上背着個穿着婚服蒙着蓋頭的新娘，對方一動不動，青灰色的雙手勾着他的脖子，大有不把她伺候高興了就再給他來上一爪子的意思。

宋慎思：“……”

怪不得，背着這樣一位姑奶奶，他能走動路就怪了。

沈晉肅回過頭，對着宋慎思背後的空氣說：“我們想替您了結心願，能勞您指個路，告訴我們怎麽離開這兒嗎？”

鏡中的女鬼緩緩擡手，用染着蔻丹的尖長指甲指了指門外。

此時外面已是另一副光景，死去的家仆都擠在院裏，直勾勾地盯着他們，這場面還真不是一般的滲人。

沈晉肅率先出門，那些死屍就站在原地，目光随着他們移動，扭頭時骨骼還會發出“咯吱咯吱”近乎斷裂的脆響。

他們按照歌女亡魂的指引，在小樓後身的院落中找到一口被鎖鏈封死的枯井，井口的石壁上雕刻着密密麻麻的驅邪咒文。

宋慎思道：“方才的那個問題，我現在有個和你不大一樣的猜想。對我們來說，無論畫裏畫外還是鏡中鏡外的世界都是假的，相比之下，總有個相對真和相對假，對這個副本而言，畫外的世界就是現實。”

“你這麽理解也沒錯。”

“那鬼魂要怎麽殺人呢？”宋慎思一本正經地看着沈晉肅，“這裏是虛假的世界，能看到死者不奇怪，但在現實裏，鬼魂沒有實體是無法對人造成直接傷害的，頂多就是吓唬吓唬人，所以鬧鬼導致的慘劇大多是因為受害者出現了精神或心理上的問題，産生幻覺從而自傷自殺。”

沈晉肅明白宋慎思想要表達的意思，他眯起眼眸，“你是指，晏清的死？”

“別人我不敢保證，但我在主宅時就見過這位歌女了，即使是怨煞最重的厲鬼，她也僅僅是以魂靈形态顯現在我面前，對我造成一定程度的心理幹擾，說白了就是搞我心态，卻不能對我造成實質性的傷害，那麽把晏清從三樓推落的人是誰？總不會因為他角色卡上的任務是獻祭自己，他就真的自殺證道了吧？”

何況他在死前還給出了提示，幾乎是明擺着告訴別人是誰害死了自己。

“晏清的死是人為造成的，并且有兩種可能。”沈晉肅面色沉凝，“要麽是NPC，要麽是玩家。我覺得我們可能都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

宋慎思領會他的意思，“系統并沒有告知我們當前是幾人副本，如果有人早在你，甚至是葉曼詩之前就進入副本藏了起來，那麽無論這個人是先于我們拿到角色卡分配到了任務，還是在我們都睡着以後才拿到的，他都可能在暗處對我們造成致命一擊。”

如果說昏睡這種效果是作用于全場的，第二種可能還小些，可已知有一個不被昏睡DEBUFF影響的晏清在衆人睡着時偷偷脫隊，誰也不敢肯定這樣一個沒被其他玩家察覺的神秘第九人絕對不存在。

“江住他們的處境很危險，我們得盡快回去。”

“……我可能也很危險。”

宋慎思捂着脖子踉跄了一下，持續失血使得他臉色慘白，身體發虛，膝蓋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他頭暈目眩，“沒想到你的戲言居然成真了，我們真的要跳井才能回去嗎？”

井口被石頭封住了，宋慎思覺得他們兩個成年男人合力應該還是能搬開的，但鎖鏈卻是沒有工具就無法解開的。

他四下看了看，也不見斧刃之類能用的利器，還想着這一次怕是真寄了，結果到頭來就算被沈晉肅從鬼爪下救出來也是難逃一死，還因為主動親他那一口晚節不保，早知道還不如被壓成照片了。

他真是做夢都沒想到，竟然會看到這位剛剛被他親了一口，不受他待見，甚至可以說是相當嫌棄的隊友竟從腰後抽出了一把□□，對着鎖鏈就是“砰砰”兩槍。

宋慎思：“……”

鎖鏈應聲而斷，果然一切牛鬼蛇神在物理攻擊面前都不堪一擊。

宋慎思眼睜睜看着沈晉肅推開那沉重的壓井石，笑問懷疑人生的他：“吓到了？”

宋慎思：“……”

他試着組織語言。

“你這是作弊吧？”宋慎思嘴角一抽，“憑什麽我連褲/衩都沒得穿，你卻能帶着這種殺傷性武器進副本？”

□□全稱QSZ□□半自動手/槍，研制時間在1994年，而這個副本設定的背景卻是在民國，時間上差了幾十年，絕不可能是因為關卡問題才出現這種侮辱人智商的漏洞。

所以只有一種合理的解釋，槍是這人帶進來的。

“……你卡BUG？不怕被封號麽？”

沈晉肅被他逗笑了，朝他伸出手，将他半拖半抱到井邊。

宋慎思聽到了他近在耳畔的低語：“或許我是氪金玩家，有專屬特權呢？”

不等宋慎思反應，他就被男人推入了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