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天·12

第1天·12

讓人心裏沒底的失重感并沒有持續太久，眼前的漆黑忽然被暖光取代。

宋慎思捂着還不大适應光線的眼睛，混亂中仿佛跌到了柔軟的床上，墜落的力度不大，他并沒覺着多疼。

再次睜眼時，他又回到了奢華的主宅客廳，依然躺在他最初醒來的那張沙發上。

他懷疑自己只是做了個真實的夢，還沒坐起來就被從天而降的東西壓了回去。

那東西不是別的，正是跟在他身後跳下來的沈晉肅。

鬼使神差的，沈晉肅又壓在宋慎思身上，兩人回到了婚床上那暧昧的姿勢，氣氛尴尬無比。

沈晉肅嘴角發麻，他甚至PTSD覺得下一秒宋慎思又要親上來了。

同樣精神上受到重創的宋慎思自暴自棄地想，反正這一輩子也挺快的，要不忍忍就過去了吧……

此時此刻，江住和沈白清就坐在對面的沙發上，看着突然閃現的兩人含情脈脈地注視着彼此，心情複雜。

江住大概是因為和沈晉肅相熟，受不了這畫面的刺激，半天都沒說出來話。

沈白清則不明所以，遲疑着吐出了一句：“祝99……”

宋慎思：“……”

沈晉肅：“……”

宋慎思的目光在沈白清身上剜了幾刀，又回到沈晉肅身上，“要不你這弟弟別要了，讓他被鬼吃了挺好的。”

“巧了，我也這麽覺得。”

沈白清叫得無比凄慘，“你們在說什麽啊，怎麽能這樣……說起來你們到上面去幹嘛了，我們都聽到你們觸發了什麽什麽奇遇，那是個什麽東西？”

宋慎思推開壓在他身上的沈晉肅，瞥見茶幾上有盒煙便拿了過來，還沒塞進嘴裏就被搶走了。

罪魁禍首漫不經心道：“沒什麽，跟孟老板成了個親，入了個洞房而已，不是什麽大事。”

江住：“……”

沈白清：“？？？”

沈晉肅又道：“傷員有點自覺，別作踐身子。傷怎麽樣了？”

宋慎思伸手一摸，血還在流。

可能是心理作用，他眼前一黑，往沙發上一倒，費勁力氣用麻木的手指從貼身口袋裏抽出他的角色卡，“……媽的，血怎麽還沒止，這奇遇還沒結束。”

角色卡上多了行金色的字：【奇遇任務：幫歌女了結夙願，得到歌女祝福，并送歌女往生極樂。】

下面還附了小字：【任務提示：若玩家為組隊觸發奇遇，則雙方皆不可在奇遇完成前死亡，否則另一方無法完成奇遇任務将無法離開該副本。】

強行給玩家組隊也就算了，居然還是個拜堂成親的劇情。

宋慎思尋思着自己開局就被系統分配了個男老婆可還行？

江住憂心他的傷勢，試着幫他止血卻沒什麽效果，便道：“我去叫蘇大夫來看看。”

宋慎思這會兒正怵蘇谪呢，沒讓江住喊人，“他們人呢？怎麽就你和小少爺在這兒？”

“偵探和十姨太去上洗手間，怕不安全就讓蘇大夫陪着了。”

“我覺得你比蘇谪靠譜多了，怎麽他們不找你？”

“找過了。”沈白清哆哆嗦嗦地說，“但我我……我害怕，江哥得留在這兒陪我。”

沈小少爺這個膽子讓人沒法多說什麽，宋慎思也只能舉雙手投降。

他問沈晉肅：“現在怎麽辦？我走不動了。”

“再忍一下，任務需要兩個人完成，我盡快。”

沈白清滿頭霧水地聽着，“哥，你們在說什麽啊，我怎麽聽不懂？”

正巧蘇谪帶着兩名女孩回來，葉曼詩見宋慎思的倒黴樣，訝異道：“你這是怎麽了？”

宋慎思擺手表示不想多說什麽，作為有經驗的玩家，葉曼詩打量他一眼就猜出他經歷了什麽。

“原來如此，你的運氣真差，別人觸發奇遇都是得到什麽直升卡、通關卡，另一位得着了什麽我不知道，跟他組隊的你卻只有一身傷，真慘。”

宋慎思不跟這位姑奶奶糾結，他和沈晉肅都知道這些人有問題，不想浪費時間。

他指了指門，示意沈晉肅去看看外面的狀況，任務強調了他們必須一起完成，他就得跟着沈晉肅再折騰一回。

可要是外面還在下刀子，把他困在這偌大的宅子裏，就只能另尋別的法子了。

沈晉肅依他去推了門，不知是不是宋慎思的錯覺，他覺得這男人自從跟他上了床之後就變了，不說百依百順，總歸是比之前的态度好了。

這局面讓他有種他們真的做了什麽的錯覺。

他們不在的時候關卡進度漲了很多，現在已是淩晨4點多，再過一個多小時天就該亮了。

沈晉肅喚了他一聲：“小朋友，外面的雨停了。”

如沈晉肅所言，雨的确是停了，可那些原本藏在雨中的東西也顯現出了身形。

此時院子裏密密麻麻擠着各種死相怪異的鬼魂，虎視眈眈盯着這座大宅，仿佛是在等待一個一擁而上，将他們吞食入腹的機會。

溫度幾乎冷至冰點，而這一次感覺到入骨寒意的不再只有宋慎思一人，所有人的頭皮都炸了起來。

“天快亮了，那些東西等不及了，我們得盡快。”

宋慎思拖着沉重的身體走到門外，那些原本貼近門前的鬼魂一下子退得老遠。

沈晉肅說：“他們很怕你。”

“我該不會把歌女背出來了吧？對了，銅鏡呢？拿出來沒有？”

“沒帶出來，那可能是個限制性的道具，只有特定環境才能使用。”

宋慎思望向沈晉肅那輪廓分明的側臉，“我有點好奇，在這裏你也打算用物理方式暴力超度BOSS嗎？”

“不然呢？”沈晉肅笑問，“你見過有副本靠愛感化BOSS的嗎？”

“……也是。”

宋慎思現在沒什麽力氣走路，所以當沈晉肅把他架在肩頭時他也沒鬧脾氣。

畢竟活下去才是要緊事，他以後有的是時間跟人算賬。

“你們要去哪兒？”江住憂心忡忡地問，“外面太危險了，真的沒問題嗎？”

宋慎思将手伸向外面，這次禁制失效，沒有刀子般的雨點打在身上，他大膽走了出去。

其他人見他沒事，也都跟了出來。

葉曼詩不知什麽時候換上了一雙平底繡花鞋，對宋慎思道：“我很好奇你們在樓上經歷了什麽，有興趣講講嗎？”

闫淺也湊了過來，“是啊是啊，奇遇到底是什麽，有什麽好處啊？我聽葉姐姐說，有的人能拿到直接通關到底的特權卡，那這樣豈不是就不用再費力過接下來的十二個關卡了？”

蘇谪的态度耐人尋味，“奇遇的觸發條件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不知道機制的情況下還是別亂碰瓷。”

這話看似是說給闫淺的，實際卻是讓宋慎思聽的。

面對各懷心思的玩家，宋慎思毫不吝啬地指着脖子上的傷，“好處就是可以早點融入BOSS的隊伍，打不過就加入，反過來坑隊友，怎麽樣？”

闫淺打着投機取巧的主意，也想觸發點對自己有利的條件，但看宋慎思這傷卻不敢輕易嘗試了。

沈晉肅見宋慎思站都站不穩，便拉起宋慎思往外宅走去。

他們找到歌女殒命的水井，和他們在幻境裏見到的情況一樣，井口被鎖鏈捆縛，刻滿鎮魂的咒文。

此刻那些鬼畫符泛着金光，鬼魂都不敢靠近。

沈晉肅故技重施，暴力破解了高人留下的禁锢，推開壓井石後往深不見底的井下望了一眼，“我下去看看情況，你在上面……”

“你不要命了？”宋慎思嗆他一句，“我現在站都站不住，你敢把命交在我手裏？”

沈晉肅眼裏依舊是溫和的笑意，撿起井繩，将一端交在他手裏，用行動證明了誠意。

宋慎思有心無力，他雖然看不上沈晉肅，卻也不想害死他，于是将麻繩在胳膊上纏了幾圈，“我下去，你在上面接應，萬一出什麽事還能救我一把。”

“你沒問題嗎？”

“暫時應該沒有，還能撐一會兒。”

宋慎思知道，這“一會兒”還真的就只是“一會兒”，他現在頭暈體虛，萬一在下面出現什麽狀況，他可能沒有足夠的精力應付。

這鬼系統真夠惡心人的，為什麽偏偏是他遇上這種破事？

下到井裏之前，宋慎思憤恨道：“這奇遇的獎勵最好讓我覺得值得遭這麽多罪。”

沈晉肅不放心他，又在他腰上綁了繩索，控制着繩索的收放，讓宋慎思緩緩下落到井底。

這井枯竭很久了，石壁上的青苔都幹透了，井深大概六七米，直徑足夠容納一個成年男人。

宋慎思一早做好了心理準備，所以在看到那具一身被水泡得褪了色的嫁衣，衣衫不整頭發蓬亂，面對井壁僵直站立的女屍時沒有太多駭然。

好在井底的空間比上面寬敞許多，他不用和女屍緊貼着站在一起。

看樣子，歌女就像是怕被看到現在的慘狀才避開了他的視線。

宋慎思雙手合十，對她的背影念了一句“逝者安息”，撿起地上的蓋頭蒙在她頭上。

“你有什麽需要我們幫你實現的心願嗎？只能許一個，而且別太難，畢竟我不是阿拉丁神燈。”

他覺得等着屍體有反應的自己實在太蠢，頭頂沈晉肅的聲音傳來，問他情況如何，他便解下腰間的繩子，讓那人先把歌女吊上去。

歌女被嫁衣和蓋頭蒙得嚴嚴實實，宋慎思看不到她現在的樣子。

聽說枉死的厲鬼怨氣極重，屍身都是不腐不化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宋慎思硬着頭皮，強行催眠自己把這當做副本NPC或互動道具，綁好繩索，示意沈晉肅往上拉人。

待歌女的屍體懸空吊上去，井底的空間也寬敞了，宋慎思在歌女面壁的地方看到了地上的一點紅。

淤泥早已風幹，東西被埋在地下不知多久了，挖起來屬實費了點力氣。

他徒手撥開表面堅硬的土塊，抓着紅繩的一端，從地下抽出了一條綁着流蘇的玉佩。

那是塊精心編制的平安扣，穗子打得很好看，還點綴着珠玉，可惜光線昏暗，看不出應有的光彩，應該是歌女留下的東西。

宋慎思覺着送佛送到西，幫都幫了，也不差把這墜子帶出去，便把東西收了起來。

起身時他感到一陣劇烈的眩暈，就這樣一頭摔了下去，緊接着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