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拔箭

拔箭

沈靈椿的傷口凝結成薄薄一層血痂，她在山洞上藥的時候不大方便随手糊弄，藥粉撒的不均勻，效用甚微。

蕭祈安幫她取出箭頭，她的傷口開裂又開始流血。

額頭是密密麻麻的汗珠，不靠譜切除她的痛覺，身體對疼痛的本能反應還在。

身後的人幫她重新撒上藥粉。

沈靈椿快速穿好衣服不敢轉過身。

她雙頰爆紅，耳朵紅的滴血。

剛才蕭祈安站在自己身後，溫熱的呼吸有規律地噴灑在自己後頸，酥酥麻麻。

從未與男子親密接觸過的沈靈椿羞恥感爆棚，腳趾瘋狂摳地。

蕭祈安扯下臉上蓋着的厚布條：“孤蒙着眼，你羞什麽。”

他擦幹箭頭的血跡。

又是熟悉的銀色紋路。

他體內的毒素這兩年已經揮發到極致，時日無多。蔡亭遠這老東西半天都等不及。

“你的衣服髒了，孤讓她給你拿一件替換的。”

沈靈椿聲若蚊蠅：“謝…謝。”

蕭祈安出門在院落一角站定，眸光暗沉，他現在确定，屋裏那個人對疼痛的感知力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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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個醫術不發達沒有消炎藥的時代，沈靈椿睡到第二日晌午才知道自己稀裏糊塗地燒了一夜。

劉大娘熬了一碗白粥：“沈姑娘，再堅持一會兒，你夫君天剛亮就去隔壁村子為你抓藥去了。”

“你們夫妻倆的感情真好，你夫君再三交代我一定要好好照顧你生怕自己不在你出什麽意外，瞧他，恨不得一天都待在你身邊。”

米飯堵在喉嚨裏，沈靈椿咳兩聲，不可置信。

「系統：哇偶，宿主，雖然蕭祈安對你的好感度只有4，但我很看好你呦~」

沈靈椿：“4點好感度不至于讓蕭祈安善心大發吧？”

「提示：蕭祈安跟一般人不同。他的每一分好感度都是其他人的十倍。」

“他…為什麽？”

不靠譜罕見地沉默。

「系統：大概是，幾乎沒有感受過別人的善意，所以格外珍惜。」

是了，自從太皇太後去世，他身邊就剩下陳公公一個人。恨他，殺他的人不計其數。

沈靈椿鼻子堵塞不太靈敏，過了很久才聞到藥香。

蕭祈安端着一碗濃黑的藥，另一只手負在腰後，劉大娘笑眯眯地為他騰開地方坐，不忘打趣沈靈椿：“看吧，你家郎君連藥都幫你熬好了。”

你家郎君…沈靈椿僵硬地微笑。

劉大娘出去的時候貼心地帶上門。

蕭祈安把藥遞給她：“趕緊喝吧，等你退熱即刻離開。”

“嗯。”沈靈椿小口小口地喝，藥溫熱不燙嘴，他特意放涼的？

一碗藥下肚，沈靈椿想吐。

嘴巴裏都是苦味。

她的表情擰巴，蕭祈安有些好笑，負在身後的手緩緩移到她面前。

一碟形狀怪異的糕點。

沈靈椿擡眸：“芋餅？”

蕭祈安輕輕點了下頭：“這兒沒有核桃，孤放了糖豆沙。”

她毫不客氣地拿起一塊，苦味一沖既散，沈靈椿眉頭輕皺：“是加了很多很多糖的豆沙芋餅。”

“不好吃？”

“好，好…我從來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點心。”

沈靈椿想哭。

蕭祈安唇角微勾：“那你多吃點。”

沈靈椿：她為什麽要作死講芋餅的制作方法，腸子都悔青了。

有蕭祈安盯着，沈靈椿連吃五六個，甜的她反胃。

啊啊啊，蕭小草，山上的筍都被你拔光了！

筍王·蕭祈安端走剩下的芋餅：“孤費心思做的東西怎麽說也得嘗嘗。”

他最後看了一眼沈靈椿，不喜歡吃還要硬撐？再吃下去病情指定加重。

沈靈椿感激涕零：“對對對，你也吃，這糖豆沙芋餅真是太好吃了！”

蕭祈安：“……”

他做的東西，他不知道幾斤幾兩？

一個時辰過去，沈靈椿摸摸自己的額頭，涼生生的，應該是退燒了。

盤子裏的糕點被蕭祈安一掃而空。

沈靈椿見鬼似的問不靠譜：“蕭祈安沒有味覺的嗎？”

「系統：檢測中……」

「系統：味覺不全，五味缺甜。」

沈靈椿愣住。

所以，他的吃食裏加大量糖，只是因為他想感受“甜”的滋味。

劉大娘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我做了湯面，沈姑娘餓了吧。”

蕭祈安打開門讓她進屋。

沈靈椿搖頭，恢複氣色的臉上挂着淺淺的笑容：“方才吃了夫君做的糕點已經飽了，勞大娘費心了。”

哎呀，劉大娘喜笑顏開：“蕭公子廚藝一定很好吧，姑娘有口福。”

蕭祈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沈靈椿加深笑意：“天下無雙。”

“我這輩子都離不開他了。”

蕭祈安白了她一眼，別過臉。

「系統：蕭祈安好感+1」

沈靈椿：之前受的折磨值了，嗚。

旦日，劉大娘為他們準備好幹糧，他們搭乘村裏李老漢的牛車。

天色暗沉，雲煙滾動。

沈靈椿躺在草垛子上：“我們接下來回京都嗎？”

“嗯。”

蕭祈安又道：“繞道去趟青陽州。”

晏國分十三州，青陽州是領地最小最貧瘠的州。

蕭祈安去哪兒做什麽？

去見女主…？

但她好像在羌州，與青陽州相隔十萬八千裏。

李老漢的聲音打破她的思緒：“蕭郎君，沈姑娘，青陽州到了。”

他拉停牛車，汗流浃背，手中搖着蒲扇。

沈靈椿與他道謝：“多謝李伯。”

李老漢擺手：“我也只是順路捎帶，姑娘不必客氣，用不着道謝。”

他駕車繼續前行。

沈靈椿打量眼前的城樓，青陽州的城門看起來很破舊，細看，有幾處的牆面還是新砌的。

“孤發現，你一天到晚不是謝這個就是謝那個。”蕭祈安擡步往裏走。

沈靈椿想了想說：“別人幫助我，出于個人禮貌，我要跟他道謝，再者表示他的好意我真心感受到了，他的恩情我會銘記于心。如果他需要幫助，我一定竭盡全力。”

他淡淡地回了聲：“哦。”

很敷衍，好像完全沒把她的話聽進去。

小醜·沈靈椿：我好像看到一個紅色的圓珠子，啊，不是珠子，是我的鼻子。

他們走進最熱鬧的街市。

兩人并肩同行，回頭率頗高，小姑娘們圍成一團紅着臉只敢偷偷觀望，膽大點的男子目光直勾勾盯着。

蕭祈安隐隐有些不耐。

路過賣簪子的攤子，蕭祈安步伐稍微停頓，目光不準痕跡地掃了一眼身側的人，因為把銀簪送給劉大娘，她自己頭上插着一根木簪。

坐一路牛車，她的頭發有些散亂。

“我們去哪兒？客棧？”沈靈椿問。

他的思緒瞬息回籠，意識到自己剛剛出神，蕭祈安心底生出怪異感。

她頭發亂不亂關自己什麽事？

還有，她都沒發現的事，自己怎麽注意到的？他為什麽要關注無用的細枝末節？

半天不回話，沈靈椿湊近幾分。

她的眼睛生的極為好看，眼尾微微上挑，魅惑時是勾人利器，扮無辜時，惹人心生憐愛。

蕭祈安心髒霎時重重一跳。

“官府。”

……

蕭祈安抛出一塊龍紋黑玉。

主簿驗查後臉色大變撲通跪地，“小人眼拙不知大人大駕光臨。”

他頭壓的極低，嗓音顫抖：“大人，小的怎麽稱呼您？”

蕭祈安：“蕭又生。”

“蕭大人，您來青陽州有何事，需不需要小的幫忙跑跑腿？”

蕭祈安：“張郡守的府邸，引路。”

主簿招呼幾個眼力勁好的護送她們。

*

“蕭大人，下官有失遠迎。”

張守義是青陽州的郡守，善惡分明，懲惡揚善，堅守正義。青陽州的百姓們哪家丢了牛羊，哪家土地糾紛，不出三日，他都能做出最公正的決斷。

“這位是？”張守義不知道沈靈椿的身份，生怕怠慢她。

蕭祈安擰眉：“我夫人，沈…小花。”

張守義了然遞給身後侍女一個眼色：“大人有事不妨到書房一敘。朝思，帶沈夫人去後院，讓夫人好好招待。”

“是。”朝思上前先行了一禮：“夫人請跟我來。”

十四五歲的年紀，容貌清秀，身型偏瘦弱些。

沈靈椿瞧了蕭祈安一眼。

“去吧。不會讓你等太久。”他說。

幹嘛整得跟男朋友工作報備？

“夫人，我家夫人在滿春亭賞荷，我帶你去那裏吧？”

“好。”沈靈椿聽出她的局促，溫和笑道：“你不用緊張。”

她的笑容極具感染力，朝思緊張的心徒然松懈許多，慢慢地講了許多。

“我是上個月府中新來的，資質愚鈍府中規矩禮節只學了七七八八。”

“太守大人待青陽州百姓很好，願意幫扶窮苦百姓，收留像我這樣無家可歸的人。”

在世人的目光中，蕭祈安殘暴，荒廢朝政，做不出半點政績。蔡首輔權勢滔天治理國事有章有法，張守義這樣的好官他應該竭力拉攏過去，怎的任由他留在青陽州這樣的小地方埋沒才能。

沈靈椿更想不通蕭祈安找他做什麽？

莫不是…張守義早就站隊了？

他是蕭祈安的人？

“夫人，小心！”

沈靈椿還未抽出思緒被一股沖擊力撞得連連往前幾步，危急關頭還是朝思扶住她。

年紀較大的嬷嬷已經跪倒在地，“對不起，對不起，老奴不是有意沖撞貴人。”

“無事無事，嬷嬷快起來。”

在別人的府上，盡量不要招惹事，她也沒受傷，嬷嬷也不是故意的怎麽會跟她過不去。

“多謝貴人包涵。”

嬷嬷連道幾聲謝匆匆離開。

沈靈椿眉頭皺起。

那嬷嬷剛才來的方向是，張太守的書房……

她必然不怕張太守。

問題在于，蕭祈安。